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脱落。

房梁突然咔嚓断裂，整间铺子像被揉皱的纸一样扭曲。

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躲在供桌下，正往军阀命盘里塞替身纸人。

纸人脸上突然睁开一双蛇眼，冲我咧开血盆大口。

我抓着油纸包的手突然僵住。

坟头土里混着片青灰色的东西，凑近煤油灯一看，分明是师父常戴的翡翠耳坠——可师父明明没有耳洞。

侏儒的惨叫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老猫。

铜盆里的血水咕嘟咕嘟冒泡，映出个戴斗笠的背影正在城隍庙檐角挂尸体。

那人转身时翡翠耳坠晃了晃，分明是师父年轻时的脸。


铜钱落进龟甲时裂成了两半。

我捻着香灰的手指顿在半空，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八仙桌上三根线香突然同时炸开火星，烟灰簌簌落在黄纸上，蜿蜒成蛇的形状。


门上。

那肉团子七窍蹿出白蛇，顺着剪刀柄就往我手上爬。

手背上的汗毛瞬间结霜，冻得指节都弯不了。

柜台突然朝我压过来，桃木剑卡在缝隙里直冒火星子。

我摸到墙根腌酸菜的坛子，掀开盖子抓了把泡了十年的老盐。

盐粒子撒在蛇群身上跟炒豆子似的劈啪响，腥臭味呛得人直干呕。

房梁上师父的尸首突然掉下来，烂得只剩骨架的手死死箍住我脚脖子。


父甩过来的腌菜坛子正砸在我膝头，泡椒水溅进眼睛，疼得我瞅见满天神佛跳秧歌。


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正在融化，就跟当年师父被吊死时一样，先从脚底板开始化成黑水。

房梁上突然垂下条麻绳，套索正对着我脖子晃悠。

二十年了，城隍庙那根浸透师父血的绳子，末梢还系着半截褪色的黄符。

我这才看清麻绳纹路里嵌着密密麻麻的小蛇，跟孕妇旗袍盘扣上的一模一样。

裤腰上挂的桃木剑突然自个儿抖起来。

我猛地想起师父说过，阴眼开久了会分不清阴阳界。

这铺子哪是什么算命馆，分明是卡在阴阳缝里的棺材匣子——你看那雨水倒着往天上飘，香炉灰在房梁上结蛛网，铜钱落地的声儿比梆子还慢半拍。

孕妇的肚子突然瘪下去，旗袍前襟哗啦掉出个血糊糊的肉团。

那东西见风就长，眨眼变成个穿绸缎马褂的侏儒，脸上横着道蜈蚣似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