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姑娘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常乐远嫁和亲也有我出的一份力，我帮着四皇子算计皇后母家，皇后母家倒台，太子需要更多筹码，常乐作为太子的嫡亲妹妹走上了和亲之路。

这一路推她离开，我竟也是出了力的！

“噗——来人呀，少爷吐血了！”

人潮涌来，在眼前晃个不停。

闭上眼睛，仿佛再次见到了那个蹲在自己面前，肉乎乎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满含担心。

13醒来时，心口疼得厉害。

黎妙之忧色难掩，守在我床边。

下人说我昏迷了两日，黎妙之没有休息，守了我两天，全府赞扬她对我情深，比之过去的常乐公主更甚。

我没有搭理任何人，只呆呆望着上方的床幔，除了常乐，我不想见任何人。

大夫说我是急火攻心外加心中郁结，大悲大恸后身体垮了，需要好好调理，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父亲成天叹气，来得勤快，盼我早日归朝。

朝廷风起云涌，皇上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朝中所有人都怕赶不上摆在眼前的从龙之功。

父亲怕我好了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朝中再无我的立锥之地，侯府好不容易盼来的起色又丢了。

常乐走前说过，她不怨兄长、母亲了，她理解他们的难处。

我觉得该为她做些什么，嫡亲的兄长坐上那个位置，她的日子该是要好过些。

因着我要娶黎妙之，四皇子对我十分信任，带着我办了许多事，从不避讳我。

诬陷皇后母家之事足够扳倒四皇子了。

将人证物证通通交给太子后，我松了一口气，这场闹剧，快结束了。

“殿下若不放心，尽管派人去查。”

“我只是不懂，你将这些交给我，两边不讨好，图什么？”

图自己心安，图她今后背后能有支柱。

四皇子做过的事全部被抖落出来。

到底是亲儿子，四皇子只是被贬为庶人，留下了一条命，永远不得返京。

皇上不要他的命，自有人要。

太子经历了些大起大落，手段较之前强硬了很多。

四皇子在城外被山匪杀了，一刀毙命。

黎贵妃被一杯毒酒赐死，对外宣称病逝。

忠武将军府被牵连，虽然没有抄家流放，到底是不好过了。

一个月时间，一切尘埃落定。

14我病得越发重了，时常咳血。

索性辞官在家，不理外面的风雨。

新皇
我偷溜去厨房偷东西吃，被人逮个正着。

“就你这野种，居然手脚不干净。”

新雪铺在地上薄薄一层，我被两个仆人按压住，脸贴着地。

从开始的冷，到后来慢慢觉着刺痛，最后冻得没了知觉。

其实就这样随了我那短命的母亲去了也好。

我不再挣扎。

耳边一声暴喝在对于快晕过去的我来说像是来自天外。

“好个刁奴，敢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给我打。”

压着我的仆人被扯开，嘴里不断发出惨叫和求饶声。

面前蹲着的小姑娘好奇的看我，兀自伸来搀扶我的手臂，下一秒飞快缩回去。

“你的身上怎么这样冰？

你们几个，先过来扶他起来。”

靛青色的披风披在我身上，身子渐渐回暖。

她不过及我胸口，披风对我来说有些小，我却觉得那股暖意直达心底。

娘亲去世后，她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我急切地往嘴里塞食物，热泪一边不住掉落在碗里。

“你，你别哭呀，要不，我让人再去打那两个刁奴一顿？”

我告诉她母亲去世了，所有人都欺负我，没人想我活着。

她告诉我，既然没人希望我活着，那她希望我活着，今后我便是她的人了，要好好活下去，将来报答她。

我始终记着小姑娘的话，我是为了她而活的。

努力考取功名，只盼再次见她时能够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今日的踏青会来了许多京里官宦家未嫁的女儿，想来比我自己私下胡乱打听靠谱。

4我同常乐公主一齐出现，众人具是一副了然神色。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

凭着一块玉佩，真能找到我心心念念的人吗？

富贵之家，珍玩众多，说不定那玉佩早被她闲置家中。

轮番有人站起来对诗，才子佳人，倒也有趣。

环视一周，我有些心不在焉。

身旁同僚举起酒杯闲话：“你今日与那常乐公主是怎么回事？

好事将近呀！

我是不是要在这里先敬咱们未来的驸马爷一杯？”

周遭的人闻听皆凑过来，言语间尽是调笑。

“裴兄艳福不浅，何止那位被誉为第一美人的公主，没见那边的小姐们一半都巴巴瞅着这边呢！”

“只是这公主着实霸道了些，旁的小姐与你说句话她也是不许的。”

我忙将话头岔过去，常乐公主不是我们能挂在嘴边当众调侃的，这些人
父皇给我们指婚，你是不是......”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地上，平日里张扬肆意的人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是我配不上殿下，殿下……另觅良缘吧！”

喉头像是哽住了东西，我只觉得每说出一个字都难受。

我自小发誓要娶的人是妙之。

现在已经寻到了她，其他的，自然还是断干净为好。

“父皇说过，我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这天下的好，只要我想，合该是我的。”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啊！”

常乐哭得好不可怜，最后晕过去让宫女送回了寝宫。

皇上没有下旨赐婚，常乐也再没出现过。

我忙碌起来，全力帮助四皇子，试着忘却一些事。

公主不再来府里，父亲很是唉声叹气了一番，得知我想要求娶忠武将军的嫡女后方才再次高兴起来。

忠武将军手握重兵，家里还出了个得宠的黎贵妃。

他家嫡女虽及不上常乐公主，也是待嫁女子中排得上号的。

皇上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同四皇子的斗争愈演愈烈，两边都在牟足劲想要扳倒对方。

太子除了一个嫡出正统的身份，皇后母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朝中门生众多。

四皇子把注意打到了皇后母家，只要皇后母家一倒，太子就少了一臂。

四皇子承诺我，事成后帮我求圣上赐婚妙之。

我四处奔走，忙得没时间归家。

9皇后母家通敌，家里收着与敌国将军的通信，大厦将倾。

国舅岳丈亲自告发，没人不信。

圣上大发雷霆，太子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敌国递交到皇上手中的国书给太子带来了转机。

两国断断续续交战数年，双方皆损失惨重。

一封求和信不过寥寥数句，意在求娶以为公主。

为显示诚意，他们希望是嫡公主。

消息传遍满京城，没人不开心。

我知道时，正陪妙之在酒楼品茗，惊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消息属实吗？”

“属实，陛下已经召了几位老臣进宫商议。”

明明还在商议，我却已经预见了结果。

国力本就比敌国弱上一筹，加上国库空虚，已经没有更多粮草拿来打仗了。

若只是牺牲一个公主便能有时间喘息，该怎么选择不言而喻。

陛下招人商量，不过是商量人选。

可太子会为常乐周旋吗？

常乐和亲，不但于国有喘息的时间，
对太子来说同样如此。

嫡亲的妹妹为了国家安定远赴和亲，皇上和朝臣会觉得亏欠他，百姓会感念他。

我辞别妙之，进宫了。

无论如何，我总要去看看。

常乐，我最近总想起她，想起她的笑颜和她的眼泪。

书房里，陛下看起来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朕该直接下旨给你赐婚的，不至于现在这番……”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正斟酌措辞，门外通传皇后、太子求见。

皇后眼眶通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太子因着近期连番的变故，整个人透着一股憔悴。

“儿臣……请父皇……应允皇妹常乐和亲。”

短短一句话，太子停顿了两次。

“皇后，你说呢？”

皇上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转头问皇后。

皇后只是哭，并不作答，什么意思在座的都明了。

先是母家出事，如今为了保全儿子，不得不舍弃娇养了十几年的爱女，皇后把几十年的泪攒在一块儿流干了。

我想替常乐求情，明明皇室里还有其他公主。

可我知道，这一屋子人，我是最没资格开口。

我原本已打算好，局势稳定了便上将军府提亲。

我对常乐有太多摇摆，我得迫使自己定下来，妙之才是那个我盼了十年的人。

可常乐如今的处境让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

“父皇、父皇，我不要去和亲，呜呜，我不要……”常乐强闯进来，散着头发，眼睛红肿。

我提前出了御书房，之后如何，听妙之说常乐公主大闹御书房，被圣上呵斥，遣人压回她自己的宫殿。

妙之恰好近期得贵妃召见，进宫陪伴，消息最是灵通。

我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总向她探听宫里的消息。

妙之受过常乐的奚落，言语尽是幸灾乐祸。

我一面理解她的心情，一面恍惚她还是幼时那个路见不平、侠肝义胆的小姑娘吗？

10托黎贵妃的福，我在这种时候还能进宫。

她听妙之说起我，想见见我。

御花园里，早没了仲秋时见过的桂花，冷风刮过，花儿打着颤。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走得近了，渐渐清晰。

“公主看这花开得多好。”

“开得再好也不过是供人赏玩的东西，能有多珍惜呢？

需要装点屋子时，照样说摘便摘了。”

常乐清瘦了许多，声音虚弱。

“公主，我们回吧，上次您为着裴大人的事
跪了三天，病了许久，这次又——好了，你下去吧，本宫再看看，如今是看一回少一回了。”

常乐一个人站在那里，单薄的身躯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跑。

“咳咳，出来吧，早看见你了。”

常乐的目光从花圃移向我站的地方。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此时竟相顾无言。

以往她追着我跑，我不说话她也唧唧喳喳个没完，现在的沉默让我难挨。

“刚才宫女说你为我跪了三日？”

“以前不懂事，闹了不少笑话，裴公子不必在意的。”

“可我想知道，殿下能否告知。”

我有预感，这关乎常乐在我入狱后没有来看我，我的郁结所在。

“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你知晓了吧，我要去和亲了，下个月走。”

她说得平静，全然没了那日在御书房里的慌乱癫狂。

“太子皇兄曾经最疼我了，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寻来，我不开心他会逗我笑。

可也是他主动向父皇提出要我去和亲的。

母后没有阻止，她只是抱着我哭。”

纵然语气毫无波澜，眼泪却是顺着她瞪大的眼睛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常乐曾经是那个最自由快乐的公主，父兄疼爱，母亲宠溺。

一转眼，他们都来迫她。

“殿下——”我想要安慰她，开口便被她打断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谁的安慰，她需要找个人发泄。

“我以为你不愿意娶我是最让我难过的事。

没想到如今却是要离开父母，离开这里，远嫁千里之外的敌国。”

常乐断断续续说了好多。

她怨兄长推她出来，怨母亲为了兄长不愿意救她。

她理解兄长、母亲的难处。

她知道自己作为公主的责任。

常乐、常乐，皇上定的封号是希望她可以常欢乐，却不料有此一遭，叫她不再欢乐。

那个任性的小公主一夕长大了。

自此之后，我没再见私下见过常乐。

11常乐出发和亲前，黎贵妃为我和妙之请旨赐婚，皇上允了。

我不再圣眷优渥，众人纷纷猜测是因为公主和亲远嫁，我娶不了常乐。

我心知肚明为何。

帝后是不舍常乐远嫁和亲，迫于局势不得不让她出嫁，他们便只能恼我当初不愿意娶常乐，反叫他们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常乐出嫁那天，今冬的第一场雪终是迟迟来了。

帝后最宠爱的嫡公主出嫁，满宫装饰上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