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盛朝，大祭司的命符如天定谶语，无人能违。

每个孩子呱呱坠地后，便会被毕恭毕敬地送至大祭司跟前。

大祭司有一套独门秘籍，能算出每个孩子的命格与宿命轨迹。

算出的结果，或为帝王将相，或为贩夫走卒，一旦定论，便如同铁律。

被判定为尊贵之命者，自幼享受优渥资源，接受顶尖教育，身边人皆笑脸相迎，悉心侍奉。

而那些被断为卑贱命途者，从懂事起，便要在底层挣扎求生，遭受无尽的冷眼与欺辱。

当父母看到我的命符上写着乞丐两个字时，如五雷轰顶。

1从小，我就知道我与别人不同。

父母看向我的眼神是悲凉的，带着永远化不开的阴霾。

没有同龄的孩子和我玩。

我总是躲在角落，羡慕地看着他们嬉笑打闹。

而他们也总是朝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听说他以后是个乞丐呢。”

一个穿着鲜亮锦袍的小胖墩儿，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就是，看上去就脏兮兮的，以后肯定得拿个破碗去讨饭。”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嫌弃地捂住鼻子附和着，眼神里满是不屑。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学怎么偷东西了，咱们得离他远点。”

一个瘦高个男孩，皱着眉头，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瘟疫。

我心如刀割一般痛。

为什么，为什么命符就能决定人的一生？

我不服。

但父母总是劝我认命，他们说人的命运天注定，大祭司算出来的命符，就是上天的旨意。

“胜儿，别去肖想那些不实际的东西，以后安安分分做个乞丐吧。”

父亲劝我。

母亲摸着我的头，“儿啊，大盛朝无一人能逃过命数，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老天爷的安排？

我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

凭什么？

凭什么？

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从小，父母就开始把我当乞丐培养。

他们教我怎么样才能获得别人的同情。

“要懂得装可怜，眼神要凄苦，最好能挤出几滴眼泪来。”

“脸弄脏一点，衣服穿破一点，乞丐也是一门职业。”

我知道父母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很讨厌当乞丐。

我的兄弟姐妹们，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从小就读书认字。

因为他们的命符有的是当官，有的是教书，还有的是经商。

兄弟姐妹们对我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和排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家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无不震惊。

这几个字在这个一直听天由命，等级森严的国度，如巨石投入湖水，惊起了千层浪。

“星盘已毁？

大祭司是否还有神力？”

“据说星盘乃上古神器，如今被毁，会不会有神灵降罪。”

“大祭司自诩上知天命，竟算不出这神器被毁一事，真是奇怪。”

“听说大祭司经常去采红轩呢。”

“啊，大祭司不是不能近女色吗？

违律要遭天谴呢。”

人们开始悄悄地议论起来，不一会，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盛京各个角落。

尽管如此，仍未危及到大祭司的地位。

他仍然高高在上地肆意操控着他人的命运。

夏至将至，蝉鸣愈烈。

观星台平时值守并不严。

我认识了观星台的守卫小顺子。

他和香菱是好朋友。

可惜八岁那年，香菱被送进了采红轩，去学习如何做一名歌妓。

而他，则被送进了观星台，做守卫。

人生的命运轻易就被一张命符所定。

他告诉我，每次他路过学堂，看到读书的孩子，他就想，为什么人的命运会如此不一样。

我说：“大家都把大祭司奉为神旨，如果根本没有所谓的神，你说他若死了，会怎样？”

小顺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7夏至那日，大祭司身着白色的长袍，头戴镶嵌着奇异宝石的金冠，神情肃穆地走上祭台。

我躲在祭台下，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祭祀仪式开始，众人纷纷跪地，口中念念有词，向大祭司和所谓的神灵祈福。

待大祭司跪拜时，我从祭台下一跃而出，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了他的喉咙。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射到我的脸上，温热而腥甜。

大祭司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愕与不甘，他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喉鸣声，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着。

周围的人群先是一阵死寂，紧接着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呼喊。

“有人杀大祭司了！”

“抓住他！”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大祭司身边的护卫们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器，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仰天哈哈大笑。

“我今日之举，不为私利，只为这世间的公道！”

“今日我就算血洒当场，也定要让你们看清这大祭司的真面目，让这世间知晓，人定胜天，从无神谕
，也得抬着棺材来乞讨，要怪只能怪他身子骨弱，命太苦，下辈子投胎别再做乞丐了。”

老乞丐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离开。

众人看着我这副惨样，无不掩鼻遮眼。

“哎呀，这乞丐血肉模糊，怪可怜的。”

“一个乞丐嘛，死活有什么要紧的。”

“搞不好是伪装的，卖惨博同情。”

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不顾父母的阻拦，走过来给我嘴里喂了一颗糖。

糖真甜啊。

昨天老乞丐打我，我没有哭；我高热一度快要死去，我没有哭；我像狗一样被铁链拖着绑着，我没有哭。

吃到这颗糖的时候，我哭了。

眼泪汹涌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也许我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吧，到傍晚，我碗里的铜板堆了不少。

老乞丐看到这么多铜板，独眼闪出一抹亮光。

“好，干的好。”

他这次没让人用铁链拖我了，而是用木板把我抬了回去。

我已经奄奄一息。

水米都进不了嘴。

石头拼命往我嘴里喂米汤，“你快喝一点呀，呜呜呜…”有个瘦高个偷偷溜进我的草棚，摸走了半块馒头。

“你放下，这是小胜的馒头。”

石头去阻拦。

瘦高个把石头重重一推。

“他都要死了，给他吃太浪费了。

我晚饭还没吃饱呢。”

另外几个乞丐也偷偷溜进来，要拿走我娘让我带的衣裳。

“这几件衣裳不错。”

他们拿着衣裳互相比划着，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石头拦住不让他们走。

“小兔崽子，真是多管闲事。”

瘦高个一脚踹到石头的肚子上。

石头怒目圆睁。

“你们欺负人。”

“少废话，大家一起上。”

几个乞丐一拥而上，对着石头拳打脚踢。

石头被打倒在地，却还是用身体护住了我。

4我没有死，但是石头却死了。

他的头被砸了个洞，血流不止。

他趴在我身上，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脑勺蜿蜒至我的嘴唇。

那血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充斥了我的口腔，咸涩与腥味交织。

或许是石头的在天之灵保佑，第二日，我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我抱着石头冰冷的尸体，对天发誓：我要让欺负石头的人，血债血偿。

老乞丐见我活过来，大吃一惊。

见到我紧紧抱住石头的尸体，“你害死了石头？”

“不是我，是他们。”

我瞪着带血的双眼，一
晒得我全身发烫，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往我碗里扔钱。

一双穿锦绣布鞋的脚停在我面前，我满怀希望地抬头，一个穿锦袍的公子哥站在我面前。

“晦气。”

他朝我碗里吐了一口浓痰。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不让他滚落下来。

这一日，我没有讨到一文钱。

独眼老乞丐让我脱光了趴在地上，他狠狠地用藤条抽我，我很快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大家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有些还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文钱都讨不到，真是没用。”

“乞丐都做不好，简直是个笑话。”

“听说他放不下脸皮，才讨不到钱呢，干这行，就得不要脸。”

我身上火辣辣地痛，心却更痛。

老乞丐打累了，扔下藤条，踢了我一脚。

“明儿要还讨不来钱，一天都别想吃饭。”

小石头把我扶到通铺上，递给我半块发硬的糠饼。

“快吃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我接过糠饼，咬下一小口，干涩粗糙，难以下咽，但我还是混着泪水吃了下去。

<3夜里，我高热不止，意识模糊不清，身体像是被火炙烤，又似被寒冰包裹，冷一阵热一阵，痛苦不堪。

许是因我的呻吟声太大，众乞丐把我赶到一个漏风的草棚，石头帮我把我的东西抱过来。

就一床破草席和我妈给的几件衣服。

冷风如刀，我虚弱地蜷缩着，身上仅有的那点破布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冷。

石头看我情形不好，一路惊慌地跑去找老乞丐。

老乞丐骂骂咧咧地跟了过来，“这个兔崽子，害的老子觉都睡不好。”

他摸了摸我的头，吓了一跳。

“大爷，他怎么样，”石头惊惶地问。

“生死有命，自古乞丐不看医生，能活则活，要死便死。”

第二天，我朦朦胧胧听到石头的哭声。

“他还在生病，你们不能这样。”

几道铁链把我拴得像粽子。

我被拖到城南菜市口，血印子一路蜿蜒，触目惊心。

菜市口人来人往，是个乞讨的好地方，平时这个地方都是分给了老乞丐的亲信。

老乞丐吩咐我跪着，并把我背后的铁链绑在一根木柱上。

这样我就只能维持跪着的姿势。

石头抱着老乞丐的腿。

“大爷，你这样，小胜会死的。”

“一日为乞，终生无休，就算死了
一指向昨晚那几个欺负石头的乞丐。

瘦高个率先跳出来，色厉内荏地嚷道：“你别血口喷人！”

其他几个乞丐也跟着附和：“就是，这小子自己找死，可别想赖到我们头上。”

我盯着老乞丐，希望他能为我主持公道。

老乞丐独眼微微眯起，轻描淡写地说道：“死了就死了罢，拖到乱坟岗上埋了去，别在这儿脏了地方。”

那几个乞丐偷偷地掩嘴笑了起来。

我心里暗暗发誓，我定要为石头主持公道。

大祭司居住在钦天监。

那儿防守森严。

听闻大祭司有一珍宝，名为“天衍星盘”。

传言这星盘乃是上古神器，能窥测天机、推演命理，左右王朝兴衰。

每到谷雨，夏至时节，大祭司就会带着天衍星盘去到观星台。

谷雨时节那日，大祭司身着华丽法袍，头戴宝石冠冕，神情庄重肃穆，他将天衍星盘放置于观星台上，双手舞动，口中念念有词。

围观的群众也虔诚且肃穆。

大祭司高声说道：“上天眷顾，佑我大盛。”

众人听闻，纷纷跪地叩谢上天恩赐。

我也随着众人跪下，却在想：都传这大祭司能窥破天机，难道天竟要很多人连蝼蚁都不如。

天若不仁，为何还要遵循这所谓的天意。

大祭司礼毕，收起天衍星盘，离开了观星台。

我知道他接下来会去采红轩。

大祭司人前一本正经，不近女色。

实际他却是一个斯文败类。

每月他都会去采红轩找处子。

为满足他这种特殊嗜好，老鸨会把采红轩漂亮姑娘的第一晚都留给大祭司。

老鸨把大祭司带到春菱的房中。

此时，我正躲在春菱的衣柜里。

透过柜门缝隙，我看到大祭司正一脸淫笑地向春菱逼近。

春菱身着单薄的衣裳，瑟缩在床边。

“公子，我替您宽衣吧。”

香菱强颜欢笑。

“允。”

大祭司色眯眯地盯着香菱那张绝色的脸。

“真是个可人儿。”

香菱把大祭司的衣裳一件脱下，装做无意，扔到衣柜门前。

我听到天衍星盘落地的闷响。

心扑通扑通直跳。

大祭司掐着香菱的脖子把她压倒在床。

我听见香菱压抑的呜咽声。

听见大祭司野兽般的喊叫声。

我悄悄打开柜门，偷走了星盘，放回了一个我自己做的木圆盘。

5天衍星盘，乃黄铜打造。

分为上下两层。

我把指针盘面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