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
他说，
是因为我的走红太过于迅速，
导致很多巴黎本地的画家起了嫉妒心，
雇佣了几个歹徒准备毁掉我的画，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陈斯礼，
更没有想到的是，
陈斯礼手中拿着的，
是个玩具枪。
听到这儿，
我笑了笑，
回到了医院。
陈斯礼的情况不大好，
医生说，他之前熬夜熬得太厉害，导致现在恢复起来速度很慢，
而且长期不按时吃饭导致他对很多药物中的营养根本吸收不了。
我听完，给我爸妈打去了电话，
了解后才知道，
陈斯礼这些日子，
几乎一天24小时有20小时都待在医院，
甚至因为这个上了当地的新闻。
“稚稚，这些日子，斯礼很不好受，我们看着，也很闹心！”
“我们虽然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因为什么分开的，但是妈妈希望你俩都能好好的，别这样折腾自己。”
“毕竟你和斯礼，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哪一个难受，妈妈心里都不好受。”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耳朵里嗡嗡的，
我坐在走廊上的凳子上，坐了许久。
心里是讲不出来的感受，
后怕，担忧，心疼……
所有情绪扑面而来时，我几乎溺死在岸边。
片刻，护士开门出来，
我走了进去。
“陈斯礼，你不吃饭？”
病床上的人似乎察觉出了我口气中的生气，
急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稚稚，你听我解释……”
慌乱中又开始咳嗽起来，
“不用了，不用跟我解释，我都知道。”
“以后可以按时吃饭吗？”
我端起桌子上的粥，用勺子挖起来吹了吹，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似乎有些不大敢相信，
然后迅速点了点头，张开了嘴。
“稚稚，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我保证！”
那天之后，我为他请了一名护工，
我偶尔会去医院看他。
一个半月后，
他终于出院。
回国那天，
机场里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却站在我的面前，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讲。
“登机啊！”
“都在催了！”
“不想登……”
“赶紧的！”
说完，我拉着他的行李就往登机口走，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稚稚，我们……”
听见这句，我转过身来望着他，
“陈斯礼，你追人就是这么追的吗？”
“我起码追了你好多年，你连这点时间，都不肯付出吗？”
听完，他迅速反应过来，
双手不停地伸出又收回，
一副想要抱却害怕我拒绝的样子。
“好！好！好！”
“我等着！我等着！”
说完，他顺利登上飞机。
我站在机场，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讲出刚刚那样的话，
但我们的结局，谁也说不准，
可能我们后来会在一起结婚生子，也有可能我游遍世界各地在国外定居，
谁知道呢？
我8岁认识陈斯礼，
一路追着他从小学到大学，
下个月，
我们就要结婚了。
不接我的电话也好，聊天界面大片的绿色也好，注意不到我的情绪也罢，
我都可以忍。
可后来，
他将医闹转移到我的身上，
搂着白月光的腰路过我的病房门口时，
连眼神都没分给我半个。
他不知道，
刀子刺进肾脏的那一刻，
我后悔了。
……
接到陈斯礼院领导打来的电话时，我很意外，
“苏稚，你能不能懂点事儿？陈斯礼不是你一个人的私有物品。”
“他是个医生！医生！你懂不懂？”
“你要是再那么作，会把陈斯礼的工作都给作没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管不顾的持续叫嚣着，
我看着手机界面上陈斯礼同事的消息，
默默忍了下来。
“稚稚，我知道你喜欢陈斯礼，但他是个医生，你不能让他丢下还在手术的病人去哄你啊！”
手机屏幕暗下来又被我再次点亮，
抛下病人？
怎么会呢？
他可是陈斯礼啊！
想到这儿，我没再继续听下去，
挂断电话后迅速拨通了陈斯礼的号码，
那头是一阵忙音。
再打，依旧如此。
哦，我差点儿忘了，
他从不会接我的电话，
因为工作，因为他是个医生，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做手术。
走出屋子，外面的雪又大了几分，
落在肩头，是惹人讨厌的湿漉，
我匆匆拍掉身上的雪花，开车去了陈斯礼的公寓。
凑巧的是，车子刚刚熄火，
我就看见了他，
黑色裤脚上面的蝴蝶是我亲手绣上去的。
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沾染上了泥巴，刺绣已经不明显了。
而陈斯礼的身旁，站着一个女人。
外面的寒风冷冽，吹在两人的脸上，
鼻头眼角都泛着红。
那个女人，
我认得，
是陈斯礼的白月光，顾薇薇。
此刻，也不知车内的暖气太足，还是心里的嫉妒在作祟，
我再次拿出手机，鬼使神差般地给陈斯礼打去了电话。
雨刷一遍遍地在车前抬起又落下，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将自己的大衣脱掉又披在女人的身上，
随后又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脑袋，
指尖穿过发丝，眼神里无不透漏着往日的留恋与暧昧。
电话那头，是无尽的忙音。
原来他早就将我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
可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收拾完行李，我离开了冰岛。
飞机降落在巴黎的那一瞬间，
我想，我在慢慢找到自己中。
以前我的生活，我的画画，我的一切，都是围着陈斯礼转的。
所以在大学毕业后，
我的老师建议我去巴黎深造时，
我因为陈斯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放弃了。
如今，踏上巴黎的土地，
凌冽的寒风吹在我的脸上，
我却觉得分外温暖。
那之后，
我开始搬着自己的画架在巴黎的公园里写生，
有时遇上天气不好，
雨水打湿了画板，
只好重新再画一幅。
也是因此，我认识了许多和我一样生活在巴黎的中国画家。
我们会约在一起写生，参观画展，
午夜时分会一起走进酒馆讨论人生。
半年以后，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画作大受欢迎，
我也成了网络上的人气画家。
这期间，
我没再见过陈斯礼，
偶然和爸妈通电话，
他们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也不是没有看见，
只是不想让他再走进我的生活罢了。
应网上粉丝的要求，我在巴黎举办了一场画展。
开展那天，
我站在屋内，
望着那一幅幅画，
那里，不再有陈斯礼。
之前我总认为，如果我没有遇见陈斯礼，
那我的人生肯定会一团糟，
没有人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替我出头，
没有人肯跟我说要照顾好我，要我不再生病，
没有人会为了我成为一名医生。
但后来我发现，
即使没有他，
我的人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比现在好很多。
或早或晚，我会找到自己。
闭展那天，我一个人正在屋子里收拾着画作时，
门口传来几声枪响，
随之而来的，是我始料未及的歹徒。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枪头指着我的脑袋，逼着我退到角落。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报警，
下一秒，
我的画连带着画框已经被丢在了地上，
玻璃碎裂在地上，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突然，陈斯礼不知从哪里拿着枪跑了出来，
指着其中一名歹徒的胸口叫嚣着让他们退出去。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瘦削的面庞此刻愈加锋利，
眼神里是我未曾见过的狠辣，
退出门时，
他回头望了望我，
嘴巴张了张，
好像在告诉我别害怕。
可此刻，我的身子已经控制不住地哆嗦，
整个人瑟缩在角落里。
我想要出门，却被陈斯礼的眼神瞪了回来，
只好祈求着上天不要出事。
可几分钟后，
一声枪响，
我急忙跑出去，
望见了陈斯礼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胸口的粉色蝴蝶。
远处的警笛声拉响，歹徒开始四处逃窜，
救护车及时赶到，
我抱着陈斯礼一起上了救护车，
直至他被医生推进手术室，
我才恍然发觉，
眼泪已经打湿了衣领。
我望着手上的鲜血，
靠在墙上，
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心上依旧是无尽的后怕。
十几个小时的等待，
陈斯礼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诉我，
子弹刺穿他的肾脏，
以后怕是只能剩下一个肾了。
病房静悄悄的，
我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陈斯礼，
他好像又瘦了许多，
西装上的蝴蝶像是他自己缝上去的，
歪七扭八的，
有些不大好看。
“稚稚……”
病床上的人醒来，我慌乱着擦掉自己的眼泪，
然后起身准备给他倒水。
“不用，我不渴。”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他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着，整个人一点起色都没有。
我坐下来，盯着西装上的蝴蝶，没有讲话。
“稚稚，你的画真好看！”
说完，我有些惊讶，扭头看向了他，
“我在门口看到了，没进去。”
“毕竟你肯定不想让我去，而且这次画展里，也没有我了。”
“挺好的。”
“以前我没能护好你，这次终于可以护住你的画了。”
他说着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我按响床头铃声叫来了护士，
默默退了出去。
“稚稚，我看爸妈年纪也大了，所以就把家电都换成智能的了，这样也能方便些。”
他说着便站起身，原本锋利的面庞多了几分往日不曾见到的温柔。
“稚稚，我没其他的意思……”
“陈斯礼！”
我俩的声音同时在屋内响起，
“稚稚，我想弥补你……可你不肯见我，还把我拉黑了，我没办法……”
他说着，
原本镇定的神情此刻变得慌乱起来，
这么多年，
就连求婚，
他也从未紧张过，
仿佛一切，
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稚稚，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完，抬眼望向我，
眼神里满是诚恳与祈求，
搓着双手又再次开口道，
“不着急的，不着急的，你如果没考虑好，现在也不用急着答复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对你好的机会，其他的，我都明白。”
嘴唇被他咬得发白，
再次睁眼时，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我没回答，只静静地将家里换掉的电器一件件记在心上，
随后算了算价格，给陈斯礼转了过去。
手机的提示音传来时，陈斯礼点开，愣了许久，
再抬眼时，眼眶透红，嘴角也染上一抹自嘲。
“我知道了，稚稚。”
我们都没再讲话，
我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一点一点转动着当初我们的订婚戒指，
银色的素戒不断地摩擦着皮肤，渗出血来。
“我知道了，稚稚……”
“我知道了，稚稚……”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那之后，陈斯礼没再纠缠过我。
我开始一点点适应不再追逐陈斯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