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泣不成声，捶着自己的心口哎呦哎呦的喊。

我冷笑一声，起身甩开那指甲快扎进我肉里的手。

“凭什么是我去，那么想要你孙子，为什么不是你去？”

“他还小？

他早就成年了，自己做的事情该他自己承担后果，谁也救不了！”

丁建业此时怒气上头，一只手高高扬起，快速的打了下来。

我愣住了，伸出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

细密的疼痛在手指触碰中逐渐蔓延，脸庞开始发热。

我抬眼看向丁建业，眼中满是愤怒。

“你就死了心吧，我是不会去顶罪的。”

“就让你的好儿子，在监狱里待着吧！”

丁建业气的脸色铁青，扬起手还想再打我，却被我一把挥开。

“怎么，又想动手？

刚才是我没注意才让你得手，别忘了，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我目光冰冷，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放下了手，眼神中闪过一抹忌惮。

自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丁建业不是没找过理由打我，但每次都被我抄着板凳砸跑了。

合理的利用工具，省的到时候疼的是我的手。

奶奶在一旁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骂我不孝，是个白眼狼。

我充耳不闻，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丁书文这次犯的事不小，再加上之前的旧账，想要在短期内出来怕是不可能了。

在被放出来之前，一个和我交好的狱友把她曾经藏钱的位置告诉了我。

一出狱我就去把它挖了出来。

仍记得，那是那个疯女人极少时间出现的清醒的时刻。

她的目光柔和，抱着我的身体瘦弱但又温暖，像阳光一样。

她的手抚上我的发顶，声音轻柔。

“我曾在我女儿的墓地旁埋下一笔钱，本来是为自己留着的，现在看来，我是用不到了。”

“那是我之前为女儿攒下的嫁妆，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

她说：“带着那些钱，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我心中一暖，抱着她瘦弱的身体，泪水无声的滑落。

我想，如果我也有母亲，应该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丁家三人则是用怨毒的眼光看着我，如果眼神能化成实质，我恐怕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警察来的很快，见有热闹看，有些闲着无聊的居民也堵在门口围观。

“同志，你们来给评评理，这小子偷我家手机，人证物证都在，就是死不承认。”

壮汉前去迎接，拉着人家就往里走，把人家拉的一个踉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赶紧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楚。

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就事论事。

但丁老太太不爱听人说他孙子不是，张嘴就骂上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壮汉是骗子。

壮汉不满，但也没有和老太太争执，生怕她躺下讹人，只是翻出自家的监控亮出来。

一番检查下，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一切都和壮汉说的一样。

警察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对着丁书文态度强硬。

“这位同志，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尽管丁建业和老太太极力阻挠，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丁书文被带上警车。

壮汉也跟了上去，只留下门外看热闹的群众。

丁建业黑着脸关上了门，把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和闲言碎语挡在门外。

“我的乖孙儿啊！

哎呦，真是造了孽了，流年不利啊！”

老太太哭嚎了一阵儿，目光就落到了我身上。

熟悉的场景重现，往日也浮现到我眼前。

我猜，下一秒，她就要缠上我了。

不出我所料的，老太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都是你，你带回来的倒霉劲催的，害得你弟弟被抓！

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弟弟进监狱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妈，你别胡说，大丫不是那种人。”

丁建业竟然凶丁老太太了？

但瞬间他的态度又柔和下来。

“妈你放心，小文会没事的，小时候那个大师算过，他这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是不愁吃穿，这不是吃上官家饭了吗？

丁建业看似在安抚奶奶，实则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我，像是在试探。

我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们打量。

半晌，丁建业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丫，你也知道，你弟弟他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事。”

他斟酌着用词，语气温和有商有量的，似乎想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带过。

我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嘲讽。

“小？

他小就能偷东西？

他小就能让我替他坐牢？

他小就能无法无天了？”

我字字珠玑，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伪装。

丁建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大反应，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上话。

“你……”他刚开口，就被我打断。

“别你你我我的了，丁建业，你这一套套的，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直接点明他的意图，不想和他继续周旋。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大丫，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咱们是一家人，你得帮衬着弟弟。”

他说的一本正经，仿佛之前让我顶罪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似乎我们之前是个完美的家庭。

我简直要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一家人？

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一家人？”

我质问道，眼神里满是愤怒。

丁建业被问住了，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就在这时，老太太扑了上来，一张老脸上急的两眼发红。

“大丫头，你去帮小文，就说手机是你偷的。”

“他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

“对……你已经替他顶过一次了，你有经验，但是小文他还小！”

“你快去啊！

让他们把我的孙子还回来！”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终于，解脱了。

被偷手机的壮汉特别有仪式感，为了送丁书文进去，还特意起诉了他。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为了能看到他的惨状，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赶过去。

丁建业没给丁书文请律师，或许是知道没有证据，也少花了一份钱。

法庭上，丁书文一脸颓废，眼神空洞。

他或许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法官宣判的声音响起，丁书文因盗窃罪被判入狱三年。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波澜不惊。

走出法院，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住了眼前的光晕。

回首过往，那些痛苦与挣扎并没有随着丁书文的判决而烟消云散。

我会永远记住那一段日子，时刻警醒自己。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只是某天路过一群在讲八卦的人。

“听说了吗？

有个男的赤手空拳去劫狱了，还带着自己老娘。”

“那老太太人家一碰就倒下去了，非要让人把她偷东西的孙子放出来才肯罢休。”

女生同伴惊讶的捂住嘴：“这不是打扰人家吗？”

“可不是吗？

最后俩人都被关进去才消停了。”

同伴乐不可支，捂着嘴笑得开怀。

“这不就三代同堂了吗，怎么不算一家人呢？”

“真是自作自受，还有啊……”我拎着挎包走远，女生的声音也随着距离的逐渐增加变得越来越小。

老太太这种的，也关不多久，顶多教育一下就放出来了。

如果不是听人说，我还真想不到丁建业会想出来这种徒增笑料的办法来。

……几年之后，他们一家人变得更“厉害”了，还上了社会新闻。

新闻上说，丁书文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提前释放。

然而，重获自由的他并没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继续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这次，他涉及的是更加严重的抢劫。

丁建业和老太太在他出狱后，以为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却不料丁书文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试图劝阻，但丁书文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最终，丁书文再次被捕，这次面临的将是更长的刑期。

丁建业在得知自己儿子再次犯罪的消息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开始酗酒，整日浑浑噩噩，生活失去了方向。

老太太则因为连续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

她躺在床上，整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而终。

看到这家人的结局后，我不禁唏嘘。

如果能在第一次就掰回来，没准儿丁书文还有救。

可惜，没有再重新开始的机会了，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丁建业抬起下巴，似乎是认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我淡淡的回了声“哦”，又一遍的关上房门，这次顺利关上。

丁建业才反应过来，“哐哐”地敲着门，嘴里还大声的喊叫着。

“出来，丁大丫，给老子滚出来！”

我堵住耳朵，假装没听到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早早的停下，没想到这一敲就是十几分钟。

为了防止打扰到邻居，我只能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丁老太太一见我开了门，立马扑了上来，双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像个牛皮糖一样怎么都撕不下来。

“大丫啊，你可不能不管小文啊，他是你亲弟弟啊！”

她哭喊着，脸上满是泪痕，仿佛丁书文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皱着眉头，用力想要挣脱她的束缚。

“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丁建业也趁机挤了进来，把门一关，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然别想在这儿安生住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想动手的意图。

看看时间，还是向老板请了一天假。

我有一种预感，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解决不清楚。

老板很快回了话，同意了我的请假要求，还问了我需不需要帮忙。

我婉拒了他，这才将手机重新装进口袋里。

“丁建业，你搞清楚，丁书文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不可能再替他顶罪。”

丁建业冷笑一声，眼神发狠。

“你以为你能决定什么？

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有本事你就继续躲，躲到哪儿我追到哪儿，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步步逼近我，脸上满是威胁的意味。

我毫不畏惧，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欺负的丁大丫吗？

别想了。”

“你有本事就去劫狱了，在这儿逼迫我算什么本事。”

丁老太太还在一旁哭嚎着，声音尖锐刺耳。

我皱了皱眉，看向丁建业。

“你让你妈别喊了，烦不烦！”

他被我怼到没话说，嘴巴开了又闭，伸手指着我的鼻子，“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看啊，你们除了放狠话就没有别的招数了。”

我趁机挣脱开丁老太太的束缚，站到一旁。

“丁建业，我最后再说一遍，丁书文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不会再因为他进去。”

“想找人顶罪，你不就是个现成的吗？”

“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现在就去自首，说是你让你儿子去偷的。”

“这样你还能进去帮衬丁书文，你们父子联手，没准儿还能在监狱里发展发展。”

我嬉笑着，说完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话表示赞同。

丁建业被我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一阵，像个调色盘，五彩斑斓。

他还想像从前那样扬起手打我，被我躲了过去。

“还想动手呢，你就不能换个招数？

真老套，总是这样，你不腻，别人看着都腻了。”

我捏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丁建业吃痛，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

丁老太太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她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又双叒叕地甩开丁建业的手，走到门口，打开门，向他们发出邀请。

“请吧两位，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把你们赶出去。”

丁建业还想说什么，却被丁老太太拉住了。

“丫头啊……”她哭丧着脸，似乎还想求我，却被我瞪了回去。

老太太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闭上了嘴，拉着丁建业离开了。

“慢走不动，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可不想再跟你们家有什么牵扯。”


“看在你刚出来的份上就不打你了，下次别再偷东西了，家里活都没人干。”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奶奶大声的训斥，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难不成她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吗？

丁书文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那是什么眼神？”

奶奶伸出手指戳着我的脑门。

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头，就在她想抽出来时，用力一掰，尖锐的惨叫声顶破了天。

丁文书被声音吓的从沙发上滚落下来，原本看好戏的眼神也忽的一变。

“丁大丫，反了你了，还不松手！”

说着就要上来推开我。

我顺势松手躲过，看着一头撞到门框的丁书文和奶奶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心中不免感受到一丝快意。

“从前是我太软弱才会任由你们打骂，现在你们最好别惹我。”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想知道我在监狱里都学到了什么。”

丁书文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他似乎不敢相信，曾经那个逆来顺受的大姐，现在的态度竟然会变得如此强硬。

“你……你敢这样对我，等爸回来了，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去啊，来一个我打一个，看看你那该死的爹会怎么饶不了我。”

我冷笑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已经快看不出有人生活的影子了。

堆满了杂物不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柜子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一定是让丁书文拿走卖钱了。

我不动声色，开始动手整理这个已经不成样子的房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走到狭小的窗户边向外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那里。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身材样貌，我怎会不熟悉？

当初他押着我进监狱的狰狞面孔，仍然记忆犹新。

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丁建业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进了单元楼，没了踪影。

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我猛地一颤，往日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奶奶坐在地上的哎呦哎呦的喊声更大了。

见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奶奶激动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的儿啊，大丫……大丫她真的是疯了，她要弄死我们一家人啊，你快管管她。”

“我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但是你和小文可是我们老丁家的命根子啊……”奶奶声泪俱下，亮出被掰断的那根手指头，用手背抹着眼泪。

我就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平静。

丁建业扶起自己的老母亲，看着稳稳当当靠在门框上的我，眼里冒火。

“真是反了你了，站那儿别动，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贱皮子！”

说着，他把奶奶扶到沙发上，卷起袖子就要过来。

“在监狱待两年，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让老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