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就把他气得跑出了清宁宫。

几个月不来扰我。

与朝臣对峙了几个月后，他还是选了陆家女做了皇后，又选了言侯的嫡女为德妃，徐尚书的长女为淑妃，王尚书的幺女为贤贵嫔，世家女一个一个被选入宫中，她们要么是簪缨世家的名门之后，要么是驰骋疆场的将门之女，他们的背后是皇帝定国安邦的助力，她们也如同我一样被锁在深宫，再看不到外边广阔的天空。

后宫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风波，是我躲在清宁宫都能看到的热闹。

我知道因为他要稳定他的朝堂，他要各方势力的均衡。

7这些女子初入宫时，或带着憧憬，或怀着忐忑，然而很快，她们便在这深宫的波谲云诡中迷失了自己。

皇后虽有母仪天下之尊，却也时刻担忧着家族的兴衰与皇帝的恩宠。

德妃温婉聪慧，却也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行差踏错。

淑妃仗着家族势力，起初锋芒毕露，可在一次次的明争暗斗中，也渐渐学会了收敛。

贤贵嫔看似淡然，内心却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宫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争斗从未停歇。

为了争得皇帝的一时眷顾，为了家族的荣耀，这些女子们用尽了心思。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在这深宫中不过是最表面的装饰，背后的权谋与算计才是真正的较量。

她们或结成联盟，或互相攻击，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引发一场风暴。

而我，作为皇太后，看着这一切，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深知她们的无奈与痛苦，却也无力改变这命运的安排。

我只能在这清冷的宫殿中，回忆着曾经的自由与美好，感慨着这深宫中的悲哀。

一日，我在宫中散步，偶然听到几个年轻的宫女在窃窃私语。

她们谈论着新入宫的妃子们，言语中充满了怜悯与无奈。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这些宫女们或许比那些妃子们更能看清这深宫的残酷，她们没有家族的期望压在身上，却也在这宫中艰难地生存着。

皇帝大婚后没多久，除了初一、十五，我便免了帝后众妃的请安，独自在清宁宫中数着天空的星星，水里的锦鲤。

我和织织还趁着夜深人静，从那棵桃树下，挖出去年酿的桃花醉。

我们俩抱着酒坛子，你一言我
。

三日后，萧明珏身边的公公，传来旨意。

追封他的生母为孝德皇太后。

封我为静淑皇太后，居清宁宫。

面对众人的奉承，我只觉这太后之位，于我而言，又是一重枷锁罢了。

金丝笼中，雀鸟难飞。

我瞧着这漫天白雪，只觉得手炉里的碳，都结成了冰块。

6起初，众人皆以为萧明珏以孝道治天下，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后来也渐渐察觉了不对，他不立后，也不纳后妃，偌大的后宫只有我一人。

我这皇太后并是他的皇嫂，甚至比他小了几岁，如此情形之下，流言蜚语便渐渐滋生蔓延开来。

朝堂之上，一些老臣终究是按捺不住，纷纷站出身来进言。

一时间，群臣皆劝皇帝为了子嗣立后纳妃，谏言此起彼伏。

皇帝肩负着为国家开枝散叶的政治使命，自知理亏，气得在殿中扔了满地的奏折。

织织大约在外边听了些流言，回来脸色不好，连带萧明珏进来时，她也给了脸色瞧。

我正惬意地做着我的桂花糕，看见萧明珏走了进来，说是晨昏定省，其实来时从不行礼，也不怎么同我讲话，我也从不同他讲话，他只是看着我，看着织织教我做桂花糕给宫人们分食，看着我酿好桃花醉埋在了桃树下，看着我煮鲈鱼羹烫伤了手指。

我知道，他若再不封后纳妃，总归要被他看出事来。

终于在秋日落叶纷纷飘零之际，那些老言官们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闹到了我这儿，还给我讲了则天女帝的故事。

“陆缮陆侯爷之女陆清河，将门虎女，哀家瞧着极好，可当为后。”

我只说了这一句，他就急了，清宁宫的瓷器被他砸了个遍。

“他们逼我，你也来逼我？

你要我娶别人？

芸芽你便这般心狠么？”

“少时你曾指着洛水起誓，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为了皇位，你与父亲不顾我的反对，为了解除你皇爷爷的疑心对付晋王强逼将我嫁于你兄长时，你也曾允了登基后便放我出宫，还我自由，可登基后你将我以皇太后的名义囚禁在此。

不立后不纳妃不留子嗣，我不想背负后世骂名，现在你又来与我讲什么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明珏，你什么都想要，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

这是封了皇太后后我第一次同他讲
稳重，却又不失曾经的温润。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陛下，自重，你该称我为太后！”

“我并未尊你为太后。”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生于权贵的世家女，婚姻注定是一场政治上的结盟。

我以为是他，将一颗心都给了他，结果呢？

当年他与父亲暗中往来，被老皇帝亲信知晓，老皇帝虽允许他接触我父亲的门生故吏，允许他接管我父亲手的中世家势力，甚至允许他们结盟壮大，有比晋王拥有的寒族势力更为可怕的力量。

但他不许荀家成为真正的外戚，于是折中法子便是父亲归隐，而我独自留在京都嫁给那个即将出家的太子爷，用织织的话“老皇帝脑子有问题。”

太子可以出家但绝对不会继承皇位，我的下场就是沦为弃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我就是要气他，我的一生已经注定，我也想让他难过一点。

他已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但如今他又想弃了盟约，不肯放我自由！

“陛下，九璋玉佩我已经还给你了，您还是按我们约定的，送我去清修，还我自由吧！”

5他拿出九璋玉佩，那是我及笄之时，他送我的礼物，羊脂白玉，触手生温。

那日他告诉我，这是他母亲特意寻来亲手雕琢而成的，要送给她未来的儿媳。

我看着那曾被我视若珍宝的玉佩，直觉讽刺。

如今我们尴尬的处境，叔嫂名分已定。

他大约想到了这一层，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拿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

“不，之前是我没有能力拥有你，如今我已为至尊，自然要你。”

“棋子而已，弃了我，放我走吧！

你我叔嫂身份已定，我不想青史留名。”

“我不在乎。

母亲曾对父亲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天下女子共同的渴盼。

芸芽，我只想要你。”

“可是我在乎，陛下。”

我冷笑一声，与他拉开距离。

“你打算怎么安置我，是封我为后？

还是封我妃？

还是你想封我太后，在这东宫日日与你偷情？

无论哪一个，他日史书工笔，我恐怕都配不上红颜祸水这样的美名。”

我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良久，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我微微侧过头，却发现他已悄然离去
来同我用午膳。

我困在这宫中的第十七年。

晋王与陆家举兵谋反，待京都知道时，已丢失两座城池，皇帝气得当场口吐鲜血晕厥。

我身为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去探望，并向他举荐我的弟弟荀时为将军，他很高兴我为他排忧解难，力排众议将我父亲从乡间召回重新启用，再封丞相，封我弟弟荀时为大将军，率军出征。

京城不断传回好消息，大将军率军奋战多日夺回城池，大将军在阵前英勇取得陆缮首级，大将军镇压反贼生擒晋王。

一时我荀家风头无两，弟弟荀时更成为这京中闺秀的春归梦里人。

这场战乱终究以晋王和陆缮的失败而草草收场。

在晋王被押解回京的路上，皇帝已经宣布废后，赐陆清河自尽，珍贵嫔亦被绞杀。

清河姐姐死了，她自尽前送了我一支珠花，说是当年打马球输给我的！

珍贵嫔那样的荣宠，也死得无声无息。

再没人提起过她。

太子殿下和大皇子皆交由德妃抚育。

11我困在宫中的第二十年。

我的父亲第二次辞官，他真的已经年老，那日我在午膳中加了一壶我亲手制的桃花酿，我的弟弟荀时被封为丞相，赐婚言侯次女言彤儿，我知道那是弟弟视为生命的女子。

我得不到的，希望他们可以。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皇帝虽在壮年，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新欢旧爱间已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仍旧每日来我宫中用午膳，无论多忙。

他说，芸芽，我不能将你困在这里，还让你寂寞。

其实他知道我的寂寞，无法排解。

这是我困在这宫中的第二十三年。

我在宫中晕倒，太医说已显油尽灯枯之兆，皇帝又砸了我宫中的瓷器，还砸晕了一个新来的太医，吓得老太医赶忙去太医院为我开了药方。

我如今确实有个太后的模样了，我对着镜子抚摸着鬓边的白发，笑着问他我是不是老了。

他却拿出一朵桃花，戴在我的发髻之上，就好像我们年轻时的样子。

我依旧坚持每日为他亲手做午膳，他风雨无阻地来，终于有一天，我等的天都黑了他也没来。

德妃遣了小太监来报我，说皇帝突发疾病，昏迷不醒。

我忙备了轿辇，颤巍巍地跑去看他时，他已醒了，德妃去安排众妃轮流侍疾。

他看着我，执
洛水之畔，夕阳西下，一对身影如剪影般伫立。

“父亲要我入宫，连你也逼我吗？”

我再次问着他，只觉得这洛水晃得人眼睛一阵阵的酸痛。

我仍旧不服输，我想再问问他，问他这一次，那冰冷的权势真的抵得过他们打小相伴的温暖？

“为了大计，芸芽，你就当为了我。

日后……”萧明珏激动地握住了我越来越冰凉湿滑的手。

我抽出被他握紧的手，突然笑了，大概笑得有些凄然，好似突然不认得他了，这个与我青梅竹马，山盟海誓的男子，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男子，利欲熏心，罢了罢了，牺牲的都是女子，他们还希望我毫无怨言，真是薄幸。

“不要说了，落子无悔，我应了你入宫，便就当报答你当年救我之恩。

日后你我，也莫要私下相见了，免得污了各自的清白。”

我真的不想再理他，缓缓转身，织织过来扶着我上了马车。

独留萧明珏在洛水河畔，看着曾经紧握过我的手一言不发。

马车上，织织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盒糕点，笑嘻嘻地递到我面前。

“小姐，多少吃点东西，不吃饱了哪有力气绝食抗议呢？

你说是吧？”

我瞅着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急切模样，感觉对入宫的事，这个小丫头比我的抗拒还要大，每日撺掇着我绝食抗议。

“我已应了他入宫，大约明日圣旨就会到了。”

“小姐！”

织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虽说太子妃尊贵，可太子毕竟身患顽疾，而且人都出家了，宫中都已备下了，不晓得何时就……小姐入宫，那岂不是没多久就要当皇太后吗？

要守一辈子活寡的？

快让马车掉头，咱们再谈谈嘛。”

我惊得赶快捂住了织织的嘴。

“慎言，你不想活了吗？

敢诅咒当今圣上。

若让人听了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何况，萧明珏是来劝我入宫的，我现在回去，与他谈什么？

再谈就得问问太子这个人怎么样，我怎么讨他欢喜了。”

见织织不再言语，我才安心放开了手。

“想来太子正值盛年，太医院又多是国手，应该会治好吧。”

我看着织织不忿的表情，识相地闭了嘴。

想了想，又一阵不理解：“织织啊，你怎么摔了一次就摔毛躁了啊，完全没了从前的谨慎小心？

还有你那个字……我不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