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沉默。

蒋念却越来越嚣张。

她跑到门外，拿来一个小的蛋糕，一把扔在我身上。

“哼！

周老师还买了个蛋糕让我哄你，也不看你自己配不配！”

我闪躲不及，被迎头砸了个正着，蛋糕黏在我的脸颊上，甜腻腻的。

蒋念却满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功之作，叉着腰站在门口。

“黄脸婆！

还想和周老师比，你不看你自己长什么样，我就是想把蛋糕给周老师吃！”

我抬头，正好和门外的周情四目对视。

她穿着新款大衣，烫着精致的头发，妆容明艳。

而我，衬衣加牛仔裤。

和对方相比，我确实称得上黄脸婆这个称号。

平时在实验室，我忙完工作，还要挤出时间去陪蒋念，对自己的外貌打扮自然没这么在意。

只是我没想到，在他们父女俩眼里，我就是个黄脸婆。

“念念！

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呢，她会伤心的。”

周情弯下腰抱住蒋念，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蒋念吐了吐舌头，说了一声知道了。

嗯，她是真的听周情的话。

我叹了口气。

转身走进了浴室，处理身上的蛋糕。

离开，或许是站在最好的安排了。

处理好一切，屋子里的三人已经转移到了客厅。

他们又像往常一样，开始进行一些家庭小游戏。

我没有生硬地加入，而是躺上床，自顾自地休息。

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期间，我无视了蒋时安地摔摔打打，门被反锁，他想让我起床做早饭也没有用。

等我洗漱完，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竟然还在家里。

周情看到我，柔声开口。

“程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念念他们没有你，可忙坏了。”

我瞥了眼她，没等我开口。

蒋念便冲了出来，像个小炮仗一样，对我厉声质问。

“你故意的是吧，连早餐都不做，非要让周阿姨干活，我偏不如你的意，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我无视蒋念的得意洋洋，只是平静地说。

“周情是家庭老师，负责照顾你的学业和生活，给你做个早饭是她的工作。”

“还是，周情不想做家庭老师，她想要的另有所图？”

说完，我直接拿起手机点外卖，任由周情的脸色是如此难看。

见周情被我讽刺，蒋时安受不了，他冷眼看着我。

“程柠！

你胡说八道什么？

情情哪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我看你就是疑心太重！”

念念听到这，也急忙接话。

“对啊，周老师和爸爸是好朋友。”

“要是你把周老师气走了，你照顾我吗？

我才不要！

你这样的妈妈，我会被幼儿园的同学笑话的！”

念念声音稚嫩却坚定，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中，鲜血淋漓。

蒋时安也顺着杆子往上爬，他失望地看着我。

“算了，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反省吧。”

“我带着他们俩出去吃早饭。”

说完蒋时安拉上念念砰一下把门合上，连窗户都跟着震了一下。

而我，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心中毫不在意。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后，我给窗台上的绿植浇了浇水。

可这时，蒋时安却突然跑了回来，他看到我怒声开口。

“程柠，你怎么照顾的孩子，不知道她感冒了吗？

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你非要把她作死了才开心吗？

还不快点陪我去医院。”


医生摇摇头没再说话，我安静的等他处理伤口。

凌晨，我再塌回蒋念病房的时候，她早已离开。

小护士好心的拍拍我的肩膀，“女士，那位先生给你留了话，孩子太闹腾，他们先回去了。”

“好。”

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想到，就处理个伤口，他们全都走了。

夜晚的风在呼啸，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年轻时候，蒋时安特别心疼我，他怕我吃苦，怕我受罪，不管我去哪都会来接我。

如今新人代替旧人，连带着我拼死生下的孩子也不在乎我。

人活到这个份上确实荒凉。

“有人来电，有人来电。”

车子行驶到半路的时候，蒋时安打来电话，他那边份外热闹，我把手机凑近，皱紧眉头。

“程柠，我带孩子来吃点宵夜，你那边要处理好了就过来，我给你发位置。”

紧接着我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是蒋时安发的位置，就在医院旁边。

显然他们已经吃了一会，突然想起我。

“不用了，你们吃吧。”

我平静的挂断电话，泪水打落，胸腔疼的仿佛要爆炸。

没关系三个字是很简单，但我劝了自己那么多次，又怎么可能没关系。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丈夫啊。

但我没有办法，我该走了。

初升的太阳打在玻璃，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把离婚协议放在床头。

蒋时安没有回来，昨天凌晨他发了一条短信，意思就是天气寒冷，来回跑十分麻烦，他们去住酒店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乱想，开房间时，他特意让我看到，开的是两个房间。

我昨晚就看到了，但我没有回复。

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他们不回来正好，离别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我不想添乱，更不想看见自己女儿嫌弃的脸。

“走吧。”

将行李箱递给前来接应我的人时，蒋时安回来了，他手里拎了一袋吃食，笑眯眯的抱着蒋念。

“你要去哪里？”

看我拿出了行李箱，蒋时安不满抬眼，把孩子放到周情怀里。

“你们先进去，我跟柠柠说几句话，别吓到孩子。

“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爸爸，我长呼出一口气，冲蒋时安露出笑容，“东西我已经收好了，我就先走了，照顾好念念。”

我一幅交代后事的模样，蒋时安讥笑，“程柠，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念念现在还生着病，作为母亲，你不管她就算了，居然还想离家出走，你几岁的人了？

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怕吓到里屋的蒋念，蒋时安刻意压低了嗓音。

但我依旧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他很生气。

“蒋时安，我只是做了你们想要的结果。”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作答，落到蒋时安眼里却是心虚。

“程柠，走了就别后悔。”

巨大的关门声在走廊回荡，蒋时安没有回头，他甚至懒得看我一眼。


女儿生日那天。

她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妈妈，你是个黄脸婆就别吃蛋糕了，我爸爸买得这么贵呢。”

我心中一沉。

转头便看见她端着一盘最大的蛋糕递给家教老师。

“周妈妈，这个蛋糕上的草莓可甜了，你快尝尝。”

老公无视我的尴尬，反而笑着往女儿和家教老师脸上抹了一点奶油。

“长寿平安！”

看着三人笑作一团，甜甜蜜蜜的模样。

我突然就死心了。

于是我给老师打去电话，选择加入国家秘密计划。

毕竟，为了这些人放弃梦想，太不值得了……听到我的话，老师先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开口道。

“你不是说不去吗？

孩子还小。”

“现在怎么突然后悔了。”

我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抿抿唇才开口。

“没事的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念念她不需要我这个妈妈。

比起在家庭里做个全职妈妈，我更想为国家做出奉献。”

挂断电话后，我就一直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晚上在饭店发生的一切。

今天是女儿念念的生日，为了给她庆祝，我特意在市里的悦来阁订了包厢。

一大早就去请了假，早早地下班亲手做了一个草莓蛋糕。

本来气氛都挺开心的，可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念念故意看了我几眼，然后开口道。

“妈妈，你是个黄脸婆就别吃蛋糕了，我爸爸买得这么贵呢。”

我心中一沉。

转头便看见她端着一盘最大的蛋糕递给家教老师周情。

“周妈妈，这个蛋糕上的草莓可甜了，你快尝尝。”

这话一出，在场的朋友家人们都愣住了，不自觉地打量着我们。

然后窃窃私语，说在念念心里，我这个妈妈简直一点分量都没有，还不如人家家教老师。

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可蒋时安却无视我苍白的脸色，反而笑着往念念和家周情脸上抹了一点奶油。

“长寿平安！”

“爸爸，你坏！

还抹周老师。”

周情露出柔弱的笑容，也往父女俩脸上抹了一把。

看着三人笑作一团，甜甜蜜蜜的模样。

我突然就死心了，然后转身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霓虹灯闪烁。

万千灯火，没有收留我的那盏。

寒风凛冽，我思绪糟乱，脑海中不断闪烁的，是我和蒋时安的过去。

我和他在大学相识，然后相知相恋。

从校园到婚纱，我们曾是许多人眼中羡慕的爱侣。

后来，步入婚姻殿堂的第二年，我怀上了蒋念。

不知道是体质原因，还是什么，怀她的时候，我常常失眠，受尽苦楚，晕倒进医院更是家常便饭。

短短几个月，我就瘦了一圈。

蒋时安心疼我，哭着求我放弃这个孩子，他跪下向我发誓。

“这辈子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会一直爱你，我没办法看到你身体这么难受，还什么都不做！！”

“孩子和你，我选择你。”

那个时候的蒋时安多坚定，多爱我啊。

可这才过去多久，七年之痒的时间都没到。

他的生命里就出现了一个周情，我用了半条命生下的女儿，我一直爱着的丈夫，都奔周情而去。

只有我，站在人生的路上，孤身一人。

啪嗒一声，蒋时安推门进来，他脸上带着不悦。

“程柠，你能不能别乱发脾气，今天可是女儿的生日，你这个妈妈走了算怎么回事！”

“女儿只是和你开玩笑，你也当真？”


实验过程中，永远有无法顾及的后果，这些年，哪怕我们小心再小心，依旧牺牲了不少人，其中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残缺的。

这也是我没资格抱怨的原因。

比起失败，比起死亡，我比很多人都幸运，我还活着，活着看这个世界，活着见证这个结果。

“定不辱使命。”

领奖的日子很快来临，这些天，我对了一遍又一遍稿子，学着去接受这个全新的世界。

十二年的与社会脱节，很多东西我都跟不上，也看不懂。

欣慰的是，新科技意味着国家的强盛。

如此，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请程柠上台领奖。”

正感慨的时候，我被扶着站上舞台。

这是荣耀的一刻，我激动的直擦眼泪，忘掉了所有的致辞。

我想，比起那些华丽的语言，这一刻，我更想感谢牺牲的每一个人。

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没有他们，也不会有这一刻的荣耀。

“所以，我在此，希望所有人能铭记他们每一个人。

铭记历史，正视所有英雄的付出，少年强则国强，我们的使命就此结束，而你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去追求，去传承，去创新，一起守护好这片我们热爱的土地。”

这一段完全是我有感而发，却迎来了最大的掌声。

我知道，这是新一辈给我的回应，我不会退缩，他们也不会，这就是传承与精神。

“妈。”

大会结束的时候，我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蒋念。

她变了很多，看起来这些年过的不好。

“念念。”

她这声妈叫的我心里百感交集，嘴上也说不出什么话。

“妈，对不起。”

倒是蒋念特别焦急，她直直跪在我面前，嘴上不停道歉。

“妈，我知道错了，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是不是还恨我？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周情就是个贱人，她不仅骗了爸，还想将我丢给人贩子。”

“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妈，你能原谅我吗？”

她一股脑倒出很多苦水，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出落的落落大方，身上腿上也看不见什么伤口，由此可见，这些年没吃什么苦，所以周情没有得逞。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多年的生疏只能让我说出这两句话。

蒋念也不恼，她从身后喊出蒋时安，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神情。

“妈，你还记得爸吗？

这些年他一直在忏悔，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东西就没必要再提。”

我先一步拦住她想要开口的话，蒋时安沉重闭眼，“你妈说的对，她刚刚回来，身体又不好，你不要再粘着她，免得让她累到。”

也许是当年的幡然醒悟，蒋时安居然学会照顾人了，并且做的很好。

这让我来了兴致，也就多问了几句。

谁知道，一提周情，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蒋念，就有倒不完的苦水。

“妈，你别提那个贱女人，当初如果不是她，我们一家三口就不会分开那么多年，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有爸爸，你都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那个贱女人就应该去死。”

一口一个贱女人映照出蒋念狰狞的模样，她变了，又像是没变。

说不失望是假的，我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成长为这个模样。

但12年的缺席，我又觉得可以理解。

在她的记忆里，周情确实是破坏她家庭的元凶，可在我这里不是。

“念念，妈妈必须跟你道歉，当初做下决定就离开，这12年来一直缺席你的人生。”

“但妈妈还是要告诉你，我之所以会离开，无关任何人，你当初的态度，我以为你会很乐意和周情生活在一块，如果给你造成了伤害，妈妈很抱歉。”

这算是我最诚挚的道歉，蒋念懵了，她久久说不出话，一双大眼饱含泪珠。

她以为我会责骂她，再不济也会不理她。

没想到我那么平淡，平淡的说出过去，平淡的表明歉意。

这更加说明，我不爱她了。

“柠柠。”

蒋时安也觉得难受，这些话疼的他心如刀绞，可他没资格反驳，也不敢反驳。

“蒋时安，我知道你一直没有签离婚协议，现在签吧，以后带着念念好好生活，你们见也见了，看也看了，以后就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我表明不想再见的想法，蒋念苍白着脸，半天说不出口。

她没办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但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他们曾经那么对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活该。

蒋时安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敢挽留，只能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天过后，我找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养老。

蒋念依旧在找我，只听说她花了很多钱，做了无数好事。

她就是想见见我，弥补愧疚之心。

可我这颗心啊，早就砸的稀巴烂，再也捂不热。

迟来的爱意比草都贱，而我能做的，只是期盼她幸福喜乐，美好健康。

如此，这一生也算是圆满。


我抬着水壶的手停留在半空。

我很懵，从蒋念的生日宴到现在，她都一直不肯亲近我，我怎么会知道她要发烧。

但母亲的本能，还是促使我跟在蒋时安身后。

去的路上我搞清楚了一切，蒋念发烧了，就在她们吃早点的时候突然全身滚烫，晕倒。

“不对蒋时安，念念应该是过敏了。”

我从他少量的话语中找出了漏洞，早餐他们点了花生汤，蒋念花生过敏。

“是这样吗？”

蒋时安错愕的看我一眼，我推开他，用力朝医院跑。

过敏，算是我最对不起蒋念的事情，因为她是遗传了我，而这个病，严重起来会要命。

“程柠你慢点，你的鞋。”

蒋时安很快追到我，他气喘吁吁的，手里还带着我的另一只鞋。

但我顾不上看她，蒋念起疹子了，她全身通红，虚弱的喊妈妈。

“念念。”

我伸出双手想要抱她，那一瞬间，所有都不重要了。

不管她是要别人做妈妈，还是真的讨厌我，我都不想考虑，我现在只想抱抱我的孩子。

“啪。”

可惜，已经意识模糊的蒋念认出了我，她仇视我，狠狠拍在我手上。

“我不要你。”

沙哑无比的声音打在我的胸口，疼的我一阵抽抽。

“蒋念，这是你妈。”

蒋时安脸色特别难看，他刚刚目睹了我怎么跑过来，自然明白我有多焦急。

周情也看到了我赤裸的脚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柠柠姐，你受伤了，去处理伤口吧，念念这里我陪着就好。”

这两年是她陪着蒋念长大，自然舍不得斥责她，只能讪讪的转移话题。

我低头看了一眼脚底，过来的时候，我没看清地上有碎玻璃。

刚刚太担心也没有发现，现在提醒了，才能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痛。

“去处理一下吧。”

蒋时安起了愧疚之心，我坐到周情身边，面无表情的拿掉玻璃。

“不用，先陪念念看病。”

有了孩子后，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心如刀割，如果可以，我宁愿躺在那的人是我。

“真的没事吗？”

周情的脸上带有担忧，蒋时安也有些小心翼翼。

“没事，医生来了。”

我忍着疼痛第一个冲向医生，蒋念的身体状况和过敏史只有我最了解。

一个小时后，挂着针水的蒋念完全退烧，我有些发晕。

鲜血渗透了我的鞋子，导致我现在每走一步就像是有刀在凌迟。

蒋时安看出我的状况，想要陪着我去看医生。

蒋念不愿意，她紧紧抓着蒋时安和周情的手，憔悴的脸蛋上满是依恋。

“不用了。”

我虚弱的掖了掖蒋念的被子，她不愿意让我碰她，我也不敢，只能用此来和她亲近。

“假惺惺。”

蒋念把脸转向一边，我落寞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转身朝外科走。

这一趟下来，我已经带伤一个小时，脚底全是鲜血。

医生佩服我的耐力，也在责怪我不爱惜自己。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冲他微笑。

“一点小伤而已。”

比起蒋念对我的态度，这确实就是个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