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高嗓门，再加上现在着急，两句话说出来就像吆喝。
小饭馆的人大都转头看向门口，眼睛里满是羡慕。
刘嘉也开始打量面前的拖拉机手。
这个时候，拖拉机可是个稀罕物件，一个生产大队里头能有一两台，已经是高待遇。
拖拉机手自然也成了人们眼里的能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大伙的目光。
这工作可是公社八大员之一，谁看了都眼红。
只是，眼前的拖拉机手有些狼狈。
刚刚说两句话的功夫，男人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淌。
伸手擦一把汗，男人脸上立刻多了几道柴油印子。
在小饭馆吃饭的，大多是国企员工，虽然想帮忙，可都无能为力。
不管是开拖拉机还是修拖拉机，这都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
见没人说话，男人更着急，一张脸都哭丧起来。
刘嘉见状，张口问了句。
“拖拉机坏了吧？”
“是啊，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反正就是摇不着，我看半天了，找不出毛病来。”
男人急忙接上话茬，眼神当中充满迫切。
刘嘉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说谎。
脸上的汗水还有满身的土都能证明。
看这样子，这男人肯定不止一次地爬到拖拉机下找原因。
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刘嘉直接抬脚。
“我给你看看。”
“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男子一激动，伸出两只手，就要跟刘嘉握手。
可看到一只手拿着拖拉机摇把，另外一只手又满手油，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刘嘉笑笑，示意他跟着往前走。
周围吃饭的人收回目光，郭晓燕却愣住了！
旁边正在结账的郭致远也是一头雾水，“他......会修拖拉机？”
郭晓燕震惊地抬头，接着使劲摇了两下。
刘嘉会修拖拉机？
怎么可能！
他在生产大队里也就是干农活，一天下来，只挣五六个工分，啥时候会修拖拉机了？
想到这些，郭晓燕心里又是一肚子的火。
这个刘嘉，真是疯了！
他就是想在爸爸面前表现自己！
可没有这金刚钻，揽得了那瓷器活吗！
拖拉机可是先进机械，一个零件弄不好，就有可能损坏整台机器。
生产队里的拖拉机手都是百里挑一，即便这样，也得培训个把个月才能上任。
既需要文化又需要技术。
打死郭晓燕也不相信，刘嘉能有这本事！
郭晓燕又气又恨。
眼看郭致远结完账，郭晓燕恼火地说道：“爸，咱们去看看吧，别闯出什么祸来！”
“好。”
郭致远的声音当中也带着一丝担忧，同时又有些好奇。
两个人一块出门。
这时，刘嘉已经来到拖拉机面前。
眼前是一辆小型拖拉机，八九成新，拖拉机头上的“东方红号”四个字极为显眼。
一看这型号，刘嘉心里更是轻松。
眼前这种拖拉机，刘嘉非常熟悉。
上辈子，自己在城里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拖拉机维修。
当时，还遇到了命里的贵人，彭师傅。
彭师傅五十多岁，心肠很好，不仅不嫌弃自己是农村来的，还把那一套本事都交给了自己。
真的是手把手教的。
刘嘉勤劳踏实，也用心学。
师徒二人处的关系很是不错。
只可惜，不到半年，彭师傅有事回老家，刘嘉也因为维修店离郭晓燕家远，下班耽误做饭辞职。
后来刘嘉开过各种拖拉机，接下来就是货车，汽车，接触的多了，技术也就一直没落下。
刘嘉没说话，旁边的拖拉机手开始说明自己检查到的情况。
“这铁牛今天也怪了，油箱里还有半箱多油，就是摇不着。”
“真把我急死了！”
说着，拖拉机手也顾不得手上脏兮兮的，直接拍了拍大腿。
“嗯，没事，我看看。”
刘嘉一边说，一边打开油箱盖，里面的油的确还不少。
这样一来，便能排除烧光油的可能。
接着刘嘉又开始检查油管以及接头。
旁边的拖拉机手踮起脚，伸长脖子也凑了过来，想一探究竟。
看刘嘉手法娴熟，拖拉机手脸上的神情也松弛了一些。
开拖拉机是技术活，尤其是拖拉机刚时兴不长，出毛病的时候特别多。
即便他们经过培训，心里也没底。
现在，看到一个懂行的，男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多学到点东西。
同时，拖拉机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直盯着机油泵，该不会是油泵坏了吧？
要真是那样，那可就要大拆了。
这时，刘嘉抬头，伸手道：“给我一个扳子。”
扳子就是扳手。
拖拉机手一听，立刻打开工具箱把扳手递过来。
刘嘉接过来就要拧螺丝，突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刘嘉，住手，你想要干什么！”
“这是拖拉机，弄坏了要赔的！”
郭晓燕双眼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扳手抢过来。
自己不过是晚来了一小会儿，他还真动上手了！
拖拉机可是公共财产，一个镇上也没有多少，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刘嘉连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郭晓燕气的直跺脚，眼泪都要出来了。
“爸，你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郭致远拍了拍郭晓燕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先看看。
刘嘉松动了一下螺丝，并没有把螺丝直接拧下来，接着又拿过拖拉机手里的摇把。
打减压，转摇把，动作一气呵成。
眼看着松动螺丝的地方漏出了机油。
刘嘉这才说了句，“机油泵没问题，不坏。”
郭晓燕懵了。
郭致远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旁边的拖拉机手头点的像捣蒜一样，“嗯，嗯，不坏。”
眼看有人在大街上修拖拉机，不少人好奇地围过来。
眨眼功夫，拖拉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大伙儿指指点点，还小声地议论着。
“这么年轻就是个技术工，真厉害！”
“这还背着挎包呢，那是来高考的，不像是技术工啊！”
“看人家检查起来一套一套的，平常挣工分的哪会这个？”
“......”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刘嘉却没心思理会这些。
既然机油泵没问题，剩下的就更好说了。
刘嘉检查了栓塞，还有拉杆，最后检查导管跟气门。
调了一下减压装置，刘嘉再次拿起摇把。
摇了没几下，拖拉机摇着了！
“突突突！”
声音响亮！
马力十足！
拖拉机手眼珠子都瞪圆了，声音当中也充满兴奋。
“哎呀兄弟，你可真厉害，这就好了？”
“没事了。”
刘嘉笑着点了点头，顺带着把摇把递给男子。
刚才，就差没说，我可是多年的老司机，这拖拉机一打着，旋转一下，我就能听出毛病来！
说没事，肯定没事！
男子接过摇把放回去，又高兴地拍了拍拖拉机头。
这才想起，刘嘉手上还有油呢！
从工具箱里拿出粗布毛巾，赶紧递给刘嘉。
“谢谢了，兄弟，可真谢谢你了！”
“没事，小问题。”
刘嘉也不客气，接过毛巾把手擦了一下。
一会儿还要考试，手上脏兮兮的，那可不行。
刘嘉把毛巾还给男子，男子脸上已经是一脸感激。
“兄弟，你去哪啊，我送你吧！那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哪个村儿的，我回头我去找你！”
男子激动的语无伦次，看刘嘉就像是看宝贝一样。
刘嘉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红星中学考点。
“不用了，我就在对面考试，你忙你的吧！”
“那你告诉我你名字，哪个村的！”
男子像是一根筋，死活要互换姓名。
无奈之下，刘嘉只好同意。
最后男子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这才开着拖拉机离开。
刘嘉转身。
抬眼就迎上郭晓燕惊愕的目光。

郭致远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整齐，步履稳健。
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这跟刚刚参加完考试的年轻人截然不同。
年轻人身上更多的是焦躁跟紧张，而郭致远身上，则是有着经过大风大浪的淡定。
刘嘉远远地打量着这个间接影响了自己的男人。
半年前，郭致远平反了。
于是郭晓燕有了回城的指标，并且开始积极准备高考。
同时，郭晓燕也催促自己参加。
刘嘉清楚，郭晓燕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让她的高考心安理得一些。
自己考不上，顶多就是凑数。
但是现在不同，自己可是重生党，高考的那点知识含量，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
正在愣神。
郭晓燕和郭致远已经来到刘嘉面前。
“发什么愣，赶紧打招呼啊！”
郭晓燕声音当中充满不满。
刘嘉怎么这么没教养，面前这人可是自己的爸爸，他就不知道表现得礼貌一些吗？
“郭先生好。”
刘嘉淡淡地说出一句。
郭致远神情一僵，接着点头道：“哦，你好，你是刘嘉吧？”
“对。”
刘嘉面色平淡，态度不卑不亢。
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上一辈子，自己第一次见郭致远的地点并不是这里。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有些事情也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同一时间。
郭晓燕心里的火也是一鼓一鼓的！
这个刘嘉，太不像话了！
前段时间，每次提到家里的人，刘嘉都一口一个爸妈的叫着，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现在看到爸爸本人，他竟然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郭先生，这是有意想让自己难堪吗？
这婚还没有离，就这么生分了？
从某些方面讲，郭家是欠刘嘉的。
可他们也在积极的补救，而且还让刘嘉亲自选择，难道这还显示不出他们的诚意吗？
刘嘉这样阴阳怪气的，做给谁看？
越想越气，郭晓燕干脆把头一扬。
“爸，人你也见了，咱们先走吧，下午还要考数学，我们的时间可不充裕。”
郭致远是最近刚平反，平常郭晓燕又一直在西里村。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的确不多。
但眼下，郭晓燕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避开刘嘉。
这一点刘嘉心知肚明。
尽管郭晓燕一直在拉郭致远的胳膊，但郭致远并没有离开脚步。
重新看了看刘嘉，郭致远平静地说了一句。
“一块走吧，一起吃个饭，这几年来一直没有机会。”
郭致远声音沧桑，略带嘶哑。
郭晓燕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刘嘉刚想拒绝，郭晓燕突然开口，“那就一块去吧。”
“行，就当是散伙饭。”
话从刘嘉的嘴里脱口而出。
对面的两个人再一次愣住。
散伙饭？
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可郭晓燕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从自己跟刘嘉表白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外面吃过一顿饭。
而这顿饭吃了以后，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解除婚姻关系。
散伙饭就散伙饭吧！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走出校门口，刘嘉这才想到把手里的馒头收起来。
临近中午。
很多年轻人都跟自己一样，咬口窝头就一口咸菜的吃着，最后喝些水，就算是一顿饭了。
因为下午还要考试，重新回村子里再折返，时间来不及。
所以，大家都是自带干粮。
刘嘉摸摸挎包。
这包里本来还有郭晓燕的那一份饭，既然在外面吃，自己也算省了。
郭致远选了一个小饭馆，就在考点对面。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但饭馆里头的人并不多。
毕竟这个时候，能下得起馆子，是一件无比风光的事情，寻常人也没有这个消费水平。
掀开门帘，郭致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郭晓燕则是坐在郭致远的旁边。
刘嘉本能地坐在郭致远的对面。
“晓燕，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郭晓燕看向墙上挂着的小黑板。
素菜四毛的，五毛的。
荤菜七毛的，八毛的。
最后，郭晓燕点了一个拍黄瓜。
“刘嘉你呢？”
“我点个花生米吧。”
“怎么都是素菜？那就再加一个红烧肉吧！”
郭致远看了一下旁边的服务员。
服务员立刻拿笔记上，接着向后厨报菜品去了。
气氛有些尴尬。
不像旁边那一桌上的人有说有笑。
为了缓解气氛，郭致远首先开口。
“本来，你哥跟你姐也想要过来，可你姐不在这个考场，你哥这个时候又走不开，希望你能谅解。”
郭致远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显然，这一番话是说给郭晓燕听的。
刘嘉知道，郭晓燕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姐姐郭晓兰下乡的地方是北流镇，距离这里很远。
哥哥郭建军下乡以后，负责给村子里记工分，所以没参加高考。
这个节骨眼上，正是村子里核对工分的时候，郭建军自然走不开。
郭晓燕点点头。
“没事的，爸爸，高考完以后，我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郭晓燕脸上写满兴奋，目光当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丝毫没有离婚的惆怅。
看到这幅情形，刘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郭致远轻轻咳嗽一声，像是在提醒郭晓燕说话注意一些。
谁知，郭晓燕直接开口说道：“爸，你不用不好意思，离婚的事情我已经跟刘嘉讲了。”
“他也同意了。”
“我们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阻碍，挺顺利的。”
郭致远一愣。
看女儿的样子不像是在敷衍自己，便再次看向刘嘉。
“你......同意了？”
“对。”
“那你是怎么选择的，工作户口，还是钱？”
刘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我还没想好。”
郭晓燕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刘嘉，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郭致远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很快平静下来。
“好，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想必你也知道，我最疼爱晓燕，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回城。”
郭致远把话放到台面上。
刘嘉也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个不着急，考完以后，我们先把婚离了再说吧！”
郭晓燕目瞪口呆。
前一刻自己还担心刘嘉反悔，可眨眼的功夫，郭晓燕心里突然开始不是滋味。
刘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自己离婚吗？
好像自己跟他结婚，他很丢人一样！
恰好，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饭菜过来。
郭晓燕这才转头看向窗外。
饭馆里的菜品量给得很足，满满一大盘子。
大黄瓜花生米放在两旁，中间放着红烧肉。
红烧肉刚一端上来，软糯鲜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在乡下，半年吃不上一次肉。
可这时的郭晓燕，却连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顿饭下来。
郭晓燕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耳朵边上响的，也都是刘嘉刚才说的话。
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五十。
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郭致远站起身，“都吃饱了吗？要不咱们现在离开？你们下午还要考试。”
郭晓燕拿起旁边的书本，“爸，我吃饱了。”
“刘嘉呢？”
“好了。”
简短地说出两个字，刘嘉也站起身来。
郭致远点点头，接着去前台算账。
刘嘉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单。
凉拌花生米四毛，拍黄瓜四毛，红烧肉八毛，再加上三碗米饭，这一顿饭下来，一共花了一块九。
乍一看，这点钱不算什么。
可仔细一想，这相当于一个孩子出工半月的。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工一天，能挣上二点二个工分。
单价往高的算，也就一毛多点。
这一顿饭算下来，孩子半月白干了！
刘嘉正在愣神。
突然有人掀起饭店的门帘，刚一露头就喊。
“屋里有没有劲儿大的？”
“谁给帮忙摇下拖拉机，我拖拉机摇不着了！”
说话的男人脑门上顶着一层汗，焦急地望着屋子里的人。
手里，拎着个拖拉机摇把。

眼前的刘嘉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郭晓燕都不认识了！
话变少了很多，对自己不冷不热不说，他还会修拖拉机！
自己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刘嘉，修拖拉机，你是从哪学的？”
刘嘉懒得跟郭晓燕解释那么多，随便想了一句。
“生产队里有拖拉机，看得多了就会了。”
“不可能，生产队里那么多人看拖拉机，他们怎么不会，偏偏你会？”
对于这敷衍的说辞，郭晓燕自然不信。
刘嘉看看考点那边，“一会儿就要考数学了，再不进去就晚了！”
郭晓燕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往考点走，又把刚才的话咽了下去。
上前两步，郭晓燕有些不舍地看着郭致远。
“爸，一会儿我去考试了，明天后天你就别来了，我会好好考试，你放心。”
郭致远欣慰地点点头。
“晓燕，爸爸相信你，记住不要怯场，不要慌，你也要相信自己。”
“爸爸，你放心吧。”
高考三天，一共六门。
今天已经见到了父亲，郭晓燕心里也很知足，剩下的两天，郭晓燕也不想让郭致远来回跑。
明白女儿的心意，郭致远点头同意。
最后，郭致远将目光放在刘嘉的身上。
“你也要好好考。”
“谢谢林先生，我会的。”
刘嘉说这话完全不是应付差事，重来一次，自己必定会认真把握。
机不可失，后面自己还要大展拳脚！
刘嘉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郭致远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了几步，郭致远再次回头看向刘嘉的背影。
目光当中也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这个女婿，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平平无奇吗？
......
刘嘉昂首阔步，目光坚定。
郭晓燕撅着嘴，没好气地跟在刘嘉身后。
以前都是刘嘉围着自己转，现在倒好，成了自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了！
高考提前交卷，又修了拖拉机，在刘嘉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郭晓燕突然有些不甘心，柳叶一般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此刻，刘嘉却在想另外一些事情。
高考过后就是上大学。
接下来，经商，赚钱，孝敬父母，这些一样也不能少！
重活一世，自己一定要把上一辈子的遗憾全都弥补回来！
下午的数学，刘嘉照样是提前交卷。
这一次，监考老师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把卷头上刘嘉的名字看了好几遍。
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大有可为！
......
太阳快要落山，刘嘉和郭晓燕才来到西里村口。
一些人家的土烟囱上已经开始冒烟。
空气当中，都是烧柴火的味道。
刘嘉深深地吸了一口，对于这个味道，自己又熟悉又眷恋。
心里也不由得再次喜悦起来。
重生了，可真好！
身体健康，机会多多，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来。
旁边。
郭晓燕看到刘嘉莫名其妙的动作，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真不知道，刘嘉有什么好开心的。
一天三顿的闻着这烧柴火味，还不嫌烦？
看刘嘉没朝自己这边看，郭晓燕又皱着眉头找了个话题。
“刘嘉，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刘嘉放缓脚步，直视郭晓燕的目光。
“成绩没有发出来以前，你有多少把握？”
一句话怼得郭晓燕哑口无言。
郭晓燕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刘嘉收回目光，脸上情绪没有多大波动，好像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换做以往，刘嘉早就赶上去哄郭晓燕了。
但今天的刘嘉并没有那么做。
父母还没有回来，家里虽然没有多少富裕的食物，可给他们做一顿热乎乎的饭，自己还是可以的。
上一辈子。
自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郭晓燕身上，忽略了父母，忽略了亲情。
现在，自己可不想再做上一辈子的糊涂事！
所以刚一回到家，刘嘉放下挎包便走进厨房。
锅里有玉米面的窝头，旁边还有腌好的咸菜。
最后，刘嘉将目光放在一个油罐子上。
油罐子盖得紧紧的，好久没有打开过的样子。
刘嘉心中感慨。
这个时期，几乎家家都是这样的伙食。
一年下来，才有几斤花生油，家家户户都舍不得炒菜。
除了过年或者来亲戚，平常的时候，油罐子就像是摆设，根本不动。
可今天，刘嘉就想为父母炒顿菜。
正寻思炒些什么，一句麻酥酥的声音突然传来。
“刘嘉，我有话要对你说。”
刘嘉一愣。
郭晓燕声音娇媚，轻轻的，柔柔的，就像半夜有人哼小曲。
这一声，就能把人的骨头都叫酥了！
换做以往，听到这一声叫，刘嘉浑身的汗毛都能支楞起来。
可现在，刘嘉连头也没回。
“你有啥事儿？”
郭晓燕柳眉皱起，扶着门框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
这个刘嘉，是不是故意气自己？
自己都上赶着来厨房找他说话了，他还爱理不理的！
像是要找回颜面，郭晓燕使劲地咳嗽了一声。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事儿，你想好了没有？要钱还是......”
不等郭晓燕把话说完，刘嘉直接把她的话头打断。
“你这是着急用钱打发我？那你说，打算给多少钱？”
“先不说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我爹娘的付出你怎么计算？”
“是你自己估摸，还是去办离婚的时候一块公证一下？”
郭晓燕满脸通红，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打死自己都无法相信，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刘嘉，竟然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打心眼里说，来到刘嘉这几年，自己没受过任何委屈。
刘嘉对自己言听计从，老两口也把自己当亲闺女一样看待。
哥嫂子跟自己更是没有红过脸，连说话都是轻声轻语。
之前的点点滴滴让郭晓燕无言以对，想到用钱买断这一切，一张脸更是火辣辣的烫。
“别站那，耽误我做饭。”
郭晓燕还在愣神，刘嘉已经走过来。
厨房门有些窄，郭晓燕本能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刘嘉连看都没看郭晓燕一眼，拎着水桶径直去西墙边。
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先从水井里头打两桶水，然后做饭。
至于郭晓燕说的，刘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户口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钱，在刘嘉看来都不是事儿。
凭借着自己的头脑，要想在这个年代大展拳脚，那还不轻而易举？
刚才之所以那么问，也不过是看不惯郭晓燕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你高贵？

“你才傻了呢，上头有政策，下面也提出了支持个体经济的发展，现在不做生意，那才是傻子！”
刘嘉语言肯定，神情严肃。
王立秋见状，又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
三哥一向是有主见的，就是最近这两年把心思都用在了嫂子身上，所以不大理会其他的事儿了。
不过，三哥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作为刘嘉的坚定拥护者，王立秋始终站在刘嘉这一边。
尤其是听了刘嘉这一番高谈阔论，王立秋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以至于大早晨来刘家干什么，都忘到后脑勺了。
这时，张桂兰从厨房里走出来。
“秋子，吃了没？”
“大娘，我吃过了，这不趁着早晨有功夫，过来找三哥......说点事。”
王立秋一脸尴尬，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用手挠后脑勺。
既然王立秋没有开口，张桂兰也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简单地聊了几句，张桂兰又去北屋忙活。
看到周围没有人，王立秋朝刘嘉这边靠了靠，接着压低声音。
“三哥，这次咱们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张大喇叭，那老娘们满嘴喷粪，咱得找她去！”
刘嘉也正寻思着，该怎么治治那个张大喇叭。
昨天晚上听到离婚两个字，今天就把自己编排成这样了，自己要是再不露面，那刘家人还不被他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头可断，血可流，骨气不能丢，走，找她去！”
刘嘉起身，迈开大腿就往外走。
王立秋急忙跟上，一边小跑一边嘀咕。
“三哥，你想好办法了？”
“没有，去了再说，反正不能便宜了那老娘们儿！”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郭晓燕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刘嘉的背影，郭晓燕的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刘嘉那高大形象，也因为刚才那几句话矮下去很多。
“刘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里村大队。
现在还不到开工的时间，一些人来得早，大伙都在大队的墙根底下聊天。
刘嘉发现今天人有些多，大家三两成群地说着话，锄头在墙边靠了一排，把大队墙上的标语都挡个差不多了。
大伙脸上都带着笑，有人说话的时候还顺带地撇撇嘴。
张婶子周围的人都围成了一个疙瘩，大伙伸直耳朵，抻着脖子往里挤。
都想听到最新的消息。
“看到没，张婶子不愧是张大喇叭，一点也不含糊，真不晓得又在说什么。”
王立秋气呼呼地来了一句。
“过去不就知道了？”
刘嘉挑眉毛，径直走到张大喇叭这边。
“哟，大伙都在呢？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看到是刘嘉，不少人开始往后退，张婶子也跟着一愣。
“张同志，刚才说什么呢？”
刘嘉盯着张婶子，一句张同志叫得极为严肃。
张婶子清了清嗓子，“那什么，随便聊聊呗，一会儿就要干活了，大伙就凑不到一块儿了。”
张婶子想含糊过去，刘嘉却没有要翻篇的意思。
旁边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开始倒吸凉气。
看这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嘉过来，肯定是兴师问罪的。
“坏了，看样子，玉田家那小三子不像是闹着玩的，不会动手吧？”
“别看这小子说话挺客气，说不定憋着大招呢，先闪开点。”
“离婚的事不会是假的吧？真要是那样，可有大喇叭受的了？”
“不是说大喇叭亲耳听到的吗？这还有假？”
人们看看刘嘉，又看看张婶子，不少人开始小声嘀咕。
当初，郭晓燕嫁给刘嘉，西里村一半以上的男人都眼红。
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就等着看笑话呢。
所以张婶子把刘嘉离婚的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心里面那叫一个爽！
可看刘嘉眼前的样子，人们又有些疑惑不定。
如果真像张大喇叭说的那样，刘嘉又怎么会找过来？
“在说我离婚的事情吧？”刘嘉一语直奔主题，“没错，我跟郭晓燕是离婚了。”
说到这里，刘嘉声音突然提高。
“但是，离婚是我们双方自愿的，谁要是在背地里满嘴喷粪，我绝对饶不了他！”
大伙还没仔细品味这句话，张婶子一个跨步便来到刘嘉跟前，瞪着眼珠子问。
“你骂谁呢，谁满嘴喷粪？”
“谁违背事实，胡说八道，我就在骂谁！你这是上赶着来了？”
张婶子气得浑身打哆嗦，一着急，把说顺口的话又抖落了出来。
“你......还要上天啊你！”
“刚参加了高考，回来就跟媳妇离婚了！”
“你就是当代的陈世美，你得遭天打雷劈，你得让狗头铡了你！”
“就算死了，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你！”
可以说，众目睽睽之下，张婶子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刘嘉正还想着怎么找证据，这证据突然就送上门来了。
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站成一排仔细听着。
眼看着张婶子说得越来越离谱，不少人开始倒吸凉气。
刘嘉的嘴角却露出笑意。
“大伙都听到了，张婶子这是明目张胆地诬陷他人，质疑村长，反对政策！”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诬陷他人这也就算了，毕竟张大喇叭的嘴没把门儿，说话不过脑子。
可质疑村长，反对政策，这话要是说出来，事儿就大了！
尽管张婶子头脑发懵，可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扯着嗓子反驳。
“刘嘉，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质疑村长啦？我根正苗红的，什么时候我还反对政策了？”
问完刘嘉，张婶子又看了一下周围。
“大家凭良心说话，你们可要给我做个证，不能任由这小子给我扣帽子！”
刘嘉上前一步，说起话来字正腔圆。
“我跟郭晓燕自愿离婚，你无凭无据，就说我高考以后抛弃老婆，这是诬陷！”
“大家都知道，现在离婚公证是要有大队里头的介绍信的，村长都调查好的事情，你却颠倒黑白，这不是质疑村长亵渎公职吗？”
“最后，政策上写得明明白白，反对一切封建迷信活动，你却张口一个阎王爷，闭口一个阎王爷，你宣传封建迷信，质疑政策！”
刘嘉一句话一停顿，给了人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张婶子被说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最后脸一阵一阵的发白！
“我......没说村长不好，我支持政策。”
“你把阎王爷放在心上，你算是支持政策？你这是胡搅蛮缠，像你这种行为，就应该汇报给上级！”
为了防止张婶子反悔，王立秋一下子跳出来。
被如此怼了一通，张婶子只觉得脑袋直嗡嗡，两条腿也有些发软。
这时，一阵鬼哭狼嚎声传过来。
接着，一双大手把张婶子的胳膊给拽住。
“娘呀，你看看你做的这是啥事儿，你咋能反对政策呢？”
“我这媳妇儿刚有着落，这要是传到刘家庄，我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我不管，我的媳妇要是黄了，你得赔我媳妇！”
说话的男人五大三粗，现在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婶子被摇得眼冒金星，只能勉强安慰眼前的儿子。
“儿子，你别着急，娘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给你作证，当初你不就是说嘛，就想好好埋汰埋汰老刘家的儿子，我亲耳听到的！”
......
别人说出这番话，可能会有人不信。
但说话的是张婶子的亲儿子。
又有了刚才那一幕，大伙不信都难。
张婶子一愣，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抹了把鼻涕开始嚎啕大哭。
“老天爷呀，我的命咋就这么苦！”
“这是要逼死人啊！”

见刘嘉不理自己，郭晓燕转身回北屋。
刘嘉皱眉头，洗完手以后才跟进去。
如果真像郭晓燕所说的，那这婚姻一时半会儿还离不成了。
郭晓燕不像是在说谎，消息应该是确切的。
刘嘉寻思着，怎样把离婚的时间缩到最短。
“你别急眼，也别不说话，我今天给家里打了电话，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说离婚的事情先缓一缓，把你的工作还有户口办成了，咱们再离婚。”
“毕竟我们也不想亏欠你们太多。”
郭晓燕把郭致远的意思表达了一下。
“迁户口，找工作都不用，当初我娶你也不是图这个，明天考完以后，咱俩就去公证处公证。”
刘嘉的话说得异常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样。
郭晓燕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为了能跟自己早点离婚，刘嘉这是连工作和户口都不要了吗？
刚才郭晓燕还以为刘嘉说的是气话，可现在看来，刘嘉是一门心思地想快点把这离婚给办了。
不知道为什么，郭晓燕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
自从进了刘家的门，郭晓燕就很少哭，可这几天，郭晓燕自己都记不清楚哭过多少回了。
“你当真想好了？”
“对，明天高考最后一天，赶点功夫，下午能把离婚办出来。”
郭晓燕没说话，刘嘉也就当她答应了。
为了不让张桂兰和刘玉田着急，刘嘉把话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见刘嘉过来，两口子都没问什么。
等郭晓燕出来以后，一家子像往常一样开始吃饭。
“爹，娘，一会儿吃完饭我跟晓燕去一趟大队里，找周叔开两封介绍信。”
说完，刘嘉咬了一口红薯面的窝头。
刘玉田和张桂兰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离婚是大事，不管是谁家遇上了，心情都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可刘嘉说出这话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
看儿子这副模样，张桂兰叹了口气。
“天一会儿就黑了，路上慢点。”
刘嘉嗯了一声，接着端起碗。
村长周丰收家离大队很近，除了回家吃饭，周丰收一天几乎都长在大队里。
西里村是个大村，周丰收除了给村民们宣传上面的政策，还管着整个村子的家务事。
所以，吃过晚饭以后，大队里依然人来人往。
现在并不是刘嘉要赶着晚上去，而是时间真的有点不够用。
万一明天早晨村里再有什么事儿，离婚的事情还得往后拖。
所以，刘嘉想着提前办。
张桂兰看着郭晓燕，欲言又止，眼神里全是不舍。
郭晓燕刚一抬头就碰上张桂兰的目光，脸再一次红起来。
毕竟生活了将近三年，刘家人对自己的好，郭晓燕心里比谁都清楚。
舍不得那是肯定的。
可是，不能因为他们的好心肠，自己就留下来，回城可是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的终身大事。
尽管矛盾，但郭晓燕还是下定决心。
......
天一擦黑，刘嘉和郭晓燕已经来到大队。
看到两个人这个时候过来，周丰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三子，咋跟晓燕这时候过来了？有啥事儿？”
周丰收跟刘玉田从小一块长大，刘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周丰收只有两个女儿，没儿子，在周丰收的眼里，说把刘嘉当成了半个儿子也不为过。
所以，每次看到刘嘉，周丰收也跟刘玉田他们一样，三子三子的叫着。
刘嘉笑笑，拿起旁边的烟丝，顺带手给周丰收卷了一根烟。
“周叔，这不麻烦你来了吗，给开两封介绍信吧！”
“啥介绍信？你小子又想折腾啥？”
嘴里虽然问着话，但周丰收的手也没有闲着，一手接过刘嘉递过来的卷烟，一手就开始开抽屉。
“离婚。”
听刘嘉说完这两个字，周丰收一下子愣住。
开了一半的抽屉，“哐”一下子，关上了！
“啥？离啥婚？别在我这胡闹，赶紧回去！”
周丰收一边说一边把刘嘉往外推。
嘴里还不忘记加上一句。
“就你小子胆大，整天给我开这种玩笑，该干嘛干嘛去！”
刘嘉被推到门口终于站稳脚。
“周叔，没开玩笑，我跟郭晓燕真要离婚，明天下午去办手续，没有你这介绍信不行。”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
刘嘉趁机把跟郭晓燕的事情说了一下，父亲平反，回城的手续也办得差不多，就等着办离婚了。
对于郭晓燕的情况，周丰收也了解一些。
父亲是教学的，好像还挺高级，因为历史性原因现在平反了。
子女们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农村。
周丰收的脸慢慢地往下沉，心里却也明白，刘嘉这媳妇肯定是留不住的。
“那......我可就开了。”
“开吧。”
刘嘉说得很自然，郭晓燕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周丰收把介绍信递到郭晓燕面前，郭晓燕才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村长。”
“谢啥呀，来这快三年了，我也早把你们当成村子里的人了。”
郭晓燕的嗓子有些哽。
下乡的那些知青来西里村，没有少受周丰收的照顾，现在周丰收这么一说，郭晓燕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行了，谢谢周叔了，回头到家里歇会儿去，我陪你老人家喝上几盅。”
看刘嘉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周丰收没好气地说了句。
“真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这时候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天塌下来不也有高个地顶着？咱不怕。”
扔下这句，刘嘉笑着离开。
周丰收把没有点着的卷烟放到桌子上。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以往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还不得慌得满世界乱转？跟郭晓燕离婚还不跟要了他命一样？
今天却轻轻松松的，像啥事儿没有一样。
反倒是郭晓燕，心事重重的。
......
当天晚上，郭晓燕失眠了。
第二天的高考，刘嘉答题非常顺利，下午那一场，郭晓燕交卷也提前了一些。
两个人来到公证处，交出介绍信就等着办手续。
给办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多问。
毕竟这两年回城的人很多，以各种各样理由离婚的也见得多了，不奇怪。
很快两人拿到离婚的公证信件。
刚出门，郭晓燕手里的公证信还没收好，就听到刘嘉感慨了一句。
“可算是离了！”
郭晓燕转头。
“刘嘉，跟我离婚，你那么高兴吗？”
“要说高兴，应该是你比我高兴才对，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一件事吗？”
刘嘉并没有回答郭晓燕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了一句。
“你......”
“别你呀我呀的了，从今往后，咱俩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咱们都轻松。”
刘嘉迈开步子，边说边往前走。
郭晓燕再一次愕然。
离婚了。
自己跟刘嘉再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再看刘嘉，他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样哭天喊地，也没再提要做老郭家的上门女婿。
这婚就这么离了？
“刘嘉，我还得再从你家住几天，回城里的通知要等两天才能发下来。”
“我知道。”
刘嘉头也没有回。
接下来，一路上，郭晓燕都没有说话。
刘嘉的心情好像也没有受到离婚的影响。
郭晓燕总觉得，拿到离婚公证信以后，刘嘉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
太阳就要落山。
刘嘉跟郭晓燕这才回到西里村。
远远的，郭晓燕就看到有个身影在踮着脚朝他们这边望。
看清楚那人，郭晓燕刚转头朝着刘嘉那边看，还没开口说话，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我们在这等你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