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泡了澡，我照例给他擦拭，今天他格外开心，搂我入怀，一点点给我檫着身上的水渍。

第二天一早，我磨蹭的凑近他的怀中，他闪躲着开口道。

啧，别离我那么近，脏!我立马清醒过来，套上衣服就要离开。

我去做早饭。

今天不吃了，帮我穿衣服。

他慵懒的撑起身子，被子虚掩着他的身材。

我在柜子里挑选着搭配他的衣服。

这件。

我举起一套黑色的西装，搭配蓝色的领带问他。

你觉得好看嘛？

我看看他又看看这套衣服。

合适。

我慢悠悠吐出这两个字。

他似乎嘴角抽动了一下。

书香门第家的小公主，眼光就是好！

我站在门口微笑着送他出了门。

踮起脚，看他走远了后。

拿出手机，给奶奶养老院的护工和弟弟分别发了消息。

这个月的钱到了嘛？

他们没来找你麻烦吧，钱应该打卡上了。

我丢下手机，躺在沙发上。

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叮铃铃......上班的时间到了。

我麻利的穿上鞋子，打车，出门，微笑着跟老板打招呼，收获一个白眼。

昨天没事吧？

同事的关心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暖。

我摇摇头，说没事。

心里忐忑的打着鼓。

中午时分，还未收到医院的通知，我趁着休息时间溜去医院。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复杂。

医生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怀孕三个月了。

摆手让我走。

撒开嗓子叫着下一位。

我倏地站起来，一只手摸遍浑身上下的口袋，想找到手机。

定睛一看，手机正拿在左手上。

我拍拍脑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找到叶清的电话，拨打过去。

无人接听。

我兴奋的抖着手再按下拨打键。

转角处恰好响起与叶清同样的铃声。

心里不自觉充满着期待。

他来了？

为我嘛？

贴着耳朵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拿开，我转过身去。

是叶清。

我几乎控制不住，想奔进他的怀里。

叶清，对于来电显得毫不在意，甚至压低了眉头。

那个大着肚子女人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亲密无间。

他贴近那女人的肚子，随意摁下挂断键。

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我攥紧拳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说不定只是帮忙而已。

可是叶清笑着贴近她的肚子的模......。

我丢下手机，发了狠似的冲过去。

抬起手一掌扇在叶清脸上，声嘶力竭的问。

孩子是你的嘛？

眼泪从脸上不断滑落下来。

你说啊，是不是？

周围的人惊叫着散开。

叶清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伸出手想去扯那女人的衣角，质问她。

叶清挡在她面前，抬手推倒了我。

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

别发你的疯。

林恋，你以为你还是世家大小姐啊！

你家早垮了，没有我，你们全都被催债的打死在路边啦！

我瞪着眼看他，任由眼泪肆意的在脸上流淌。

我抽搐着指着他身后的女人。

像是发出最后一声嘶吼的喊叫到。

她是谁......啊？

她是谁？


嘶我吃痛的叫了出来。

叶清用棉签，轻点在我的脖颈处。

还是这么娇气。

他又收了收手上的力。

我含着泪，疑惑又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

叶清，我不明白。

他微微偏过头，嗤笑一声。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你在我浑身泥泞的时候将自己浸入，都要拉我出泥潭，又一根一根拔掉我的羽毛。

明明可以选择放手，偏偏将我们都困在这四面铁皮的方格子里。

我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抬头不让泪水掉落。

没什么。

我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手指抖了一下，斜眼望向我。

我几乎乞求的说着。

叶清，我不想上班了。

好累啊！

我闭上眼等着他的讥诮，而后同意我的请求。

那就不去。

我惊恐的张开眼，他正俯身揉着我因为跪倒在地，磨破了皮的膝盖。

良久，他带着哽咽的声音。

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奶奶吧！

好久好久都没见过了。

我还是不明白。

明明这些伤全都是你带来的，你现在却对着它流泪。

奶奶，我是林恋。

我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毫无反应，我无助的神情落入叶清眼中。

他拉开凳子，坐在我旁边。

面带微笑亲热的叫喊着。

奶奶，我是叶清，林恋的丈夫。

他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

举在奶奶面前。

还是没有任何意外之喜。

甩开叶清的手。

我失落的找到护工，询问着一切有关奶奶的情况。

一直都这样嘛？

没差。

我准备好的提问，如鲠在喉。

摆摆手，让她继续去照顾奶奶。

独自走在这里的林荫小道上。

脑海里闪现着过去的画面。

林恋，你给我滚出去，这不合规矩。

父亲正襟危坐，在看见叶清那一刻大发雷霆。

我觉得您应该见见他。

我顶撞着他，父亲开始不停的咳嗽，我视若无睹将叶清的手紧紧拉住。

不欢迎就算了，我们走啦！

我拉着叶清的手，朝奶奶和母亲使了个眼色。

奶奶便赶着劝解着父亲，母亲作势拉住我们。

小叶，恋恋天天念叨着你呢！

别怕啊，他父亲也是担心。

母亲看父亲迟迟不愿意松口，也提着步子走了过去。

我们看着这一片混乱，交换着眼神，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刹那间，画画变得模糊。

两份死亡证明，放在我面前。

我哭得泣不成声。

我松开了叶清的手，转身离去。

我被数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围在角落，身上一片一片的血迹。

叶清回来了，拉住了我的手。

世事无常。

当我是大家口中的书香门第时，叶清还是一个靠着兼职还钱的穷小子。

再后来，叶清摇身一变成了天子骄子，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林恋，下课了，快走。

小道的最尽头站着叶清，春风吹起他的头发。

温柔，清秀，脸上透着不服输的劲儿。

我小跑着过去，拥入他的怀抱。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该多好。


叶清接了电话，匆匆离去。

我打着出租，又回到了医院。

流产的话，最快是什么时候？

医生翻了翻文件，说到。

后天。

从医院出来，我喃喃道后天后天......我盘算着，家里的欠款上次是最后一次了。

奶奶养老院一个月8000，我的工资也存下了十万。

够了够了。

可是欠叶清的怎么还？

弟弟还在他那里工作。

我掏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他我的想法。

林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叶清离婚了？

你会不会怪我。

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最后我还是发出去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姐，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就做吧！

你很勇敢，剩下的就交给跟你同样勇敢的我吧！

泪水淌过我的脸，阳光洒在我身上，跟见到叶清那一次一样是暖洋洋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忙活，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我要跟叶清好好聊聊，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离开。

我做了叶清最爱吃的一切，选了曾经他最喜欢的衣服穿上。

点了蜡烛，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九点，我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怀抱着期待的心情坐在沙发上。

十点，我熄灭蜡烛，准备等他回来再点。

十一点，我将冷掉的菜放入微波炉。

十二点，我点着蜡烛，守着已经失去色香味的菜。

一点，我瞪着手机，不愿错过他的消息。

可是我忘了，我们早就不再需要互相报备了。

我将离婚协议放在桌上，独自去了医院。

上面有我的签名和泪水。

上手术台的那刻，暖黄的灯光照射着我的眼睛。

我最后摸摸我的肚子，终于终于，叶清这次是你失约了。

家里出事后，催债的人找上门，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独自一人。

然后在一个雨夜里悄无声息的走了。

叶清睡前还在给我发着爱你，明天去找你。

我说了晚安。

我们已经没有明天了。

我不想也不能让叶清，远在海外的林犀卷入到这里面来。

我看着已经熄灯了的叶清的公寓，他靠着自己事业已经小有起色了，住上了很漂亮的公寓。

我颤抖着肩膀将信件塞进他的门里。

从今天过后，我们再也没有了对方的消息。

再次见面，我被他们逼进小巷子里，拳脚落在我身体的每一处。

我忍着不吭声。

别打了，完成任务就行。

叶清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后，才来抱起我。

叶清，我死了嘛？

怎么看见你了。

他猩红的眼尾，泛着光。

没死，不过也要生不如死了。

麻药注视进体内，我睁着眼，紧紧盯住直射眼睛的光。

像阳光。

林恋，你说我们以后会生几个孩子啊！

他搂着我，亲吻我的额头。

光天化日，说这些。

我娇嗔的推开他，跑向远处。

他在后面笑着追过来，说只生一个吧。

叫他叶一一吧。

因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苦涩的泪水停留在脸颊。


回去的机票费还没有着落。

我随便找了个服务员工作，算了账还是有点入不敷出。

住的地方简直贵的离谱，我洗盘子的时候想着要不流落街头算了。

叶清的订婚仪式定在三天后，我只想快点且一定要在他之前离开这里。

结果并不如我所愿。

他们的订婚仪式提前了。

就在今晚。

我拿到了今天的工资就跟老板说了再见。

凑了凑刚好是机票钱，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我划拉着屏幕，挑选今晚还是明天的机票。

冷笑一声，叶清还真是着急得不得了。

我皱着眉，发呆似的盯着屏幕。

姐姐姐姐。

我感到衣角被微微摇动着，稚嫩的声音扑进我的耳朵。

嗯？

是不是找不到家人了？

我帮你看看。

我蹲下身，安慰的轻轻将手落在她的头顶。

她笑着从背后掏出一捧花。

买点花吧！

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望着我。

我吃惊的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

就要十块钱的。

她嘟囔着。

姐姐，你好穷啊！

我眼皮跳了一下，有点后悔买了。

十五块钱一朵，不过看见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还是给你一朵吧。

我捏着她软乎乎的脸蛋，假装气愤的说。

那姐姐还要谢谢你咯。

不谢不谢她藏着花又奔向了别处。

我对比着机票的价格，明天的刚好比今天晚上的少十块钱。

叶清，这是命中注定嘛？

我拿着花，在街道上漫步。

搜寻着，圣约翰大教堂。

叶清订婚仪式的举办地。

八点了，我沿着地图一路走一路问。

时而踌躇，时而快步赶着时间。

气喘吁吁赶到时，周围已空无一人了。

结束了？

我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很漂亮，英伦风的建筑。

神圣，圣洁，站在这里就像是会被净化。

我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听着风声，树叶的窸窸窣窣。

林恋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锤了锤脑袋。

以为又是自我想象。

你还是迷路了好久是不是？

我敲打的手停了下来，嘴角抽动着微微偏过头。

慢慢的睁开了眼。

叶清穿着白色西装，头发梳了上去，身姿挺拔的站在我面前。

我应该起身逃跑，此刻却不愿意离开。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

我看见他噙着泪的双眼。

他的脸在我眼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好想你他说。

拉我进入他的怀里，蹭着我的头发。

叶清，解释吧，我想听。

我双手垂在身侧。

他低头，抬手抹掉我脸上的泪，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

不是想回家嘛？

我们一起回去。

我偏过头躲闪着他的眼神。

这里的事，你处理完了？

这里的事全都是为你准备的。

我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

那她们呢？

声音里带有压不住的抖动。

除了你，我没有爱过恨过任何人。

他握住我的手，环绕在自己腰间。

奶奶，我来看你啦！

我换上花瓶里的花。

叶清接过我手里的瓶子，推我坐下。

奶奶，我们来看你了。

叶清笑着纠正我。


我们一起走在当初那条小路上，风里已经染上了寒气。

奶奶的情况一如既往。

我倒是有些庆幸，一成不变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林恋，你不问我什么嘛？

我闭着眼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

叶清，你难道不会自己说嘛？

我学着他的样子和语调，叉起腰。

你没开除林犀，还能替我照顾奶奶，我都已经还不清你的恩情了。

语气归于平静。

我面对着小道尽头的墙壁。

爬山虎已经开始泛黄了。

我不需要你还，林恋，我爱你。

我退后回到他身边。

上下打量着他。

比起这个，你还是解释解释恨我的原因吧！

我怀着笑容望着叶清。

他顿了顿。

牵起我的手，吻在我的额头。

林恋，当我满中国带着你的一切经历去找你的时候，只找到她们。

叶清说，她们的困境和当时他所了解到的我是一样的。

他想着只要他对她们好一点，也会有人对你好一点的。

香港那个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的身份够特殊。

他还申明那些孩子绝对不是他的，从此至终他只属于我。

一切都属于我。

我拍打着他的手，愤愤的说。

你诈我？

林恋，我实在等不了了。

他回身搂住我，贴近我的耳朵。

那恨呢？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胡子有点扎。

你悄无声息的跑掉，还不够让我恨的啊？

叶清将嘴唇贴着我的手。

你不会因为这个恨我的，叶清。

小叶，你知道我们家庭之间的差距，离开吧！

你怎么努力都赶不上我们的，你难道想让恋恋跟着你被追债嘛？

孩子，你们不适合。

否定和威胁充斥在叶清身边。

他低着头，听着训斥，以为忍一忍就能过去，一切还是有努力的余地的。

我会努力的，奶奶，叔叔，阿姨。

他低声嘀咕着。

这声音却触怒了我父亲。

跪下，跪到明天。

这是规矩。

叶清整整跪了一夜，任由数落和陌生人的打量。

细细密密的小雨也变成瓢泼大雨。

痛嘛？

我伸手拂过他的膝盖。

痛啊！

但是想着只要能让你开心，一切都值得。

他盖住我的手。

可是我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明明他都已经努力了。

父母的离去给予的不仅是对我的伤害还有对他的。

为了获求认可，他那么努力，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安慰着我却被怒骂着滚。

接着又是满世界的找，然后看见你把自己搞成那个模样。

不说了，不说了。

他摇着头，擦掉我的泪。

林恋，你这次走了。

我害怕的躲在家里疯狂回忆着我们的记忆。

我一遍一遍的点上那只蜡烛，吃着当时你留给我的菜。

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一个一个地方找的穷小子了。

我轻而易举就能知道你的消息。

只不过我真的很害怕把你吓走。

我劝诫自已等着，等你完全放下心结。

等你愿意找我了。

可是真正看见你不吃不喝，被赶出，被拒绝。

我就想到当初还是穷小子的我，找不到你的时候，你过着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我等不了了，林恋。

我要引你出来，让你知道自己的心。

他捧起我的手放在心口。

你这说的是恨嘛？

我抽泣的嗔怪着他。

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好好跟你聊一聊。

我恨我......我亲吻住他的嘴唇。

那份离婚协议上不仅有我的更有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