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书。

拉起行李箱走出门那刻，突然觉得浑身轻松。

禁锢灵魂的枷锁，仿佛都在这刻断裂。

来到咖啡店，我要找的人已经坐在了对面。

“陈律师，证据我已经搜集完了。

“我知道可能有些难，但离婚这件事，我不会退让的。

“至于其他，等离完婚，我也会和他死磕到底的。”

对面的男人收下文档，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郑先生在我这里保留的证据我都会尽全力利用，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

“毕竟郑先生帮过我这么多，我也终于能为他，做一点了。”

陈律师是爸爸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如今事业有成。

爸爸出事前，已经发现了公司的漏洞，于是暗中派人盯紧秦屿飞。

只是没想到，这份证据还没完善，他就出了事。

幸好与爸爸常联系的陈律师接手了。

否则，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管怎样，这场仗再难，我也要打。

为了爸爸，为了自己。

10.最后，我联系了江阿姨，让她再替我接受几个律师。

她直接送来了她的法律团队。

于是，法院传票寄出。

秦屿飞拿到那日，正好是他的生日。

他这几日疯狂拨打着我的电话，却一次都没得到回应。

那张离婚协议，早被他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如今白纸黑字，打开的法院传票令秦屿飞睚眦欲裂。

他摁了摁头痛欲裂的额头，烦躁地将前额的头发顺到脑后。

冰冷的屋内，他瘫在沙发上。

“这能怪我吗？

我仁至义尽了，简宁舒我也开除了……”他沙哑着开口，眉眼间只有迷茫和不理解。

今天生日，他早早回了家，眼下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失魂的他秦屿飞想起了从前。

于是驱车回到了那间我们住过的出租房。

有钱后，他第一时间买下了这套房子，连里面的布置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鬼使神差地走遍出租房的角落，那些回忆仿佛在他面前重现。

他记得那年生日，他遭老板一顿骂，扣了工资失魂落魄地回来。

却见漆黑一片。

还未摸到开关，一盏蜡烛突然亮起。

悦耳的女声传入耳中，有人在为他唱生日歌。

烛光摇曳，照亮女孩清丽的面容，却不及她的眼睛来得亮。

那时的秦屿飞读得懂我眼底的爱，可现在，他目光混沌，早已被权势蒙蔽了所有。

摸遍每个角落后，他打
。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一具失去生机的植物，匍匐着弯下脊背。

眼睛失神，神情恍惚，僵直着一动不动。

他见我这副样子，自知失言，愧疚划过他的眼底，他惊惶地找补：“我们总得向前看，我承认之前是我在怄气，可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在乎你吗？

“月月，孩子会再有的。

过去的都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他虚伪的面容，只觉得荒诞。

他居然恬不知耻到说出这样的话。

他真的不知道我失去了多少吗。

巨大的悲愤后，我竟感到麻木般的平静。

我只听到我的声音如一潭死水。

“秦屿飞，我们离婚吧。”

9.秦屿飞当然没有同意。

那天他走出病房时，脸色差到极致，脚步都踉踉跄跄。

他说，“郑楚月，你想得倒美，离婚，不可能。”

我的念头却生了根，再也无法动摇。

或者说，在他对郑家动手的那刻，离婚的念头就已经埋在了心里。

爸爸的葬礼被他办的很隆重。

我拖着病体来到灵堂，看到的就是低头祷告的他。

一袭黑色西服，面目悲肃，眼底沉痛。

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来的客人都是他的合作伙伴，大家都叫我，“秦夫人”。

他忙着招待人，不一会儿就嘴角挂笑。

我躲在角落里，靠着爸爸的棺木。

突然悲哀的觉得，我好像不是爸爸的女儿，而是秦屿飞的附属品。

眼泪夺眶而出，我忍不住抽泣。

突然一枚干净的手帕递到我的面前。

我抬头一看，面前的女人竟有些眼熟。

“小月儿，不记得我了？”

“江阿姨？”

我这才想起，妈妈年少时有个密友，当年分道扬镳，她出国做生意，很少回来。

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她给过我联系方式，只是我自觉不熟，便很少问候。

可我知道，每年妈妈忌日她都会订一束鲜花，托人送到墓前。

“你怎么比你妈妈还爱哭呢？

“阿姨希望你能找回自己，这次的名片，可要收好。”

她朝我一笑，眼底的关怀点点，如记忆中的妈妈一样温暖。

葬礼结束，秦屿飞因为那天给我刺激太大，没再安排人监视我。

于是我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就偷偷溜走了。

白天他忙着工作，自然不会回家。

我干脆地收好了行李，然后在桌上放了一张离婚
蓦然滞住。

“他不接，求求你……”保镖也不忍地替我播去电话，秦屿飞的冷笑如利剑般，扎得我心脏停止。

“不管什么事，都别放她出门。”

仅此一句，再打过去，就再无回应。

护士再一次通知，她说，我爸没有生命症状了。

我两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保镖无奈地和我道歉，我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爸爸的笑占据我整个脑子，我踉跄着走回客厅，站在楼梯上，朝秦屿飞发送了条语音。

“你孩子没了，送我去医院。”

紧接着，我眼一闭，心一横，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砰的一声。

我倒在客厅地上，浑身像散架般痛，裙下血渍一点点洇出，意识模糊前，我听到保镖冲进客厅的惊呼，和不断振动的手机。

8.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门口秦屿飞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医生，孩子真的没了？”

他哽咽着拉住医生的袖口，见人真的摇了摇头，才像垮掉般放了手。

我头脑混沌，突然坐了起来，拔掉手上的吊针。

“爸爸呢……月月！”

他瞥到我，惊慌失措地冲到我面前。

“秦屿飞，我爸呢？

我问你我爸呢！？”

见他沉默，被我故意掩藏的记忆一点点浮现，护士的话再次回响：“病人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他说要见女儿，你快来看他最后一眼吧。”

可就这一点心愿，秦屿飞都满足不了我。

“我爸现在死了！

你满意了吧！”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悲愤倾倒，我拽住他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喊。

秦屿飞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他避开了我充血的眼睛，苦笑着哄我：“你身子还没养好，先过去躺着。

“爸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

“我不要……我要爸爸！

你滚啊，你滚开！”

我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盛怒之下反手甩了秦屿飞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他竟没躲，硬生生挨下火辣辣的痛。

我只愣了一下，然后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往外冲。

可体力不支，猛地栽在地上。

“别闹了郑楚月！

“你爸已经死了。”

秦屿飞忍无可忍，拽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甩到床上。

“要不是你闹成这样，我怎么会阻止你去医院呢？

“现在好了，孩子也没了，你爸也死了。

这不都是你作出来的吗。”

他的话像巨石般砸在我的身上
开了床头的抽屉，里面还放着几年前妈妈的病历卡。

“要不是当年逼我，我妈会死吗。

现在难道不算两清了吗？”

他一边翻，一边呢喃，像在说服自己。

可当他翻开病历本的一页，眼瞳却猛然一颤。

一张泛黄的纸叠得整整齐齐，夹在本子里。

他哆嗦着打开，赫然是妈妈的字迹。

小屿终于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姑娘哪哪都好，倒是让小屿捡到便宜了。

月月又来偷偷交医药费，这个月她给我塞了好几次钱，我怎么能要呢？

她和小屿这么不容易，我一个累赘……小屿这孩子还瞒着我，说什么小月有钱不用担心。

孩子们要结婚了，我总不能拖累他们吧。

阴差阳错见到了小月的爸爸，看起来也是个很好的人，又是他们替我交了医药费……癌症晚期，治不好了……小屿小月都不容易，我还是算了…写到这里，字迹已经变得很潦草了。

一笔一顿，仿佛写下的人在遭受着非人的痛楚一般。

最后，她留下了一句遗言。

妈妈祝福你们，幸福余生。

秦屿飞看到这里，攥住纸的手止不住颤抖。

那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终于忆起，那时的我跟着他在外吃苦，穿的用的都是最便宜的地摊货。

甚至后来，他虽然答应娶我，仍不愿在妈妈面前说出实情。

“你穿着这么好，搞得像我被你包养了一样。”

那时的他这么开玩笑，于是我在外都很低调。

其实这是他的心里话。

他想着，娶了郑楚月，得了她爸爸的钱，骗妈妈自己挣钱了，治好她之后再告诉她实情。

妈妈含笑着坦然赴死，为了他的未来。

可他，却因拉不下的脸和没用的虚荣心，葬送了所有的幸福。

泪水滴滴滚落，将笔墨印迹晕开。

他想起自己看到妈妈尸体的那刻，是多么的绝望崩溃，世界似乎都在他面前坍塌。

那么我呢？

他这时才恍然，我失去爸爸的时候，那份绝望应该远超于他。

可一切都太迟了。

他失去了妈妈，失去了我。

11.开庭之前，秦屿飞来找过我一次。

他不知道我的去向，很卑鄙地守在爸爸的墓地前。

直到我又来祭奠。

秦屿飞狼狈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眼底青黑，眼眶充血，面色青白，宛如一具失魂的人偶。


见面礼送给秦屿飞的那个。

6.“怎么了？

噢，你也觉得这个表挺好看的吧。

“秦总当时要丢掉来着，我说送给我吧，他说什么以后替我买个别的，我倒是觉得这个挺好看的。”

她每说一句，我的面前就黑了几分。

曾经的秦屿飞将其视为爸爸的祝福，将表宝贝地藏在柜子里。

如今的他把它当做垃圾，当做逗情人笑的玩具。

悲涩侵袭，直到她踩着高跟鞋上楼，我才回过神般去拉住她。

“干吗？”

她惊叫着反手一甩，大力一推，我身形没稳住，一下子向后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落入了一个怀抱。

熟悉的气息传来，秦屿飞的声音染上几分焦急：“没事吧。”

他本能地将我揽到身后，冷眼看着简宁舒：“你来干什么？”

简宁舒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皲裂，但马上她就眸中水光盈盈地看着秦屿飞。

欲言又止地开口：“秦总，我也不知道楚月怎么就，突然推了我一把自己掉下来了……“还怀着孩子呢，要是一不当心出了什么事，那我不就百口莫辩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秦屿飞。

他的神情明显一怔，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秦屿飞对简宁舒的离开没有反应。

倒是深深的凝视着我，像要把我看穿。

“郑楚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懵了一瞬，对上他愠怒的眼睛，竟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就这么恶心我，恶心到想出这样下流的方法？

“陷害了宁宁，又杀掉我们的孩子？

“要不是我回来，你的计划就成真了吧。

我就知道，孩子不就是你的工具吗，你心里只有郑家，从来没有我们的小家。”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我听着他这番大言不惭、颠倒是非的言论，看着他假意深情的脸，只觉作呕。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我甚至连解释的欲望的没有了。

“孩子不是还在吗。

“只要我爸好好的，他就会好好的。”

我摸了摸肚子，神色是诡异的平静。

不想质问他爸爸的手表，懒得辩驳他的误解。

我像被逼在绝境，那刻漏风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终归死寂。

他气得涨红了脸，却也拿我没办法。

“好好好，你最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好半响，他满是失望的开口，还不忘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