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在下沉。

他不会哄人，从前只哄过小夭一人。

小夭害怕他，却又爱着他。

所以小夭向来很好哄。

可望舒不一样。

她从出生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不是他。

是哪个他选定的人，给小夭选定的丈夫。

望舒说的对，说的没错，可他该辩驳吗？

似乎，不该。

可他又很在意她。

“想去大海吗？我可以保护着你，令你在海底自由自在的畅游。”

望舒算是重重一拳头，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

转身甩开两手，快步向着前面走去。

真是一个疯子。

“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可就没有了。”相柳对着她高声喊道。

挥手将珍珠藏好，也不等她转身跳入湖中。

她是九头妖和王姬的女儿。

都是爱水的人，从前小夭不开心，就喜欢在水里。

想必她也不例外。

“噗通”。

大小不一的水花溅在平静的湖面上，荡开一层层涟漪。

湖面还未彻底平静，又一道落水的声音响起。

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几乎将整个湖面搅乱。

……

湖底。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像入了水的鱼一般游得畅快无比。

身后水波荡漾，相柳嘴角扬起一抹笑，放缓了速度。

待身边游来一小小的身影，他便立刻回正视线定定的看着前面。

显得很是心无旁骛。

说到定力，有谁能比得过我们的相柳大人。

望舒转头看向身边人的侧脸，在水里还是很好看。

但也依旧很讨厌。

望舒有心超越他，铆足了劲儿向前游。

脚后跟落在相柳眼睛里时，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望舒心中所想。

他勾起嘴角，看着前面那道刚刚还和他争论的身影。

天光，通过一面手掌大小的圆镜反射在他紧闭的眼睛上。

强光刺的他眼睛很不舒服，转动着眼珠强行将从美梦中苏醒。

黑色的瞳仁几乎瞬间就看向窗边，不舒适的感觉就是自这里发出。

梳着小髻头上戴着一朵野花，血红色的吊坠轻微晃动。

那恼人的镜子瞬间消失。

女孩慌乱的看着他，不安的转动眼珠，些微恐惧布满脸颊。

可还要强装镇定：“我……谁让你睡懒觉？我爹爹都不……”

一道不爽的视线扫过来，将她嘴里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这人有的时候，凉飕飕的眼神很有威慑。

女孩大喊一声：“吃饭。”

相柳坐起身，看着拼命向前跑的女孩，嘴角勾起一个笑。

“没出息，跟你娘一模一样。”

一挥手，窗户死死合上。

……

柜台后一只手快速拨弄算盘，手中的毛笔时不时戳戳太阳穴。

一阵唉声叹气后，整个人颓然的瘫在椅子上。

仰头看天：“这怎么天天开店，还是赔钱了呢？”

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低头看了看黑色的布鞋，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迈进去。

到弄着蛇床草的人，抬头看着那抹素白衣衫的男子。

“再不进来，饭都凉了你就只能吃老鼠。”

一记飞刀甩过去，狠狠打在她脸上，望舒一缩脖子。

转头看向小夭，带着几分颤抖着说：“娘，那谁来了？”

木椅上的人转动脖子，没有看那人，反倒看着望舒。

“望舒不能再叫那人。”

望舒挫败的垂下眼眸，站起衣柜前固执着不说话。

素白衣衫的相柳嘴角扬起笑，看向望舒的眼中满是得意。

“最起码要叫一声叔叔，小孩子不能没有礼貌。”

“噗嗤。”

一张笑脸立刻高高扬起，带着几分炫耀看向相柳。

“
p>想了许久，终于望舒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都不会像之前，那样骂我？”

小夭偏头看她一眼，转头看着前面的路，随口说道。

“因为跟着你的人很厉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

望舒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白色衣衫衬得他身形修长。

他一脸面无表情的走在她们身后，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可……说不定他只是害怕你。”

小夭偏头看着女儿口不对心，嘴角扬起一个笑。

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望舒随着她的脚步小跑几步。

跟在她们身后的相柳，在她们转身之时嘴角扬起一抹笑。

这女儿和小夭简直一模一样。

“将军，将军，将军……”

相柳回头去看，小路半空中的树梢轻微摆动。

这条小路上，除了他们一家人，不会有任何人在此。

……

夜里，月光柔和的光晕，自窗口透进来照在地上。

今夜望舒闯了祸，自回家后便乖巧许多，早早就去睡觉。

他们也得以，早点休息。

“将军……”

相柳睁开眼睛，掀被跑了出去。

“相柳。”小夭一声惊叫。

人影停在窗边，那里除了小夭放置的药草什么都没有。

“将军……”

相柳展开双臂，对着空中飞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门口跑出来衣衫不整的小夭，光着脚跑至院中。

对着空中喊道：“濯雪。”

月光明媚，地上投射出漆黑的房檐，影子在她脚下。

空中却无一人。

熟练的走回女儿房间，轻手轻脚坐在床边。

看着床上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眼泪无声滑落。

又要再一次失去吗？

……

茂密的树林里，月光都没有投射到地上，在半空中就被树叶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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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吗？那是我娘。”

相柳一张脸急速冷却，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转身离开。

“饭吃了，不然以后不给你买。”警告的声音响起。

相柳脚步一顿，转身气冲冲坐在木椅上，抓起碗喝了大半碗，重重放下碗。

起身当着她们的面，走了出去。

药柜前的望舒跑出来，看着柜台后的小夭。

“娘，你看他。”

小夭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颇为认真的说。

“望舒我说的虽然是玩笑话，可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说，别忘了他是你爹。”

望舒一把扔下手中的蛇床草，对着小夭大吼。

“你的心里只有他，可他呢？他没有陪我长大，我的爹爹不是他。”

柜台后的小夭不疾不徐的将身子前倾，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跑远的背影。

“还真是父女，生气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垂头看到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仰天大喊。

“老木，养家真的很辛苦。”

堂内吹进一阵凉风，似亲人温柔的轻抚。

小夭直起身，沉默着走向南边巨大的药柜前。

抓一副消暑药包好，放在竹篮里。

多想的时候，就忙一点身体一累，也就不多想了。

……

湖边。

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姑娘，抱膝蹲在水边，捡起脚步石子。

一颗颗扔进眼前深蓝色，似乎没有尽头的湖里。

嘴里不停嗫嚅道：“偏心的娘，一点都不爱我，哼！”

“叮咚。”

石子垂落在水中，砸出一串串透明的泡泡。

女孩尤不解气，抓了满满一把齐齐扔进湖里。

以手做喇叭状对着湖面吼道：“我爹才不是你。”

“咕嘟咕嘟。”

水底冒出泡泡，随着底下东西上升，泡泡越来越大。

望舒右手虚虚一握，白色的弯刀被幻化出来。p>几块破木板落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从前的颜色。

相柳一身白衣站着，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断木。

脑中却能在第一时间，勾画出这些地方曾经都有什么。

这里，他太熟悉了。

日夜留守，与将士同吃同住，与义父共同守护的大义。

都是那样清晰。

脚边渐渐升腾起一层黑雾，打着圈向上攀爬。

相柳似乎并未察觉，黑雾像是也明白，向上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黑雾快要爬上他胸膛的时候，相柳虚空一握。

泛着寒光的白色弯刀出现在手中，向外轻轻转动。

黑雾骤然向着他面前撤去，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的。

渐渐在他面前，筑起一扇巨大的黑墙。

相柳举起刀，越过头顶准备对着黑雾砍去。

黑雾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身穿破旧铠甲的将士。

笑着对他喊道：“军师。”

相柳的手霎时放在身侧，看着眼前的人却并不作答。

对面不管是什么，想必是知道他的身份。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不大一会儿，他面前站了一排的人，后面还在继续站出人来。

相柳握着刀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黑雾全部消失。

那一张张面孔，就是他记忆中的人，他的袍泽。

他们似乎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眼中的感激，即便不用嘴巴说，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一个个将士，对着他突然齐声喊道：“谢谢军师，谢谢军师。”

相柳手中的弯刀消失，看着他们的脸许久没有说话。

大战已过了几百年，他们为何还是之前的模样。

难道还没有解脱。

相柳试探着对他们其中一人施展法力，黑雾从他身体里散去。

他的身体变得轻盈、透明，看着相柳激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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