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拆了仙骨，贬入畜生道。

他苦求佛陀，用千年佛果换我去地府做了孟婆，而他则甘愿入轮回重修百世重证果位。

我熬的汤他曾喝过九十七次，也见过我九十七次。

孟婆汤对他无效，他从始至终都记得我，可我却再不记得他。

我不知道，有一个人无数次轮回，只为能见我一面。

就是那一次，他快成佛了，再不能见我了。

他没忍住，跟我要了忘情水。

他没想到我会去人间寻他。

他不能爱我，因为那三个字会让他百世重修毁于一旦。

到最后，他又一次用百世重修来的佛果救了我。

9.我成仙了。

我握着沈砚最后一丝神魂，看了一眼九天为我垂落的接仙台。

很向往，却不想登上去。

“你都不在了，我要这仙身何用。”

我碎了一身仙骨包裹沈砚的元神，将他送入轮回。

我回到忘川，仍在桥头熬汤。

这一次，我有了期待，有了要等的人。

只为他伴着一身风尘而来时，亲自为他端上一碗热汤。

哪怕他再也不记得我了。

忘川河畔，彼岸花芳香依旧，在那花丛掩映间多了一块儿大石头。

这是三生石。

只是那石头上早就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

“沈砚。”

“孟霜。”


我颤抖着退出门去。

不远处，沈砚就在亭子里饮茶。

见我出门，她转过头去。

恍惚间，我分明看到他眼睛里有莫名的东西闪过。

从此后，庶妹仍旧对我百般刁难。

若不是她怕太子妃的身份遭人诟病，我应该早就死了。

我成了这太子府里过得最惨的人。

那日，我将洗脸水打来。

刚进门便被嬷嬷推翻了。

“好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竟敢偷太子妃的东西，真真儿是不想活了。”

“来人，给我捆了。”

三五护卫进门，将我扣押起来。

“将太子妃的步摇交出来，真是狗胆包天，连皇后娘娘赏的东西都敢偷。”

嬷嬷将我踹倒，揪住我的衣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疯狂摇头，庶妹却笑了。

“本宫说是你，就是你。”

嬷嬷道：“太子妃，人是贱命贱骨，不用大刑怕是不会招。”

“那就用刑，皇后娘娘赏的东西怎能丢失。”

“上夹棍，我看这贱蹄子到底招是不招。”

我被夹了十指，钻心的疼，死也不肯承认。

直到手指都快被夹断了，庶妹摆手，捏过我的脸。

“你不说，当本宫就拿你没办法？”

“去她房里搜，若是搜出那步摇，就地乱棍打死。”

护卫去而复返，手里捧着那支金色步摇。

庶妹将我甩开。

“终于不用再看你这张恶心的脸了。”

“还等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

护卫得令，拽着我向外拖。

在劫难逃了么？

我不怕死，毕竟在那黄泉河畔就见多了亡魂。

只是，我与其他人的死法不一样。

我若死了，是真正的死亡，连魂魄都不会存在。

那一棍棍打在皮肉上，骨架都在颤。

这副身体本就是一个弱女子，不到十杖我的视线就已经模糊了。

终于，在眼睛闭上的一刹那。

他出现了。

是沈砚。

我只记得，被他抱了起来……4.再睁开眼，只有府里的大夫。

“多谢大……”我想起身，却支撑不住身体。

大夫摇头。

“姑娘，还是不要动了，以免伤口撕裂。”

“再有，不必谢我，是太子爷让我来给姑娘看病。”

“太子……您说，是太子救了我？”

大夫点头，我却陷入了长久的迷茫中。

我不敢相信。

他为什么会救我？

是在可怜我？

是的，一定是可怜我。

他的眼睛里只有庶妹才对。

我的伤养好了，却从他人
过人间，也从未想过放弃，可心里却明白。

生生世世，与他纠葛的人是庶妹。

她才是沈砚世界里的白月光。

而我。

只是一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局外人。

2.最后一世了。

我想抗争一次，哪怕神魂消散。

还是年华尚好的年纪，可惜的是，我只是一个四处要饭的小叫花子。

大雪漫天，我快冻死了，他路过，救了我。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他带我回府，我才知道，他是当今太子沈砚。

我本以为，这一世我会成功，可见到他的太子妃，我的心凉了。

因为这一次，皇帝早已为她指婚。

太子妃是上一世被我逼死的庶妹，大将军嫡女，是那个与他纠缠两世的人。

大婚那日，他抱庶妹进门，我远远看着，心里凉出了水。

我猜，经过两世，或许我已经真正爱上他了。

我劝自己。

轰轰烈烈爱一场吧，哪怕他不爱我，哪怕神魂俱灭，也好过在地府日复一日的煎熬。

这一世，庶妹明显不是善茬。

大婚第二日，庶妹单独见我。

“我们见过？”

我跪在堂下，紧张而拘谨。

“回太子妃的话，不曾见过。”

他起身，围着我走了一圈，眉心微蹙。

“没见过！”

“为何本宫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回道：“民女没有那个福分。”

“抬起头来！”

我慢慢抬头，她捏起我的下巴，嘴角泛起一抹冷然。

“好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不知为何，你这张脸让本宫越看越气。”

她甩开我，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嬷嬷会意，对着我就是两巴掌。

“小贱蹄子，别以为王爷可怜你，你就能想着法的勾引王爷！”

“我没有。”

“哼，你当本嬷嬷看不出你的小心思，这便将这张脸毁了，省的太子妃娘娘看着晦气。”

嬷嬷说着抓起水壶，将那滚烫的水对着我头上浇来。

我闪躲，用手去挡。

“嗤！”

手上淋了开水，扎心般的疼。

嬷嬷冷笑。

“太子妃的赏还敢躲，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咣当！”

门开了，沈砚进门，一袭黄缎绣龙锦袍，还是那般风光霁月。

庶妹目光闪烁，赶忙迎上去。

“夫君，这丫头不是会伺候人的主，刚刚倒水，差点烫伤我。”

庶妹紧咬下唇，眨巴着眼睛，泪水在眼中打转。

“伤到哪没有？”

“去宣太医。”

他抓着庶妹的手
银锭置于桌上。

我知道，他要走了。

临出门，他回头，又说了一句。

“明日，可否劳烦霜姑娘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好。”

“谢谢。”

他离去，像极了奈何桥头的一幕，仍是那句熟悉的“谢谢”。

7.初一。

沈砚遣护卫来请，我跟着护卫上马车。

马车内。

沈砚端坐，见我上来，他欠身撩起车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对坐，竟然无话可说。

我盯着他，他却一直在看窗外，好像在缅怀。

我以为，他要带我去上香，却没想到，马车直驶出京都。

颠簸了一上午，马车停住，护卫的声音传进来。

“主人，到了。”

他先下车，随后单手扶住我袖口。

“谢谢。”

我下了马车，眼前出现了一片碧绿色的大湖。

湖畔遍插垂柳，微风拂过，柳枝轻荡。

我站在他身后，迎着风，看着他耳畔的发丝随风飘动。

一个时辰后，他回头看我。

“看到了什么？”

我一脸茫然。

“风景很好。”

他明显有些失落，甚至带有一丝伤感。

“风景的确很好。”

我猜不到他的意思，根本想不通，走了四个时辰，目的就是看这再普通不过的大湖。

“那年，我与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然后呢？”

我问。

他摇头。

“生时不见，死……”她只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了。

听到那个“死”字，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狠狠一滞。

这是心疼的感觉。

这感觉，千年里我都不曾感受过。

我分明看见沈砚那眉心的朱砂闪着光，而我眉梢的眼尾痣也狠狠一缩。

我摸着自己眉角，能感觉到，它在跳。

我眼中的大湖忽然变得朦胧起来，那湖中央好像出现了一座小岛。

在那岛中央的柳树下还有一座小屋，虚幻间，那屋前出现了一对儿互相依偎的影子。

视线仿佛被无限拉近。

那两人的脸在逐渐清晰。

终于，我看清楚了，整个人也瞬间呆住了。

那画面里美若天仙般的女子竟与我生的一模一样，而那男人的容貌也分外熟悉，竟然就是沈砚。

“怎么会！”

我死死咬着唇角，一遍遍问自己。

“那女子不应该是庶妹才对么？”

“她才是沈砚生生世世的牵绊！”

终是眼睛最懂得悲伤，它竟然流泪了。

我摸着自己湿润的眼角，不用尝也知道，泪水是咸苦的
顾。

做了太多年的鬼，我发现自己忽然不懂人的情感了。

可我现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砚。”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刻，眼前闪过奈何桥上他回头看我的脸。

那么沧桑。

那么孤寂。

那么让人心疼。

5.我被赶出来，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成了全府的笑柄。

都说我不要命的攀附太子，却被嫌弃，到头来还被赶了出来。

庶妹将我关起来，不准任何人送饭。

“既然那么想勾引太子，本宫成全你，等太子殁了，你去陪葬。”

听着“叮叮当当”的封门声，我惨然一笑。

“上一世欠你的，这一世还你。”

终究，我心里还存着侥幸。

“或许，沈砚会来救我。”

我知道这想法可笑。

若他心里有我，早就将我娶了。

毕竟，堂堂一国太子，娶个小妾太过平常。

第三日，开门声响起。

护卫进门，将我搀出门。

“太子有令，命姑娘离府。”

护卫说着将一叠银票塞进我手里。

“我要见他。”

护卫摇头。

“太子不想见你，我劝姑娘还是不要存着非分之想，太子对你无意。”

我被护卫强行驱离太子府。

我亦步亦趋走在稀疏的长街上，满目皆荒凉。

瘟疫来袭，染上的人都死了。

我自嘲一笑。

“若还在地府，这段日子又要忙着熬汤了。”

遍地都是乞讨者，我将手里的银票甩上天。

银票散落，路人哄抢，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子府。

“沈砚，你的心是寒冰做的么？”

6.太子府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青楼楚馆又多了一个花魁。

我仍旧喜欢在青楼，那里能看到人间百态。

我只卖艺不卖身，是一个绝顶的琴师。

有人说，我的琴声可以洞穿人心。

也有人说，我的琴声可诉人生百味。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百味里，唯独缺了一份清澈的爱。

那一天。

沈砚来了。

他带着护卫，换了一身装束，就像一位富家翁。

他坐在楼下饮酒，不时抬头看我。

我一身大红衣，蒙着面纱。

他应该认不出我，可我却认出了他隐在眉心里的红朱砂。

许是心乱了，琴音也跟着低沉起来。

他一连听了三曲，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去，像极了第一世他在楼下看我弹琴时的模样。

老鸨抓起银锭，心花怒放，扭着腰肢凑到我身旁。

“霜姑娘，这是一个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