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什么时候开盖。”

妹妹把闹钟倒转，机械声嘎吱嘎吱：“闹钟指针倒走，我们只要它再转回原点，就当作七分钟到了。”

我看着指针逆向奔跑，逐渐回到零，妹妹用力拉开笼盖。那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笼盖下根本没见到那条鱼。水汽蒸腾，或者说那青红色烟雾在笼中四处翻滚。妹妹拿起筷子在里面一捞，空空如也。

我往蒸笼里伸手想摸摸底，却触到一团滑腻的东西，好像一堆肠子在扭动。妹妹后退一步：“那不是鱼。”

我强忍住那种恶心，隔着蒸笼拿起那团东西，发现它软软地还带着热度。突然它猛地吸住我手腕，往下狠狠一扯。我大喊：“拿刀。”

妹妹发抖：“刀不见了。”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扒那滑腻的东西，它仿佛带着无数吸盘，随着我用力往下扯，骨肉相离的疼痛在我腕子上炸开。妹妹慌乱地四处翻找，终于在灶台角落发现那把带锯齿的刀。她颤巍巍地把刀递给我：“你别乱动，我来。”

她握紧刀用力往那团怪物中间砍，一刀下去，半截黏糊糊的脏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嘶哑的尖啸。整个厨房开始颤动，吊灯左右摇摆，天花板血迹蔓延，仿佛要滴满整个地面。妹妹扶住我：“快走，这里撑不了多久。”

我看着那个蒸笼盖子依然半开半合，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恶臭气息，好像还有东西没被解决。我一抹手腕上那层透明黏液，不知为什么越擦越多，像蝌蚪群一样蠕动。妹妹抓起纸巾帮我擦干，纸巾瞬间被腐蚀出好几个窟窿。

她神色惨淡：“我们还是没能在正确的时间把鱼蒸熟，也许规则已经被破坏。外面的人……”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抬头看向门板。门板已经被敲击得摇摇欲坠。外面传来断续的敲门声和爪子刮木头的刺耳音：“开门，我想看看你们的鱼熟了没。”

我猛地想起那黑衣男人用铁钩升火的场景，心头的恐惧瞬间爆炸。“我们必须出去吗。”

妹妹擦干额角冷汗：“如果不
带着微微颤抖：“结束了吗。”

我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好像是结束了。”

她勉强撑起笑容：“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在除夕夜随便蒸鱼了。”

我苦笑：“别再提鱼了。”

她眨眨眼：“对了，如果我们还想做那道XO酱海皇粉丝煲，是不是也该先……算了。”

我也被她逗乐，内心却仍然在颤抖。回想这一连串的恐怖遭遇，我甚至不敢确认究竟是我们夺回了平静，还是另一个更深层次的规则已在等着我们。妹妹轻轻将头靠在我肩上，吐出一口疲惫的气息：“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点点头，伸手摸向她的心脏处。那儿的跳动微弱，却活着。我突然想起离魂鱼的传说，不知那条鱼是否真的融进她的身体里。妹妹没有再说话，闭着眼，似乎陷入半昏迷的恍惚。

我抱紧她，缓缓离开厨房，门外的走廊已恢复了正常大小，没有血迹，也没有阴暗的生物。我们一步步朝屋外走去，光线渐渐明亮，空气里有了温暖的味道，好像一切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可就在我推开大门的瞬间，我看见门外的地面上，摆着一个熟悉的蒸笼，盖子破破烂烂，里面似乎还残留某些黑红色的碎屑。我心猛地一紧，想起我们刚才在厨房里把所有都解决，可这个蒸笼怎么会跑到屋外。妹妹轻轻抓住我衣袖：“别碰它。”

我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发现蒸笼盖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凑近一看，写的是：……继续。

我脑海轰地一声，想起男人最后那句讥讽：规则会变。妹妹忍着疼痛：“我们……还没结束。”

我看着那蒸笼发呆，火光里黑衣男人的阴影似乎重新浮现。妹妹声音抖得厉害：“也许，我们踏出的每一步，都要面对新的怪谈。”

我把手伸向妹妹，她咬着牙站稳：“走吧。”

我扶住她，离魂鱼的微光还在她胸口若隐若现。我俩对视一眼，谁都知道，我们恐怕得继续面对那无穷无尽的恐怖游戏。蒸笼里隐约传来一声“咕嘟
，先不说我会不会让你拿走，就算你拿到也未必能掌控。”

妹妹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扑向黑衣男人。他猛地退后，手掌朝我们猛地一挥，那灼白色火焰呼啸而出，形状像张嘴的怪蛇。妹妹还没反应过来，被火舌扫中肩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立刻摔倒在地。

我怒不可遏，抄起锯齿刀冲上去想劈那男人，却被他轻易闪避。他笑得越发阴冷：“你们真是愚蠢。”

我眼见妹妹痛苦翻滚，肩头衣物瞬间化为灰烬，皮肤焦黑一片，心里火起，一刀向他背后刺去。他的身影却像道黑烟般一晃，扑灭了火盆里最后的火星，整个浴室重新陷入阴冷的黑暗。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些一直在外徘徊的怪物似乎等到火被灭才敢靠近，踢踏踢踏地往里逼进。我听见它们磨牙般的咯咯声，知道情况危急，却找不到男人的身影。妹妹倒在地上，气息衰弱，我摸索着将她搀起：“撑住，再想想办法。”

她吃力地靠在我怀里，嘶哑道：“那声音说，一旦火灭，我们只能借其他火来夺他的。”

我四下张望：“我们去哪找火。”

她神智迷糊：“规则说，天花板有血纹的时候，去厨房灶台或许……”

我脑中灵光一闪，厨房炉灶还留着最后一点火星，若能引燃，或许就能用来与男人对抗。可那些怪物已经逼近，门口闪过大量晦暗的影子。

我咬牙拖起妹妹，将门狠狠撞开，冲进那群影子。我只觉得撞到一个又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有的发出尖叫，有的喃喃自语。它们像雾一样飘散，又像黏液纠缠在我们脚上。妹妹用尽力气将那小撮灰粉抛向空中，灰粉落地冒起阵阵青烟，好似暂时驱散了部分影子。我们趁机冲回那条血迹斑斑的走廊，朝厨房狂奔。

身后传来凄惨的嚎叫和指甲刮地板的声音，像什么可怕生物在奋力爬行。我们终于冲进厨房，火光已经熄灭，灶台上一片漆黑。妹妹歇斯底里：“不行……这里也灭了。”

我猛地扑到灶台下，打开煤气阀门，用
打火机想点燃，却只发出几簇微弱的火花。妹妹的脸在微光下显得煞白，上面淌着黑色泪痕：“煤气好像泄完了。”

我拳头捶在地上，抬头却瞥见先前那个蒸笼还在角落。笼盖破裂，散落几根木条。我拿起那些木条，撕开一部分柜子当柴。妹妹挣扎着抬手掏出一小瓶调料，拔开盖子，一股浓郁刺鼻的酒味涌出。她把酒洒在木条上，递给我：“点它。”

我默默点头，抽出打火机反复擦了几下，火苗陡然窜起，将那堆柴木点燃。房间里瞬时亮堂，借着火光，我看见厨房门口那群影子已经堵住去路，正张牙舞爪地朝我们靠近。我死死盯着摇曳的火焰，对妹妹说：“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把火。你能撑住吗。”

她咬牙：“给我。”

我把燃烧的木条拿给她，火舌舔着她苍白的指尖，她却没有丝毫退缩。那瞬间我看到她的眼底浮现一抹奇异的金光，正如离魂鱼出现时一样。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口的黑影高喊：“滚开。”

那些黑影似乎忌惮火焰，稍稍退后，但依旧窥伺在半明半暗中。妹妹转向我：“我要把他引过来，你守着火。”

我迟疑：“你能行吗，他伤你那么重。”

她苦笑：“放心，我有离魂鱼的力量……也许。”

我想阻拦，却来不及。她颤颤巍巍地挪到门口，举起那火，朝走廊大喊：“别躲了，出来继续你那可笑的戏。”

四周死寂无声，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吞噬。就在我担心她会孤立无援时，一阵突兀的掌声从门外传来。是那黑衣男人，他踩着怪物残影，慢慢走近，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敬畏火，却又被火毁灭，多么讽刺。”

妹妹没有答话，只将火举得更高，整个人沐在橙红火光里。男人冷冷看她：“凭你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想夺我的火。”

妹妹却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我要的不是火，是你。”

男人眼神闪过疑惑，下一秒妹妹把那火条狠狠往他脸上掷去，同时整个人扑上前。男人下意识伸手拂开火条，
灰青色的脸，竟是那黑衣男人。他微微笑：“上次你们煮菜火候不够，我来帮忙升火。”

妹妹颤声：“你想干什么。”

黑衣男人不答，径直朝火盆伸出手，那手掌中心生出一个漩涡般的凹洞，里面忽然喷出炽白色的火焰。火焰刚一碰到木炭就“噗”地窜起，火势比之前强了数倍。鱼身表面的粘膜被高温烤得噼啪作响，像无数寄生虫在里面爆裂。

我看见黑衣男人满意地点头：“火够大，这鱼应该很快就能煎熟。”

妹妹死死盯住他：“熟了之后呢。”

男人勾起嘴角：“你们遵守规则，鱼熟之后就能脱困。可惜你们先前破坏了时间限制，这烹煮对你们来说也不再是救赎，只是最后的挣扎。”

我攥紧刀把，对着那鱼身猛切几下，让它受热均匀。妹妹把剩下的灰粉均匀撒在鱼肉表面，希望借此削减那怪异腐味。黑衣男人“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们还想找回鱼头，就去我身后那条走廊瞧瞧。没了头，这鱼再怎么煎也算不得完整。”

我心里咯噔一下：规则上没提到“头”，但鱼头本是最重要的部分，难道非得把鱼头复原，这补救才有效。妹妹一言不发，把刀往地上一扔：“你拦着火，我去走廊看看。”

我急了：“等等，你一个人去？”

妹妹轻轻点头：“时间快来不及了，你留在这边翻煎鱼身。我去找头。”

我不知该怎么阻拦，她已经顺着男人指的方向冲出浴室，脚步急促，很快就消失在昏暗里。黑衣男人看着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盯着火盆。我专注于那鱼身，每隔几秒就翻一次，让火苗舔舐鱼肉。肉香与腐臭纠缠在一起，刺得我头晕。

外面走廊时不时传来妹妹的短促尖叫，我几次想放下鱼去救她，可又想到如果把鱼烤到一半就停下，也许就永远失去机会。只能咬牙坚持。火越烧越旺，鱼身表面的肉已经裂开，里面滚出黏稠的暗黄色汁液，我忍住厌恶感，用刀背压住鱼肉翻搅。黑衣男人忽然俯下身，似乎想凑近闻闻那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