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赶他走,他突然扯开衣襟嘶吼:“这破铜片换不来半袋黍米!
你们看看我这肋巴骨!”
我站在角楼上望着他嶙峋的胸膛,指甲掐进掌心都没觉出疼。
更糟的还在后头。
有天夜里巡城的士兵抓了个倒卖旧钱的贩子,从他裤裆里搜出三百枚五铢钱。
那小子在牢里挨了二十鞭子才招供,说是南阳李通家的伙计。
我连夜召李通进宫,他跪在殿下还满脸委屈:“陛下明鉴,小人是把旧钱融了铸成农具捐给灾民的!”
我让侍卫扒了他外袍,中衣缝里抖出十几枚五铢钱,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他脸上血色唰地褪尽的样子,我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入秋后,各地告急的奏折雪片似的飞来。
琅琊郡守贪墨案发时,我正在喝药。
御史大夫哆嗦着念完案情,我手里的药碗“啪”地摔碎在青砖上。
那个姓陈的郡守居然把官田当成自家后院,肥田划给族亲,瘦田分给百姓,还在丈量绳上做手脚——绳子浸了盐水,遇到雨天就缩短三寸!
我气得浑身发抖,下旨把他全家押送长安。
结果囚车刚过潼关就遭劫,三百多口人全被灭了口。
那天我在宣室殿坐到三更,听着更鼓声数窗棂格子,突然想起登基时刘歆说的那句话:“陛下,这世道比竹简上的字复杂多了。”
腊月里最冷的那天,刘歆抱着捆竹简闯进寝宫。
他官帽歪了,白发上还粘着雪粒子:“陛下看看这个!
辽东来的商队说高句丽人都在用五铢钱,我们的新钱...”他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佝偻的背脊像张拉坏的弓。
我扶他坐下时摸到他手冰凉,烛光里才看清他嘴角有血丝。
那捆竹简上记着边关十二郡的物价:一石粟米从两百钱涨到两千钱,盐价翻了十倍。
最后一卷是幽州牧的绝笔信,说他开仓放粮被豪强哄抢,现在悬梁自尽了。
信纸上有块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血还是茶渍。
除夕夜,我独自登上未央宫最高的台阁。
远处坊间的灯火星星点点,却听不见半点爆竹声。
寒风吹起我袖管里的《周礼》残简,莎草纸擦过手背像刀割。
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蜷缩的流民,现在他的鬼魂大概正蹲在哪个角落里冷笑。
守岁的更鼓响到第五声时,我摸到袖袋里藏着的小刀——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