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女士，您…您不看一眼吗？

我们尽力修复了部分，但是他后脑几乎完全…不看。”

她无所谓的摇摇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暗自舒了口气，还好她不看。

警察找到她简单做了笔录，在问到我们的关系时，她停顿了下，说的是租客。

我早知道的，在她心里的位置，可为什么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会有种莫名的难过呢。

我摸了摸左胸心脏的位置，手却从身体穿过。

“琉姐，出来喝酒吗？”

她朋友打来电话，她正坐在车上点烟，我坐到她的副驾驶上。

“老地方？

都有谁。”

“嗯，男的女的都有。”

“好。”

她挂掉之后就发动车子，朝她平时经常去的那个酒吧开去。

我知道她今晚可能又不回家。

“琉姐来了！”

外面虽是傍晚，酒吧里的气氛却已经十分灼热暧昧，她一落座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见她的眼神直白，对方也小心翼翼的回了句“琉姐好”。

“琉姐不爱你这款的，靠边去。”

她的朋友说着要把那个男生支开。

“等等，最近换口味了。”

她说着举起酒杯，和那个男生碰了碰。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的吗哈哈，和你家那个野狗…以后别提他。”

她冷冷的说了句，一饮而尽杯里的酒。

连提起我都让她觉得恶心吗，我坐到她的另一边，贪心的想要牵起她的手，可她的手却默默的，抚上另一侧那个男生的脸。

我一路跟着他们进了酒吧附近连锁的旅店，看着她把本来属于我的项链戴到陌生人的脖子上。

“这是你的情趣吗？”

他摸了摸那条链子。

随后他们热情的拥吻，那条项链扫过她的脖子，上面甚至有我干涸的血迹。

我不愿多看，一路飘回了家。

除了回到那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我静静地坐在客厅发呆，就这样待到了后半夜。

属于我的房间已经空了，她什么都没留下，像试卷上的错误答案，把错误的我给抹去了。

“谢尽逾…”伴随着开门声的是她的低喃。

我看到她醉得不成样子的倒在门边，手里攥着那条项链，她没把项链给他。

我有点小小的高兴。

“谢尽逾…你这个，狗东西…”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还不快把我扶进去！”

没有回应。

她从胳膊里抬起迷茫的脸，
似乎不愿意看完，只看了一点就走了。

“尽逾，我不敢看完…我下次再带你来看好不好？”

她看向副驾驶，那里是空的，心里也是。

后来她一路开到学校，办理了离职手续。

回到家，她已经习惯了蜷缩在我房间的衣柜里，难以言喻的孤独灼烧包围着她，难道以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打理着属于他们的家，等待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世间因果似乎总在环环相扣。


实际上我就站在她的面前，但是她的神情空洞，没能对焦。

过了不知多久，她似乎觉得这样仰着脖子有点累。

又缓缓低下了头，舔了舔嘴唇。

“谢尽逾…”这最后的呼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看见她哭的。

四“不许欺负他！”

她小小的身子挡在我面前，显得高大无比。

在这个分不清善恶的年纪，我只知道她会对我好，虽然她性格酷酷的，又有点男孩子气，但她非但没有瞧不起我，还会替我赶跑那些同学。

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爹妈，是个杂种。

她也知道，但是她说过，她要做我的家人。

是我的不自量力毁了这一切。

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上一个男生，我心生嫉妒，偷偷编造了我们是交往关系的谎言，那个男生信以为真，从此对她疏远。

她知道真相后，冷落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后来我们一路陪伴彼此到大学毕业，我不知道该如何习惯没有她的生活，便主动和她表白。

“我不爱你，”她拒绝了我，“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密的弟弟，而且我还忘不了他。”

是我先动了心，又强词夺理的想要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她纵容了我，收留了我。

我却无法遏制日益增长的爱意与崇拜，她厌恶我、远离我，却始终无法狠心丢弃我。

是我利用了她的心软。

“别哭…”我企图去擦干她滑落的泪水，但一切都是徒劳。

“谢尽逾…我恨你，我恨你…”她发疯似的抓着她的头发，全然没了往日的清冷。

“是你先招惹我的，明明是你…你混蛋。”

她哭着哭着又起身，去到我的房间里，躲进那个大衣柜里，她花好几百块买的，我甚至舍不得往里面放衣服。

她在那个大柜子里，昏睡了一晚上。

我就飘在她旁边的地板上，陪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她醒的很晚，是被电话吵醒的，手机放在她的外套口袋里，震动了一会儿又停止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开口：“谢尽逾，我头好痛，解酒药拿来我…”我就呆在她的旁边，看见她的瞳孔缓缓地黯淡，那精心筑垒起的沉稳正在一点点的崩塌。

她踉跄地起身，往客厅走去。

“你醒了，解酒药和胃药我放桌上了，先喝点米粥。”

她看着他解下围裙，偷
趟医院，确认一下人员。”

她敲烟盒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又满不在乎的抽出一根烟，默默地点燃。

“你们搞错了吧，我还没结婚。”

“这…这个人他的手机联系方式里只有您一个人，备注是老婆…”我恨不得找个地道钻进去，还是要被她发现了，我偷偷藏了好多年的备注。

她夹起细长的女士香烟，轻轻吸了一口，周一早晨的空气总是令人分外烦躁，连诈骗电话也如此难缠。

“你们搞错了，别再打来了。”

她又挂掉了电话。

同一个号码打的，还是陌生号码，她想也没想就把这个号拉入黑名单。

“高琉，王教授找你。”

“哦，来了。”

她把手里的香烟熄灭。

我在医院待着无聊，就飘回了家。

看到昨晚出门前煮好的豆芽汤还在桌上，早冷透了，表面浮着冰霜。

她昨天晚上没回来。

和谁过的呢，是那个经常陪她逛街的男人，还是追了她很久她没答应的那个，又或者是她念念不忘的初恋呢…可惜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了，若不是昨晚下楼去买盐，发现最近的便利店关门，去了稍远的一个，也许也不会被人抢劫，如果不要反抗就好了，可是那个人要抢走我的手机，里面有很多她的视频和相片。

传来咔嚓的开门声，是她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跑到门口，又躲到一边，小心翼翼却饱含期待地喊了一句：“你回来啦。”

没有回应，她甚至穿过我走了进去。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她进屋转了一圈，没找到我，又看见洗碗池里没洗的碗、餐桌冰冷的豆芽汤还有洗衣机外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谢尽逾！”

她拔高音调，喊着我的名字。

如果换作是平时，我知道这是她烦躁的信号，她在学校里当老师，平时工作很忙，所以家务这些杂活，我来干就好。

她心烦意乱的坐到沙发上，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请问是高琉吗？”

“嗯，什么事。”

她在心里腹诽，今天怎么骗子格外多。

“我们是江城公安，调查到您的同居人谢尽逾在一起抢劫事件中被害身亡，现在在江城医院，需要您去确认下身份，我们会在现场，麻烦您配合调查。”

“你说谁死了？”

她靠在沙发上的脊背微微紧缩，却依然保持倚靠着的状态。

“谢
古琴上崩得很紧的琴弦，每每演奏，就会有拉扯的痛感。

转折是在那场初中同学的聚会邀请。

“好久不见。”

我看到她的初恋男孩现在已经变得更加高大英俊，在人群中，向她缓缓伸出那只右手，随即是一个礼貌友好的相握。

却让我嫉妒的快要发疯，因为我再也没法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去触摸她。

“你好。”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克制和探寻。

她们随后坐到一起，聊起很多当年的事情。

“当年那个追求你的男生呢？

今天也有来吗。”

她微微怔愣，随后强忍着摇了摇头。

“他没来。”

这次不能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你们，还在一起吗？”

她苦笑着摇头。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那个男生也愣住了，随后拿出手机，说想要一个联系方式。

她给他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才意识到鬼魂是没有眼泪的。

后来那个男生经常约她出去，他替她遮阳打伞，陪她逛街吃饭，她似乎鲜活了起来，不再终日对着那个小瓶子发呆，或是莫名其妙的与空气对话。

他们坐在高级餐厅里用餐，她莫名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带我出去吃过饭，有时连在家里吃饭都有些不耐烦，她总觉得我的性子唯唯诺诺的，经常受制于人，她习惯了那个保护我的角色，却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才是被惯坏了那一个。

他们顺理成章的相识、交往，只是他提出想要进一步接触时，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很安静，却满含着琢磨不清的爱意。

“对不起，我做不到…”他静静地看着她，却连轻微的触摸也无法做到，她浑身抵触得厉害。

那个男生似乎早就意料到一般，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他回忆起过去，“当初那个男生来找我，说他也在追你，让我趁早放弃，我本不以为然，可是有一次…在他们又站出来嘲笑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做不到反驳。”

他苦笑着，眼里尽是释然。

“但是他站了出来，挡在你的面前。”

“他当时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她满脸茫然的望着男生，“他说我和他在交往，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他摇摇头，我却捏紧了拳头。

不该这样的，该让她忘了我，重新开始，不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