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反应就比别人迟钝。
又失聪。
我妈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我，就让我故意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她说只有正常人才不会被欺负。
可事实确是，无论正常与否。
造谣是躲不掉的。
高中时，因为发育不良，我比其他的同学都要小一截。
后来谣言慢慢就演变成了我是“傻子”。
我得了怪病所以才变成聋子的。
我没有朋友。
甚至没有人愿意跟我做同桌。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像我妈永远都不满的我考的90分。
她说我很笨。
那我就是很笨吧。
为了让我融入集体生活，我妈强迫我去住宿。
8个人的寝室，所有人都像看待瘟疫一样躲避我，甚至连我摸过的毛巾都要被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班主任也谴责我不合群，特立独行。
我鼓起勇气为自己辩解。
“是他们孤立我！不是我的问题！”
我还记得班主任满脸的怀疑。
“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你的问题大些。”
未知全貌，却随意置评。
班主任先斩后奏，用命令地语气将我赶回家。并声称。
“如果你不听话，学校也不会容许一个小偷上学。”
我永远记得那天。
我妈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刀。
“念安，听说你在学校里嫌弃室友，偷同学东西？”
“我让你偷别人东西！”
巴掌打在脸上，疼地麻木。
心口抽搐，我急忙翻出口袋的药，手却不收控制地狂抖。
药粒撒了一地。
我妈见状皱眉。
“你又瞎花钱，以为父母挣钱很容易吗？一点不懂得节省。”
我有些不知所措。
为这个女孩惋惜，却又憎恨这份后知后觉。
知道自己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为什么不早点改正？！
那我妈呢，她会后悔对我做的这一切吗？
“棉花糖，我希望你为自己而活好吗？
“不要再赌气轻视这份来之不易的生命了。”
王姐眼里血丝遍布。
“我知道这句话很轻飘飘。
“妹妹走了以后，确实想跟她一起去了。可事实上，我就是个胆小鬼，我怕死怕疼。
“我佩服你们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却又觉得可惜。
“我的妹妹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体会过京都的繁华，没看过她最喜欢歌手的演唱会，甚至最喜欢的小动物，她都没养过。
“其实我答应过妹妹，如果她考上大学，我就满足她的心愿，养一只边牧。
“妹妹还有好多事没做过，所以我想替她再看看这个世界。”
莱卡汪汪两声。
“我听出来了，妈妈在夸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嘿嘿！”
“谢谢你王姐。其实我之前养过一只小猫，它叫花花，是只漂亮的起司猫。
“它陪着我熬过黑暗，最后却……”
王姐将莱卡的耳朵抓起来，笑眯眯道。
“像不像小兔子？兔子小狗哈哈哈！
“我得抑郁症很久了，只有真切体会过，我才知道妹妹当初原来那么痛苦。
“但是，莱卡治愈了我的时光，让我的日子变的鲜活起来。我想，我应该为了莱卡，为了妹妹活下去。
“是不是呀？笨蛋莱卡，没了妈妈，谁还给你做狗狗饭？！谁给你煮肉肉吃？”
听见肉肉，莱卡兴奋地嘣了两下，磕到了脑门，正嗷呜哭呢。
“我要吃肉肉！”
我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
突然释怀了。
或许，我应该为了花花活下去。
更为了我自己。
世界灿烂盛大，我还没看过呢。
“棉花糖，如果有困难欢迎来找我。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要让情绪控制你。”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我妈打了几十个电话。
王姐善意提醒道。
“总要面对的，或许好好沟通呢有用呢？”
“如果沟通没用，那就远离深沟。”
我深呼吸，接通了电话。
依旧是没缘由的指责。
“你现在能耐了，敢不接你妈的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爸为此气地心脏病犯了？
“他现在躺在ICU生死未卜！都怪你！”
电话那边难得沉默。
我却没再继续。
二十余年的苦宣泄出来，竟然是麻木。
以前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跟父母断绝关系。
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不回家过年。
现在我懂了。
窒息的爱过于畸形。
让人喘不过气。
我总想为妈妈辩解。
“她只是第一次当妈妈。”
“她也有苦楚。”
“她把我养大很辛苦。”
可是妈妈，我病了。
病入膏肓。
病到想死。
“念安。”
“你要去我家吗？”
“姐姐！我可以给你暖被窝哦。”
我看着身边的王姐和莱卡。
眼泪又止不住地掉。
我的病好像找到良药了。
花花，姐姐晚点再来找你。
助听器故障后，我几乎听不见声音。
一路无话。
我总觉得丁轩对我有些过于亲密了，他突过起来的系安全带，还若有若无地触碰。
很诡异。
“我到了，不用送，谢谢。”
车刚熄火，我便拉开车门。
不料，男人的手顺势摸上了来。
“我答应阿姨了，一定要将你送到家。”
丁轩似笑非笑地又摸了摸手。
“你手好软啊，沈老师。”
阵阵反胃感涌上心头。
我顺势溜出车子。
“我们不熟，谢谢。”
“诶？阿姨跟我很熟的呀，叔叔也很喜欢我。没事的，走吧。”
丁轩力气大，不由分说地紧紧拽着我。
他一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只能听清几个字眼。
什么结婚，订婚宴。
等等？
订婚宴。
前些天我妈带了个陌生女人回家，二人坐在沙发上交谈甚欢。
我当时刚接完一单，出来喝口水被吓一跳。
那妇人眼睛跟长在我身上似的。
“念安你好呀，我是丁阿姨。”
“哎呦，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一头雾水，回去时还偷听了句。
“啊？自媒体？那怕是不行哦，我家儿子是公务员，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呀。”
越想越不对劲。
我曾在网上冲浪看见一条评论。
博主回家吃饭，突然发现那是自己订婚宴，吓地她连夜坐车逃跑。
难怪一向支持我弄自媒体的爸妈，突然开始反对。
敢成是为了让丁轩娶我？
顿时，透骨的凉意从后背爬上来。
男人的手像蟒蛇抓着我牢牢不放。
“到家了我。”
眼看着快到家，我便作势挣脱开。
不料丁轩脸皮正厚，笑眯眯露出满嘴黄牙。
“不让我进去喝杯茶？”
心中警铃大作。
这时我妈电话响起。
我还以为是救兵，迫不及待接听。
结果他们那头笑地灿烂。
“念安，你和小丁好好相处嘞，今晚让他睡咱家客房啊！”
“你是主人，要有待客之道，听见没？”
“棉花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但我想，你肯定很需要一个拥抱。
“请你千万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好吗？”
王姐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语气焦急。
“可是姐姐，活着好累啊。”
助听器进了水，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姐抱着我的脸，哭地不能自已。
“妹妹，你死了，姐姐怎么办呢？
“姐姐只有你一个妹妹了啊……”
我不禁皱眉，王姐是将我当成了她的亲人了么？
下一秒，有些崩溃的王姐磕了药。
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其实，我有个妹妹。
“她和你年纪相仿。
“我总说，她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我的期待，要努力考上大学。
“我是个坏姐姐，我严厉，不近人情。
“我总要求她去补习，考高分。
“可明明，她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我却总嫌弃不够，语文还能更高，数学也不该丢分！
“明明她的一切的痛苦都来自于校园。我却还强迫……
“如果我了解她多一点，知道她在学校被人霸凌，替她出头。
“如果我对她多一点关心，这场悲剧是不是就能阻止了？
“后来我才知道每天笑嘻嘻的小妹妹，居然得了那么重的病。
“那天，她说要我请她吃顿火锅，我却嫌车程太远，拒绝了。
“如果我知道那是见妹妹的最后一面，我绝对会劝她好好陪着我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