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去便将我囚禁在了宫殿中。

周身半米之内全是他安排的人。

我看着脚上的镣铐叹息。

里面放了软垫，不磨人，却也彻底锁住了我的自由。

萧衡不肯放我走，又怕我无趣，命人送来了无数的新奇玩意。

我悉数拒绝，只留下一只鸟雀。

金贵的鸟儿被关在华美的笼子里，一日日失了生机。

像我，又不像我。

我想走，萧衡留不住。

当晚，我在香烛里加了安眠的药物。

在感受到萧衡熟睡的呼吸后。

我轻手轻脚地起来，然后放飞了那只鸟。

重获自由的瞬间，它的每一根羽毛都在熠熠生辉。

我痴痴地看呆了。

夜间的风拂过我的脸，我最后看了萧衡一眼。

然后，一脚蹬开了凳子。

因为担心我，萧衡的夜晚总是睡不熟。

可今夜，他却睡得格外香。

梦里，他看到我活蹦乱跳地恢复了生机。

在灼灼桃花下，笑盈盈地唤他阿衡。

一如从前。

可醒来后，萧衡却没有在床上见到我。

他慌了神，下一秒，便在床栏处，看到了吊着的一个身影。

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前去，在看清面容后。

萧衡像是被人抽了骨头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绝望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腔。

萧衡半晌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我放下来。

他抚摸着我的脸。

“无忧，你别吓我！”

他声线哀凄，像是失去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我再也没法回应他了。

萧衡感受到自己喉口一阵腥甜，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贴身太监听到动静后慌忙喊着太医。

萧衡却只是抱着我崩溃大喊：“救她！

给我救她！”

周围的太医面面相觑，无一不明白我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只能集体跪下大喊：“皇上节哀。”

萧衡猛地拔出剑，崩溃得像一个疯子。

“谁说她死了，她没死！”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将我抱回榻上。

“无忧乖，天气凉，我们回床上好好睡。”

“睡一觉起来，我们明天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萧衡紧紧握着我的手，妄图分给我一丝温度。

但他得到的，永远只有无尽的寒凉。

那一晚，年轻的帝王，一夜白头。

有宫人想要收走我的尸身，却都被萧衡厉声斥走。

他坐在我的尸身前，喃喃自语。

“姜无忧，你怎么这么狠心？”

“三年前你就丢下我一个人，三年后，你还是
死。

可再见萧衡一眼的念头，却支撑着我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萧衡身旁的大太监看着我冻得乌紫的嘴唇，有些心疼。

“姑娘，你那么怕冷，为什么不跟陛下求求情啊，陛下心里是有你的！”

我自嘲地笑一声。

求情，只会让我变得更难堪。

相伴十几年，我怕冷这件事，萧衡早就知道。

从前，他冻到嘴唇哆嗦，也要将棉衣穿到我的身上。

现在，他却刻意命我只着单衣跪在雪地里。

我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萧衡为哄白晓晓而放的万千长明灯，跪了整夜。

再起来时，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只能靠人抬着行动。

可还没动几步，便有一群宫人将我押去了白晓晓的寝宫。

她因耳朵的事请了太医，却因此诊出了心痛病。

萧衡为她寻遍名医，最后从一个蛊医那得到了治病的法子。

那便是命人用全身精血饲养毒蛊三日。

最后引出的蛊，可治百病。

可为白晓晓选定的这个饲蛊人，是我。

我还没来得及悲伤，便发现殿内的蛊医，正是当年买下我的男人！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因麻木的腿，只能倒在地上扭动着向前。

萧衡先前对我百般蹉跎，我都未曾低过头。

唯有这次，我拼命求他，不要。

可萧衡只是站在高位嘲讽地笑着看我匍匐到他脚边。

“呵，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贪生怕死。”

“放心，这蛊要不了你的命，最多让你疼上几日。”

“这都是你欠我的！”

蛊医显然也认出了我，饶有兴味道：“于正常人来说，这蛊确实要不了性命，可这丫头先前被......”他话未说完，所有人的注意便被床边太医的一声大喜所吸引。

白晓晓被诊出了三月的身孕。

萧衡大喜，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她的肚子，面上满是初为人父的柔情。

再次对上我绝望的目光时，他的眼底没有一丝迟疑。

大手一挥，让蛊医动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全身的血液凉了个彻底。

碗漆黑的汤药很快被人强行灌入我的喉中。

那蛊虫比我先前的任何一次试药都厉害。

刚入体便翻搅着我的五脏六腑，像是要将我整个心脏都吞了个干净。

剧烈的疼痛让我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人像一条死狗般拖回了寝居。

疼了半宿后，
襟处。

萧衡吐出一口血，看我的目光却依旧温柔。

“无忧，别怕。”

苏晓晓很快被控制住，却仍旧笑得癫狂，看我的眼神从怨毒到可怕。

“我不甘心！

凭什么姜无忧一回来，你眼里就只剩下她！”

“我恨她，我就是要她死！”

萧衡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她最后一眼，在行刑台上命刽子手一片又一片地剜下了她的肉。

直到最后只剩一个骨架。

死状凄惨到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除了我自己。

我最近身体疼得更加厉害，睡得也越发短了。

清晨醒来，我对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发了呆。

脸颊凹陷，双目无神，头发也掉了一大堆。

“好丑。”

我喃喃道。

萧衡趴在我的肩头，温柔抚平了我皱起的眉，痴痴回着：“很漂亮，我的无忧，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说着他举起了梳子，拨弄起我的头发。

我问他在做什么。

“在为你编长生辫。”

萧衡手下动作轻柔，嘴里不住念叨。

“愿卿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可他还没编好，我就剧烈地咳了一大口血。

那缕发丝自他指间滑下，如我的命一般。

他如何都抓不住。

萧衡看着他衣角上的血迹，慌忙地传唤太医。

而我也在此刻发现，窗外柳枝抽芽，百花盛开。

春天来了。

于是，我第一次对萧衡提出了离开以外的要求。

我要吃冬笋。

萧衡很惊喜，当场就要亲手为我去做。

他以为我有了生的期待。

有宫人忍不住提醒他：“陛下，这季节哪有冬笋啊？

时间根本不对。”

是啊，时间不对。

不管是冬笋，还是我与他。

始终在错过。

趁着萧衡去找笋的间隙，我出宫了。

大江茫茫，黄云万里。

当清风徐徐灌入我枯萎身体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好似也重新活了过来。

于是我买下一间宅子，准备定居。

最后的时光，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要好好地看一看那些从前未见过的风景。

可是萧衡不愿。

我离开的那日，他急疯了，几乎动用了兵力只为寻我。

找到我的时候，我躺在榻上，平静地对他道：“萧衡，我疼。”

“所以，让我睡吧。”

萧衡哭着抱住我。

“无忧，不要。”

“别不要我。”

他的泪浸湿了我脖颈间的衣裳，却不能动摇我的内心分毫。

可我也低估了萧衡的决心。

8他被我吓得怕极
给他询问的机会，只是挺着肚子，挡住了他的视线，柔情地让他感受孩子的存在。

于是萧衡再没挪开过半分。

而很快，也到了取蛊的日子。

被人剖开胸膛的瞬间，我看到了自己的心脏。

那颗坚强地爱了萧衡二十年的心。

可现在，它被蛊虫啃得稀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蛊虫很快被蛊医取出入了药。

萧衡看着倒在血泊中逐渐失去气息的我，终于没有办法维持面上的冷静。

他把忙着为白晓晓配药的蛊医揪出来大吼。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的饲蛊没事吗？”

巫医很不解地一摆手。

“是啊，正常人最多折寿数年，确实不会有事。”

“可她不一样，她本就给我当了三年的药人，耗尽精血，如今以身饲蛊，更是油尽灯枯。”

“她早就没救了，陛下您不知道吗？”

一时间，萧衡如遭雷劈，嘴里不住喃喃着两个字。

“药人？”

<5蛊医点头，语气很是唏嘘。

“这丫头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当年为了救丈夫，不过是十两银子就来当了我的药人。”

“上次虽说命大熬了过来，但这次，她是如何都扛不住了。”

“怎么可能？”

萧衡退后几步，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内心，震惊地让他站不稳身子。

当年我走的时候明明那么干脆，那么决绝。

分离的每一天，他恨得骨子都在疼。

他曾发誓要狠狠报复我，必须要让我的未来跟他的曾经一样凄惨才行！

可现在的事实却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萧衡颤抖着手抱起我。

那么轻。

好像风一吹，人就散了。

他哑着嗓子，命令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吊住我的命。

上药的过程中，萧衡再次看到了曾经的那道伤疤。

他抽着气掀起我的衣服。

下一秒，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伤疤，狰狞地覆盖了我的整个身体。

萧衡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攥紧，呼吸都十分困难。

那个曾经连磕破皮都会哭着喊疼的我，竟然真的为了他做了三年药人。

那三年，我该有多疼。

曾经铭刻在心底最深的恨，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醒时，已是三天后。

我好像做了一场极长的梦。

瓦寒窑的日子黑暗到没有希望，可萧衡的出现却将那片黑暗粉碎了个干净。

从此我的世界，天光大亮。

他用单薄的脊梁撑起了我和他
狈地放下木桩。

可长时间的站立早已让我站不稳身子，一个脚软摔在了地上，吃了满嘴的泥，身上的血也染红了一大片雪。

白晓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命人抬上了一箱首饰。

“本宫今日玩得很是尽兴，就赏你在这里面挑一件。”

“不过，得跪下用嘴咬，这样才是你当狗的本分。”

见我不动，她更是得意地羞辱：“怎么不动？

你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能做吗？”

是啊，我什么都能做。

所以我看着她耳朵上闪烁着光芒的琥珀耳坠，笑着直接一把揪下。

白晓晓瞬间爆发出一声惨叫。

我退后两步，看着手中沾了血的耳坠，恭敬道：“多谢娘娘赏赐。”

看着白晓晓不断渗血的耳尖，萧衡眉眼间闪过狠戾，抱着白晓晓转头就宣了太医。

临行前还不忘对我放下狠话。

“如果晓晓出事，你十条命都不够偿！”

我自嘲地低下头，自觉地去了台阶罚跪。

可我本就站了快一天，如今是根本撑不住受罚的。

后知后觉赶来的萧衡眼底闪过紧张，上前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可嘴里还是不留情面地骂着我：“说跪就跪，你怎么这么贱？”

“你去跟晓晓好好道个歉，只要她原谅你了，我就能掀过去。”

我虚弱地迎上他阴沉的目光，语气却毫不示弱。

“我没错。”

萧衡默住，像是被我刺激到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

“是，你没错，从抛弃我开始，你一直都没错！”

“这么喜欢跪，那就脱了外衣去雪地里，不跪够十个时辰，不准起来！”

“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准给她一口水喝！”

说完，他转身就走。

而我跪在雪地上，思绪涣散。

3冬天的夜晚极冷极寒，让我想起了我被买走的那天。

我清楚地知道，萧衡宁死也不会让我去做药人。

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所以我将银子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告诉他我跟了富商，要去过好日子了，让他别拖累我。

那天，一向骄傲的萧衡第一次弯下了脊梁。

他跪下哭着求我别走。

我心如刀绞，却也只能流着泪，不敢回头。

隔着身后的风雪，我听到了萧衡这辈子对我说得最重的一句话。

“姜无忧，我恨你！”

可我骗了他。

等待我的是百蛊噬心，万蛇覆体。

当药人的每一天都让我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