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事情，苏南并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还是第一次听现场直播。
苏南坐在沙发上彻夜未眠。
直到阳光从窗户射入房间，他才僵硬地起身，瞪着猩红的双眼，行尸走肉般走进浴室。
整整一夜的时间，他都在回想结婚这五年发生的事情。
这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
他实在不想再耗下去。
既然江悦不同意，那只能找另一个人。
简单洗漱一番后，苏南买了一些礼物去了江家。
江老爷子见到他很是激动。
“小苏啊，快来快来，今天怎么想着来看爷爷了？”
看着老爷子满脸喜悦，苏南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看出他的窘迫，江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怎么了？是不是江悦那丫头又出去乱玩了？”
“你放心，等她回来，爷爷立马教训她！这死丫头......”
“爷爷。”
苏南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打算离婚了。”
江老爷子沉默了。
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如果决定好的话，爷爷是支持你的，可你们毕竟这么多年感情，我还是希望你仔细想想。”
饭桌闲聊的时候，苏南发现家里似乎少了个人，于是询问。
“张婶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张婶是江家的保姆阿姨。
已经在江家工作了二十多年。
她一直把苏南当自己孩子一般呵护，苏南也一直将这个和善的女人当做了家人。
前段时间，因为身体不好，就辞职回老家养病了。
本来还一直在保持联系，但自从她住进养老院后，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苏南之所以来江家，也是想问一下江老爷子情况。
闻言，江老爷子叹了口气。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苏南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离开江家，苏南立刻买了飞机票去了张婶的老家。
坐在车上，回想起和张婶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就会觉得心神不宁，心脏仿佛随时能从胸腔跳出来。
自从他进入江家后，虽然每个人都对他很好，但只有张婶让他有家的感觉，对他来说不亚于父母一般的存在。
要是她也撒手离去......
苏南不敢继续往下想，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更甚。
刚下高铁，苏南就马不停蹄地打车去了江老爷子说的地址。
表明身份后，一名医生走上前来。
“你就是张女士一直念叨的苏南苏先生吧？”
“请跟我来。”
跟在医生后，苏南走进病房。
张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层被子。
单薄的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她瘦肉的身体。
张婶和自己孩子的关系并不好，当初就听说，她回老家后，家人对她很是冷漠。
苏南也提过想把她接到自己家，但却被张婶拒绝。
“我老了，就算死，我也只想落叶归根。”
可不久前打视频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
身体看上去也很硬朗。
才短短两个月不见，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苏南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惊，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
张婶似乎是睡着了，可从紧皱的眉头，以及苍白的脸色来看，她显然被病痛折磨的够呛。
苏南轻轻坐在病床前，拉起张婶的手。
眼下明明是七月酷暑，可她的手去冰凉的有些渗人。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婶微微皱眉，接着睁开眼。
看到苏南时，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眼里也透出几分笑意。
“小苏，你怎么来了？”
“你平常工作不是很忙吗？我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张婶！”
苏南打断她带着愧疚的喋喋不休。
“我早就想过来看你了，刚好来这边出差，不算很忙，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张婶这才放下心来。
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苏南急忙掏出手机一看，眉头微皱。
是江悦打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江老爷子教训了她一顿，她恼羞成怒，准备将他当做发泄对象。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旦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被老爷子知道，她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他苏南告的状。
换做以前，尽管被冤枉，苏南也愿意耐着性子哄她开心。
可现在，光是看到电话跳动的头像，他就觉得反胃。
没有丝毫犹豫，苏南反手将电话挂断，顺手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深夜，一场暴雨席卷了海城。
别墅里金碧辉煌，可苏南却觉得一阵冷寂。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不眠之夜了。
和江悦结婚五年，她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今夜，估计又不会回来了吧。
苏南起身，简单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刚要入睡时，手机却突兀响起。
是江悦打来的。
苏南揉了揉眉心，强忍无奈接通，可电话那头却不是江悦的声音。
“姐夫，悦儿她又喝多了，这会儿叫都叫不醒，你快来接一下吧，地址我发给你。”
不等苏南开口，电话已经被匆忙挂断，接着，就发来一家酒吧的定位。
尽管无奈，但苏南还是披上外套出门。
赶到酒吧，刚要推开包厢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刺耳的喧闹。
“我草，我刚去洗手间，一眼就看到苏南来了。”
“烦死了，又是悦儿赢了，姐夫还真是够舔的，随叫随到啊。”
苏南推门的动作一滞，下一秒，江悦不屑地嗤笑声响起。
“姐夫是能瞎叫的吗？他苏南，不过是我家跑进来的一条狗罢了，你们不嫌烦，我还嫌恶心呢。”
五年的真情实意，任劳任怨。
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句人不如狗。
苏南本以为，江悦只是人比较冷淡。
可没想到在她心里的自己，竟是如此的不堪。
以前她在外面随便怎么玩，怎么闹，苏南通通都忍了下来。
他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不离不弃，总有一天，江悦会收心回到他身边。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深爱的人并不爱他。
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心脏猛的抽痛，苏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握着门把手的手也在颤动。
头一次，他心底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离婚。
“姐夫，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啊。”
苏南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江悦的小姐妹张紫玉拦住。
四目相对，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看来也很清楚包间里在谈论的内容。
“那个，悦悦，姐夫来了。”
她越过苏南，推开门冲里面吆喝了一声，接着让开房门。
“快进去吧姐夫，悦悦姐都等你好久了。
的确。
她等了很久。
如今的她，可能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能够让位，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放心大胆，毫无顾忌地去找那些男大，奶狗们了吧？
推开门，苏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群男模中间，满脸旖旎之色的江悦。
房间内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让她本就柔媚的五官变得更加迷人。
修长饱满的双腿交叠，在灯光下闪烁着莹白之色。
以往，苏南对她的这幅皮囊很是着迷。
如今四目相对，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见他站在原地没动，江悦挑眉，眼里露出些许不屑。
“愣着干嘛？是我要请你进来吗？”
包间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苏南身上。
有戏谑，有讽刺，有不屑......
苏南深吸口气，大步向前，来到江悦面前。
身旁的男模很是识趣，急忙起身要给他让位。
可刚起身，江悦就不满皱眉。
“我才是你老板，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走的？”
看似是对男模的不满，可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苏南。
很显然，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苏南心中苦涩。
换做以前，这种行为，会让他感到难过，会让他找个角落大醉一场。
可如今，他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波澜。
结婚五年，江悦这种幼稚的把戏，他看了太多次。
以至于再次看到，他只觉得深深的疲惫。
男模被夹在中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说到底，他只是个赚钱的，又不真的是什么小白脸，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卷入别人感情纷争当中去的。
苏南无意为难他，冲他勾了勾嘴角。
“没事，既然她让你做，你就坐着吧。”
边上江悦的小姐妹听到他这么说，捂着嘴偷笑，开口满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哎呀呀，还是我们南哥胸怀宽广，谁嫁给你，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是就是，连自己老婆都能分享，这等气魄，啧啧。”
苏南并没有理会她们的闲言碎语，只是直勾勾盯着江悦。
也许是僵持地有些久了，江悦蹙眉，眼里透出不耐烦。
抢在她开口之前，苏南失望开口。
“江悦。”
“我们离婚吧。”

原本吵闹的包间，随着苏南这句话落下，瞬间安静下来。
像是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般，众人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唯有他面前的江悦，面色难看。
“苏南。”
她的语气冰冷中带着警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南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了口后，点了点头。
“我很清楚。”
“我们离婚吧。”
江悦没再开口，只是眉头紧皱，死死瞪着他。
气氛越发沉默压抑。
一旁的张紫玉见情况不对，赶忙端起酒杯打圆场。
“姐夫这是干嘛呀，你们都五年夫妻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你都听见了对吧。”
江悦突然嗤笑开口。
“刚刚在门外，偷听了很久吧？真是辛苦你了。”
苏南很平静。
“这不重要，离婚吧，对你我都好。”
江悦脸上的冷笑之意更浓，眼神也越发冰冷。
“我劝你还是识趣点，不要蹬鼻子上脸。”
“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么？你难道不像狗么？当初不是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跪着求我爸妈收留你的？”
“在那之前，你不就是条没人要的野狗么？！”
她越说越激动，抬手狠狠将酒杯砸碎在苏南面前。
“这么多年，要不是我家供你吃穿，施舍你，你早就死在哪个阴沟里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
苏南没有反驳。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十岁那年，他的父母出国的时候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收留了他。
可奶奶没多久就因为癌症去世，爷爷也感染了风寒，身体愈发虚弱。
临终前，他将苏南送到了江家。
江悦的爷爷，曾经和苏南的爷爷是战友，属于过命的交情。
不同的是，江悦的爷爷退伍后继承了家里的生意，混的风生水起。
也正因如此，得知苏南爷爷的来意后，老人家没有丝毫犹豫就接纳了苏南。
临走前，爷爷再三叮嘱苏南，要好好努力，将来报答江爷爷。
可苏南没想到，这竟然是和爷爷最后一次见面。
还没等他适应在江家的生活，就接到一个噩耗。
爷爷高烧不退，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撒手人寰。
江爷爷也因此对苏南各种疼爱。
甚至超过自己的亲孙女江悦。
只是那时候，江悦也并不在意，而是像个跟屁虫一样，成天哥哥哥哥地跟在苏南身后。
两人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玩耍。
就好像是亲兄妹。
有时候，苏南也忍不住想，自己之所以那么喜欢江悦，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些年寸步不离的陪伴。
他已经习惯了江悦跟在他身后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都在江爷爷说要将江悦许配给他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江悦一厢情愿的认定，是他跟江爷爷提出这样的要求，说他目的不纯。
甚至说一开始他进入江家，就是利用江家人的同情心。
从那天开始，江悦对他的感情急转而下。
结婚后，更是直接无视，开始夜夜笙歌。
苏南也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甚至比不过一个陌生人。
“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苏南深吸口气，不愿意在这里纠缠，只是哑声开口。
“我们的事，没必要摆在台面上，等回家后再说。”’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出门前，他听到江悦不屑的冷哼。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明显就是为了让他听个清楚。
“一个废物而已，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他就会自己跪着回来求我！”
苏南没有回头。
来到酒吧门外，看着繁华的街道，他突然有些茫然。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明明如此繁华的都市，却没有一盏灯为他亮起。
在街头游荡许久，苏南返回家中。
迅速地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和江悦纠缠什么。
可一直到后半夜，江悦都未曾返回家中。
苏南忍不住苦笑。
看来她连和自己谈谈都不愿意。
迟疑了一下，苏南还是拿出手机，给江悦打去电话。
离婚协议这种事，还是早签早了事。
免得夜长梦多。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在机械的女声中被挂断。
苏南不甘心，又打过去。
这次很快就接通。
只是接通的瞬间，苏南却怎么都无法开口。
男人粗重的喘息，以及江悦压抑的呻吟，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干，干嘛？”
江悦带着呻吟的声线将苏南的意识唤回现实。
苏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挂断电话。
但不知为何，即便电话已经挂断，他的耳边依旧在回荡刚刚那羞耻的声音。
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闪现江悦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予宇欲求的画面。
所以，她之所以接那通电话，是为了羞辱自己么？
苏南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江悦为了恶心他，也算是够豁得出去。

苏南陪张婶聊了很久。
也许是许久未见，张婶表现的很有精神，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这也让苏南悬着的心放松不少。
等到第二天一早，伺候张婶吃完早餐后，他便打算回海城。
他这次来的匆忙，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都没带，单位那边也是临时找人代班。
确定张婶没什么大碍后，苏南便打算先回去海城一趟。
打车的时候，苏南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多了上百条通话拦截，无一例外都是江悦打来的。
很难想象。
平日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他打给江悦。
没想到这才情况刚好反转过来，看样子昨晚气的够呛。
苏南本不想理会，可想要离婚，还需要她的配合，无奈，只能将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不到半分钟，江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接通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责骂声从听筒传出。
“苏南！你踏马还知道接电话是吧？！”
“可以啊，现在还学会玩儿失踪这套了是吧，你除了会跟爷爷告状，你还会干嘛？你简直妄为男人！”
苏南将手机拿远。
足足两分钟过去，那头才没了动静。
苏南这才将手机拿近，平静开口。
“说完了？可以好好谈一谈了么？”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江悦依旧愤怒。
“要离婚的是你，跑去告状的也是你，现在玩儿失踪的还是你，苏南，你一天不作是会死吗？”
苏南冷冷解释：“我没有玩儿什么失踪，我也没有告状，是......”
“闭嘴吧！你这套说辞已经说了太多遍，光听一个字我都觉得恶心！”
江悦越说越激动，电话那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她每次一生气就会用身边的物品撒气。
“苏南！不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用离婚协议吓唬我，让爷爷给我施压，好逼我跟你道歉是么？”
“我告诉你，做梦！”
不等苏南开口，电话就被狠狠摔断。
苏南无奈叹气，但也没有打回去的打算。
如今的江悦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不如让她冷静一段时间。
而且张婶现在更需要人照顾，他实在没时间和江悦浪费口水。
下了高铁，苏南打车赶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纸屑。
那是他之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江悦的手笔。
苏南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留着的纸条。
恶心人的东西，有本事就真的离婚！
是江悦写的。
苏南忍不住摇头嗤笑。
江悦不是蠢人，反而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有时候，太过聪明，就是自傲。
没有理会那张废纸，苏南随意收拾了下，便赶回自己工作的医院。
将负责的病人交接清楚，这才请假回到张婶的老家荔城。
张婶见他回来，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就连吃饭都多吃了半碗。
等她睡着后，苏南掏出手机，想看看单位群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江悦发了朋友圈。
视频里，江悦身穿比基尼，和一个穿着泳衣的小帅哥相拥在温泉中。
两人深情对视，眼里满是爱意。
透过背景的窗户，能看到外面中世纪装修风格的古堡。
苏南微微挑眉。
没想到江悦这种钟爱养鱼的女海王，居然也会把男人发在朋友圈秀恩爱。
定位是在巴黎。
那是当初结婚的时候，苏南本打算去度蜜月的地方。
可江悦却始终不肯，说就是些破烂中世纪城堡，没什么好看的。
但如今她却陪着别的男人跨越数千公里去泡温泉。
原来不是她不想去。
只是她不想和他苏南一起。
看了一眼，苏南就关上了手机。
但不知为何，刚刚视频里的片段却不停在他脑海里闪过。
虽然已经决定离婚，但看到那些，苏南心中还是忍不住会不舒服。
他想不明白，也不清楚。
为何江悦会如此痛恨他。
躺在床上，苏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直到窗外透进来阳光时，才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可刚闭上眼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苏南睁开眼，就看到一群医生冲进病房，围在张婶身边。
他猛地翻身坐起，这一瞬间，睡意瞬间消散。
“张婶！”
苏南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冲过去，可却被医生阻拦。
“家属麻烦靠后！”
说罢，众人就手忙脚乱地将张婶推进了抢救室。
坐在手术室外，苏南心中那种恐慌感更甚，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不停为张婶祈福。
半天时间过去，手术室门上的灯光熄灭。一名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
见状，苏南立马起身扑了过去，抓着医生的手着急询问。
“医生，医生，我，我母亲她......”
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甚至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
四目相对，医生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病人好像有话想跟你说，赶快进去吧。”
苏南脚下踉跄，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
“不可能......”
“不可能！”
“明明都说她已经好转了，怎么可能突然会......”
“苏先生。”
医生打断他的话。
“我看过您的资料，您也是一位医生，相信您也应该明白，昨天张女士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四目相对，他一字一顿。
“只是您不愿意相信罢了。”
苏南愣住了。
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的确，张婶是看到他之后就表现的很亢奋。
看她那副高兴的样子，苏南一时间竟然忘了，那也是一种死亡的征兆。
古人言，回光返照。
医生叹了口气。
“快进去吧，时间......不多了。”
苏南赶忙冲进手术室。
张婶躺在病床上，干枯的身上插满各种管子。
这种情况身为医生的苏南自然见过。
可没想到，这种情况会出现在自己家人身上。
“是，是小苏吗？”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张婶艰涩地开口。
声音沙哑到仿佛两块木板在摩擦。
苏南强忍悲痛，急忙走到她身边。
“是我，张婶。”
张婶艰难地抬起手，苏南赶忙握住。
她的手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如同死尸。
张婶睁开眼，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可再怎么努力，这笑容看起来比哭都要苦涩。
“婶子要走了。”
仅仅五个字，苏南再也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小苏啊，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婶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到时候了，只是我实在放不下你和江悦那丫头啊。”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她不爱你，她这个孩子本性不坏，只是有时候太拧巴，婶子真心希望你们能走到最后。”
她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苏南的头，呼吸变得急促。
“我可能不行了，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只是可惜没看到江悦那丫头，她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看着张婶眼角滑落的泪水，以及眼神中带着的淡淡期待，苏南心里就算再有隔阂，还是趁着医生将她送回病房的功夫，给江悦打去了电话。

即便江悦如今远在异国他乡，根本赶不回来。
但能让张婶隔着屏幕看一眼，也算满足她的遗愿。
可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都以无人接听告终。
苏南也放弃了。
想来也是，如今人家正忙着和小奶狗享受呢，哪有接电话的心思。
可就在苏南打算返回病房时，江悦的电话居然回了过来。
“有屁快放！”
听着那头不耐烦地声音，苏南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张婶快不行了，她，想见你一面。”
“哼。”
江悦冷哼。
“苏南，你为了达成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张婶好歹也是把你从小带到大的，就算你不感激，也不能用这种话诅咒她吧？”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发出一阵冷笑。
“我懂了，你是看到我和我亲爱的宝贝在旅游，觉得自己玩脱了，所以才撒这种谎骗我回去？”
她的语气里满是洋洋得意和讽刺，似乎自认为自己看透了一切。
苏南死死攥着手机，关节发白。
他强忍着把手机砸碎的冲动，冷声道：“你在哪儿，和谁，在干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希望你能给张婶打个视频，让她看你一眼。”
可不等他说完，电话直接被啪的一声挂断。
苏南愣在原地。
没想到，江悦居然会如此决绝。
即便她不相信自己，可打个视频就能辨真假的事情，她都不愿意。
苏南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告诉张婶。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编好了借口，推门走进病房时，一眼就看到围在病床边的医生，们。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仪器往张婶身上接，脸上写满了着急。
下一秒，随着心脏监护仪发出长鸣，所有人都好像被点了定身穴一般，僵在了原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医生转头看向苏南，眼里满是同情和怜悯。
苏南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步挤入人群。
“张婶？”
苏南轻声叫了一句。
可是病床上的人已经无法回应。
“张婶？”
苏南提高声音，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医生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节哀顺变。”
苏南回过神。
也是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如同自己母亲一般的人，是真的去世了。
苏南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一晃狼狈摔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可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像是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去打那个电话。
张婶临终前在想什么呢？
她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呢？
可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苏南抬起手，狠狠打起了自己的耳光。
医生见状赶忙劝慰。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苏南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那些医院病逝的病人家属的心情。
也终于明白，在病人家属的角度，所谓的节哀顺变，是多么无力的一句话。
可悲的是，这句话他也曾经跟别人说过。
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的一切。
打小时候，每次在家写作业的时候，张婶总会给他准备一晚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每年生日，张婶也会精心准备一桌他喜欢吃的菜。
也正因为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苏南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体验到了家的温暖。
可随着回忆画面变得灰暗，张婶的身影瞬间崩塌。
伴随着脑海中的轰鸣，苏南回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体已经被冷汗打湿。
强撑着起身，看着面前的医生，苏南这才意识到。
这不是幻觉。
张婶，真的不在了。
作为张婶的干儿子身份，苏南独自一人操办了她的葬礼。
她的葬礼很简单，简单到，连她的子女都不愿意来参加。
只有一些她生前的好友。
苏南不是没想过给江悦发消息告知张婶离世的消息。
可是回复他的，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依偎在之前那个男人的怀里，两人在海边享受着落日。
她看见了消息，可却用这种方式来作为回答。
苏南无法想象。
什么时候开始，江悦居然愚蠢成了这副模样。
事到如今，她依旧认为，张婶的死，不过是他编撰出来的谎言。
苏南对她彻底失望，在消息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她拉黑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