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把盘山公路浇成一条发亮的黑蛇,我的车灯在雨幕里劈开两道摇晃的光柱。
导航早就没了信号,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只有9度,可我的手心却黏在方向盘上。
后视镜里,那枚尾戒在无名指上泛着冷光,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物件。
“前方三百米右转”机械女声突然炸响,惊得我差点撞上路边的歪脖子树。
雨刮器发疯似的摆动,挡风玻璃上扭曲的雨痕里,渐渐浮出一栋青灰色老宅的轮廓。
二十年了,檐角那只缺了眼睛的石狮子,居然还保持着张嘴嘶吼的模样。
车轮碾过门前水洼时,铜镜晃动的声响穿透雨声。
我仰头看着门廊下那面倒挂的镜子,青绿色的锈斑正在雨水冲刷下膨胀,像皮肤底下溃烂的脓包。
镜面映出我苍白的脸,还有身后——“小满?”
铜镜突然停止晃动。
我猛地转身,伞骨刮过门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阴影里站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脖颈处暗红色的胎记在闪电里一闪而过。
“王姨?”
我咽下喉头的血腥气。
雨水顺着伞骨流进后颈,她身上飘来的沉香味让我想起殡仪馆的檀香。
“你爸等了一整天。”
她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门槛,露出脚踝处深褐色的瘢痕。
轮椅碾过老宅地砖的声响从堂屋传来,吱呀吱呀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棺材板。
父亲瘫在藤条轮椅里,半边脸肌肉不受控地抽搐着。
他的右手食指在扶手上机械地划动,木纹里嵌着的暗红色污渍被指甲刮出细碎的木屑。
我蹲下身时闻到腐烂苹果的气味,他浑浊的眼珠突然剧烈转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井...井...他想说院子里的古井。”
王美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冰凉的指尖搭上我肩膀,“这三年他总这样。”
我避开她的手站起来,袖口扫落茶几上的药瓶。
白色药片滚进地砖裂缝时,瞥见瓶身上印着“氯氮平”。
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在扶手刻痕的位置反复划着“井”字。
阁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王美娟整理供桌的动作顿住,三根线香齐刷刷折断在香炉里。
“野猫而己。”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拂过观音像的脸,瓷像的眼角有道新鲜的裂痕,“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在二楼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