大年三十当天，顾惜朝被我父母赶出了房子。
“既然我们家茹淳已经跟你离婚，你也没有继续住在这里的道理。”
年夜饭桌上，我与爸妈其乐融融。
而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我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立在风雪中。
周围热闹的氛围，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落寞。
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移开视线，给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扑进她怀里撒娇。
待到饭后，我接到了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白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是程思萌。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您再逼下去，我可能就要一尸两命了，求求您放过我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什么都没做。”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思来想去，我还是给顾惜朝打去了电话。
这件事情中，最大的错误，来自于顾惜朝。
程思萌有错，却也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只是电话接通，传来得却是顾惜朝的秘书的声音。
“夫人，顾总他生病昏迷了，现在正在医院，您要不要来一趟？”
我还是去了医院，不过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到医院时，顾惜朝已经醒了过来。
“程思萌说她要被逼死了，是你做的吗？”
顾惜朝没想到我见面的第一件事情是问起程思萌，怔愣片刻后摇头否认。
“不是我，是他那个初恋。”
“他那个初恋跑路之前，借了一大笔高利贷，我只是告诉了放贷公司他们两人的关系，别的什么都没做。”
既然如此，便与我毫无关系。
哪怕死在外面，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转身离开时，顾惜朝拉住了我的手。
那双一向温暖的手，变得异常冰冷。
“茹淳，我们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没有。”
我走得毫无留恋。
有顾惜朝亲手签字的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做得很是干脆。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未有丝毫的挣扎，直接同意了那对他来说分外不公的财产分割。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刻，顾惜朝想要抱我一下，却被我躲开了。
“茹淳……”
“没必要。”
顾惜朝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久久不曾放下。
没走出多远，我在路边，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程思萌。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乌青。
后来，我听说，有合作伙伴给顾惜朝送女人。
那女人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顾惜朝当场暴怒，掀了桌子，放了话，绝不合作。
闻言，我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他如何做，与我有什么干系？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由于我的刻意隐瞒，在顾惜朝心中，我仍是怀着他的孩子的他的妻子。
在他害怕压到我、害怕对我做出些什么对孩子不好之类的理由下，他搬出了卧室，转而住进了客房。
然后，便在深夜，偷摸溜进了程思萌的房间。
只是这次，两人之间没了平常的温存。
“程思萌，那条项链究竟去了哪儿？”
“我不相信你没有查过监控，究竟是谁取走了那条项链！”
程思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哥，是……是……”
她自然是看了，也知道是谁拿走了。
但她当然不能说，还要拼尽全力将这个人彻底藏起来。
这是个阳谋，但很管用。
她咬着唇，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顾惜朝。
“是我妈妈……”
“顾哥，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哥……”
程思萌本就生得漂亮，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惹人心软。
“顾哥，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只求顾哥动作轻一点，不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就够了。”
顾惜朝叹了口气。
“茹淳的父母天价买了块原石，盯着这块石头的人不在少数。”
“紧赶慢赶也就赶出了这一条项链，等着用它来回笼资金，填一填买原石的窟窿。”
“单这条项链，或许十位数都不是问题，你可真是能给我找麻烦。”
顾惜朝揉了揉额角，“算了，这个窟窿我先替你填上。”
程思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随即扑进顾惜朝的怀里，“顾哥，我就知道你是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他勾了一下程思萌的鼻尖，“你还得把项链给我找回来，否则你的奖励，可就没有了。”
哪怕已经对顾惜朝没了感情，他的行动依旧令我感到有些心寒。
都说钱在哪，爱在哪。
顾惜朝不是没有为我一掷千金过。
只是，我从来都以为，我于他而言，是特别的。
我从未想过，他也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豪掷千金。
好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看着那张方才顾惜朝亲手写下的巨款支票，以及特意标明的自愿赠予，我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男人，哪里有钱来得香呢？
程思萌被顾惜朝先一步打发离开了。
回去的车上只有我们两人，空气中一片死寂。
直到踏进家门的瞬间，顾惜朝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茹淳，你听我解释，好吗？”
“好啊，”我拂开了他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你要跟我解释什么？”
顾惜朝眼中满是不安。
我如今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忐忑。
越是激动，就越是在乎。
反而平静所代表的，才更加令人恐惧。
“茹淳，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这样了，好吗？”
他站在我身前，有些狼狈，像一条落水的狗。
我却只觉得厌烦。
“你想解释些什么？”
“跟她滚到床上，让她怀孕，把没了就会破产风险的项链随意交给她，然后堂而皇之地带她登堂入室。”
“顾惜朝，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里，有哪一件需要你来解释？”
看到我讥讽的眼神，顾惜朝痛苦地低下了头，随即满是哀求地看向我。
“茹淳，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一点心动。”
“从始至终，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
我脸上的恶心几乎凝成实质。
“爱我？”
“原来你爱我的方式，就是在我怀孕期间，跟别的女人滚到床上。”
“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顾惜朝慌乱无措地看着我，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把闪开，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颓然地塌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茹淳，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开了头，后面的话便很容易地就说了出来。
“医生说，我们的情况，不适合再有第二个孩子。”
“可我们这么大的家业，没有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又该交给谁继承呢？”
他凑到我跟前，“茹淳，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我嗤笑一声。
“我们不是说过这件事吗？”
“从亲戚家过继，或者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我们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未来……”
“可是，”顾惜朝的情绪激动起来，“茹淳，你有没有为我们孩子的未来考虑过？”
“领养也好，过继也罢，终归不能算是亲兄弟姐妹。”
“没有血缘关系，一旦我们去世，我们的孩子未来要怎么办？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分外陌生。
出轨便是出轨，他却偏偏要为自己戴上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
“所以，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跟程思萌的孩子会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不会因为自己妈妈受到的不公待遇，转而将仇恨嫁接在我们的孩子头上？”
我冷冷地盯着顾惜朝，“出轨便是出轨，哪怕你绞尽脑汁为他扣上了一个无奈的帽子，那也是出轨。”
“结婚那天，我就说过。”
“我，绝不接受背叛。”
我站起身，拍开了他想要拉住我的手。
走到楼梯上时，我转身看向了仍呆愣在原地的顾惜朝。
“对了，你不用再纠结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没人照顾这件事情了。”
提及这个孩子，我平静的情绪，终于生出了几分波澜。
“他已经不在人间了。”
“白茹淳，你什么意思？！
顾惜朝猛地抬起头，眼角通红。
“字面意思。”
“在我知道你们的事情的当天，我便送走了这个孩子。”
“本就不该出现的孩子，我何必让他来这世界上痛苦地走一遭。”
他冲到我面前，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复杂。
“白茹淳，你好狠的心。”
“你都没想过，这会是你生命中唯一一个孩子吗？”
“你就这么狠心将他打掉？”
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没有你狠。”
“别忘了，一切的源头，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或许再过不久，你就能看到他。”
“可惜，是你亲手抹杀了他。”
我看着站在面前失魂落魄的顾惜朝，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你放心，这不会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孩子。”
“至于是不是你的……”我笑了一下，“或许吧，谁知道会不会有奇迹。”
“你什么意思？”
“我明明还有一个孩子？！”
我轻啧了一声，“算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还是让你做个明白鬼。”
“去当年我们做试管的那家医院，查一下我们两个人的病历，或许你会有惊喜哦！”
忙于工作，对于一个同样经营公司有人脉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被戳穿的谎言。
他能骗我许久，只是因为过去的我，付出了我全部的信任。
我打开了程思萌的直播间。
她正开着直播，向网友们炫耀着自己对顾惜朝有多重要。
“只要我一个电话，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到我身边。”
恰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直播间。
程思萌跑过去，跳到了他的身上。
顾惜朝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都要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听着这话，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昨天一切都太过匆忙，让我完全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
今天反应过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我找到了做试管时的医生，得到了一个并不是非常出乎意料的答案。
“顾先生的弱精症，自然受孕的概率几乎为零。”
我看着直播间里正埋头写着对联的两人，轻勾唇角。
这个孩子，另有蹊跷啊。
我找了私家侦探，很容易便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程思萌的初恋，如今就住在她的隔壁。
我看着手中两人卿卿我我的照片，满意地收进了文件袋。
等到我发难的那天，这些都大有用处。
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我双眼微微眯起，狠厉在眼中一闪而过。
顾惜朝手中该是我的那部分，他一点都别想拿走。
顾惜朝坐在沙发上，眼底是明显的青紫，像是一夜未眠。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与我对视后，慌乱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知道真相了吗？”
我走向餐桌，往嘴里塞了个虾饺。
“怎么样？有趣吗？”
“你给我戴绿帽子，你的小情人给你也戴一顶，很公平不是吗？”
我讥讽地看向他，“现在心里感觉怎么样？”
“伤心、震惊，亦或是不可置信？”
“看到你也跟我一样难受，我这心里可就舒服多了。”
顾惜朝痛苦地闭上眼睛，哀求道：
“茹淳，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你为我想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我却……”
想起自己之前为了此事而承受的外人的讥讽，又想到得知自己强求来得孩子有先天缺陷而无法合眼的夜晚，我只觉得极其讽刺。
“茹淳，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你，我发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顾惜朝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养个宠物，依旧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好吗？”
肌肤相贴的瞬间，我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用力皱起的眉头间满是对他的厌恶。
他无措地看向我，“茹淳，你不愿意原谅我吗？”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贯高傲的顾惜朝，为了我，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
只是如今，我心中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不用求我的原谅。”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掩盖不了你对我已经造成的伤害。”
顾惜朝瞳孔震颤，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茹淳，我知道错了。”
“不是轻飘飘的道歉，我会用我的行动告诉你，我究竟有多爱你。”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
“而且，我们也没有以后了。”
顾惜朝的双眼猛地瞪大，一瞬间，眼尾便已经泛起红色。
“茹淳，你这是想要跟我离婚？”
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时的沙哑。
我面无表情地纠正了他的话。
“不是想要，是已经。”
顾惜朝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什……什么意思？”
我唇角轻勾，“上次让你签的一叠文件里，有惊喜哦。”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怪，就怪你自己，沉溺温柔乡，忘记了仔细查看文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