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电话亭里的冷静，此刻像是被抽走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她成功了。

借刀杀人，将两拨穷凶极恶之徒推向了毁灭的边缘。

王虎，李三，刘红，张猛……那些前世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的名字，如今变成了即将被清扫的垃圾。

还有南哥。

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毒瘤。

警察会去对付他，即使不能将他彻底拔除，也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元气大伤。

这只是第一步。

复仇的第一步。

她闭上眼睛，破碎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闪现。

前世的绝望，被贩卖的恐惧，暗无天日的囚禁……那些痛苦刻骨铭心。

现在，她把一部分痛苦还了回去。

用他们自己的贪婪和暴力，作为回敬的武器。

这种感觉……并不全是畅快。

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确认。

确认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夜空。

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止一辆。

它们正朝着城西废弃水泥厂的方向汇聚。

林晚猛地睁开眼，身体绷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听觉上。

来了。

她没有起身去看，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聆听着那逐渐逼近又似乎稳定在某个区域的警笛声。

可以想象那边的混乱。

警察的突袭，南哥人手的反抗或溃逃，王虎那伙残余力量的绝望……火并，抓捕，一场注定血腥的落幕。

她甚至能勾勒出南哥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时的惊怒，王虎等人被警察堵住时的恐惧。

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他们从未放在眼里，以为可以随意揉捏的“货物”。

一个被他们逼到绝境，又从地狱爬回来的女人。

警笛声持续了很久，间或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呼喊和可能的枪声，但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林晚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是神，无法掌控所有细节，但她布下的局已经生效。

剩下的，交给警察和那些人的“运气”。

她需要离开这里。

在警察扩大搜索范围之前，彻底消失。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扶着墙壁站起来。

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与水泥厂和刚才的电话亭都相反的路，继续深入城市的暗影。

每一步都沉重，但每一步都带着决绝。

***数日
后。

一间陈设简单的出租屋内，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老旧的电视机开着，播放着午间新闻。

林晚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本地报纸，日期是最新的。

她的目光落在社会版面的一则报道上。

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警方雷霆出击，摧毁城西特大涉黑涉恶犯罪团伙”。

报道详细描述了几天前那个夜晚的突袭行动。

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称城西废弃水泥厂内发生大规模持械冲突，疑似涉及非法交易。

警方迅速调集大量警力，将现场包围。

抓捕过程中遇到激烈抵抗，当场击毙数名持枪歹徒，抓获包括头目南某在内的数十名犯罪嫌疑人。

现场缴获枪支、管制刀具以及部分疑似毒品和大量现金。

报道还提到，该团伙涉及多起绑架、勒索、故意伤害案件，是盘踞本地的一大毒瘤。

警方表示将继续深挖，除恶务尽。

报纸上配发了几张模糊的现场照片，是警方封锁现场和押解嫌疑人的侧影。

里面没有她熟悉的面孔，但“南某”两个字足够了。

王虎那伙人，估计在之前的火并和后续的抓捕中，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或许作为南哥的“敌人”，在警方的报道里，连拥有姓名的资格都没有。

林晚慢慢放下报纸，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她的心也是平静的。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那些人渣的下场，是他们自己选的。

她不过是提前推了一把，让他们更快地走向那个终点。

前世的债，今生来讨。

这只是利息。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

那是她曾经渴望却又被剥夺的平凡生活。

现在，她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场逃亡和反击，像一场残酷的洗礼，将过去的软弱和天真涤荡干净，留下了坚硬的内核。

黑暗已经被她亲手撕碎了一角。

那些人渣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重活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林晚。

未来，还长。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本翻开的旧书。

书页有些泛黄，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垂下视线，重新聚焦在文字上。


第一幕：头痛欲裂，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锤子在敲击颅骨。

霉味混合着廉价烟草的气息，钻入鼻腔，唤醒了更深层的恐惧记忆。

林晚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出租屋，也不是冰冷的河水，而是一辆行驶中、不断摇晃的面包车。

刺眼的阳光透过肮脏的车窗缝隙，勉强照亮车内。

开车的是个男人，侧脸一道狰狞的疤痕几乎贯穿面颊——刀疤脸王虎。

副驾驶座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时不时回头，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谄媚笑容——瘦猴李三。

身边，一个中年女人正用一种虚假的温柔拍着她的胳膊——媚姐刘红。

这不是梦。

那些被刻入骨髓的画面瞬间翻涌。

被拐卖、被殴打、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像垃圾一样被丢弃……最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心脏剧烈收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这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绝不重蹈覆辙。

药力还在身体里残留，四肢酸软，头晕目眩。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贪婪地观察着车内的一切。

王虎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时不时烦躁地摁响喇叭。

李三缩在副驾，眼神闪烁，一只手悄悄伸进口袋，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动作隐蔽。

王虎透过后视镜，冷冷扫了他一眼。

李三立刻缩回手，干笑着掩饰。

他们之间，果然不是铁板一块。

刘红还在表演她那拙劣的母爱戏码。

“小晚醒啦？

别怕，头还晕不晕？

阿姨带你去找爸妈，他们可担心你了。”

她声音甜腻，带着刻意的关怀。

去找爸妈？

林晚心底冷笑。

是去找那些出得起价钱的“爸妈”吧。

刘红，这张脸，这张虚伪的嘴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前世就是这张脸，用糖果和谎言，把她骗离了学校门口。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心脏，但她的脸上却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蚋。

“水……渴……”这是拖延，也是试探。

她需要时间恢复体力，更需要观察这几个人渣的反应。

刘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

“哎呀，看阿姨这记性，这就给你拿水。”

她转身去翻一个破旧的背包。

王虎在前座不耐烦地低吼：“磨蹭什么？

快点！”

“哎，知道了虎哥。”


会儿，脚步声靠近。

是刘红端着一碗水和一块干硬的饼子打开了门锁。

“吃吧。”

刘红把东西放在地上，语气生硬。

她不敢看林晚的眼睛。

林晚没有去拿，只是蜷缩在角落，肩膀微微颤抖。

“姐姐……”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虎哥……他……他是不是很生气？”

刘红动作一顿，没回答。

“我……我听到他对那个……那个猛哥说……”林晚声音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可怕的秘密，“说这次……这次要是能拿到我家里的钱……就……就不分给你了……”刘红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了：“你胡说什么！”

“我……我没胡说……”林晚吓得往后缩，“他还说……说你胆子小，成不了事……留着……留着也是麻烦……”纯属捏造，但足够戳中刘红的痛处。

她依附王虎，最怕的就是被抛弃。

刘红的嘴唇哆嗦着，胸口起伏，却强自镇定：“小丫头片子，挑拨离间！

虎哥不会这么对我的！”

她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落了锁。

但那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林晚听着刘红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心中冷笑。

接下来，是那个叫张猛的。

这个看起来像座铁塔的男人，心思恐怕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对付他，得换个方式。

傍晚时分，外面传来王虎粗暴的骂声，似乎在训斥刘红什么事没做好。

接着，脚步声再次靠近侧屋。

这次是张猛。

他提着一个更大的桶，里面是浑浊的水，还有一些剩饭。

他打开锁，把桶放在地上，动作粗鲁，全程没有看林晚。

“猛哥……”林晚怯生生地开口。

张猛动作不停，准备锁门离开。

“我……我看到虎哥……他……他下午偷偷数钱了……”林晚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秘和紧张，“好像……好像比他跟你们说的……要多……”张猛高大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晚。

这人比刘红难对付。

林晚心脏微紧，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他还……他还跟刘红姐说……说你……说你手脚不干净，让他有点不放心……”张猛那双平日里显得有些木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林晚看了几秒，那沉默的注视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这家伙，是在怀疑我挑拨，还
有！

是她！

是她陷害我！”

他指向车内的林晚，眼神怨毒。

林晚适时地“醒”了过来，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惊恐。

张猛动作粗暴，很快从李三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小本子，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王虎劈手夺过，先打开了信封。

一沓崭新的人民币露了出来，数量不少。

王虎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又翻开那个小本子。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名字、地点和数字。

是账本！

还有联系方式！

“你他妈……”王虎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李三脸上。

啪！

清脆响亮。

李三被打得嘴角流血，摔倒在地。

“虎哥！

冤枉啊！

这不是我的！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三哭喊着抱住王虎的腿。

“不是你的？”

王虎一脚踹开他，“不是你的一直藏在身上？！

你他妈想拿着钱和账本跑路，还是想卖了我们？！”

刘红也惊呆了，看着那账本和钱，脸色发白。

她也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林晚缩在后座，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吓坏了。

但没人注意到的角度，她的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王虎捡起地上的本子和钱，眼神凶狠地扫过李三、刘红，最后落在林晚身上。

他走到后车门，拉开车门。

林晚立刻瑟缩了一下。

王虎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林晚只是害怕地睁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虎没看出破绽，或许是李三的背叛让他怒火中烧，暂时无暇细想。

他把钱和本子塞进自己怀里，对张猛命令。

“把他给我拖到仓库里去！”

“虎哥饶命！

饶命啊！”

李三的哭嚎声越来越远。

仓库的铁门被重重关上。

车子周围只剩下王虎，刘红，和林晚。

王虎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回去。

刘红看着仓库的方向，咽了口唾沫。

车内的空气，比之前更加压抑。

林晚闭上眼睛。

第二幕;车内死寂。

王虎发动引擎，轮胎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面包车猛地窜了出去。

后视镜里，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李三的哀嚎似乎还回荡在空气里，带着绝望的颤音。

刘红坐在副驾驶，身体僵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