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壁的苔藓比往年厚了半指,绿得发黑。
祠堂后头的晒谷场腾起滚滚尘烟。
张老三领着后生们翻晒陈年稻谷,木耙划过地面留下蛇蜕似的纹路。
谷堆里忽然窜出一只灰毛耗子,拖着鼓胀的肚皮往河湾跑。
“追!”
不知谁喊了声,七八个后生抄着竹扫把围过去。
那耗子钻进王春杏坟头的鼠洞,爪子刨出的土里混着几粒发霉的烟土渣。
张老三蹲下身捻了捻土,指肚沾上星点猩红,像极了干涸的血痂。
暮色四合时,李二狗摸黑去牛棚添草料。
豆秸堆里突然滚出一个布娃娃,褪色的红肚兜上绣着歪扭的“杏”字。
他举着油灯细看,布娃娃的头发竟是真的人发编的,发梢还结着一颗青绿色的水藻球。
玉兰举着苕帚追打偷油老鼠时,发现灶王爷画像的嘴角多了一道裂口。
三根线香插在香炉里,燃出的烟柱扭成麻花状,直直指向河湾方向。
更邪乎的是村塾里的蒙童。
背书声里总掺着个女声,孩子们的手掌印在黄泥墙上,竟比往常大出一圈。
塾师用戒尺量过,每个指节都多出一截虚影,像是泡涨了又缩回去。
七月初七晒衣节,家家户户把箱底衣裳摊在竹竿上。
刘老太的裹脚布晾到晌午,忽然无风自动,在日头底下拧成个人形。
赶集的货郎经过时,听见布匹堆里传出女子的哼唱声,调子正是二十年前王春杏常唱的《采菱谣》。
河神庙的供果隔夜就蔫巴,庙祝换了三茬鲜桃仍不顶事。
直到有天清晨发现供桌下积着一滩水,里头游着两只通体透明的小虾,这才想起该供些河鲜。
说也奇怪,撒了一把活河虾后,香炉里的香灰竟结出莲花状的纹路。
秋收开镰那日,李二狗挥镰割倒最后一片稻子时,在田埂下发现一个朽烂的梳妆匣。
铜镜背面黏着一绺长发,胭脂盒里凝着黑红色的膏体,闻着竟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玉兰用木簪挑了点抹在手背,夜里那处皮肤下竟浮出一朵梅花印。
寒露过后,张老三带着后生重修王春杏的坟。
新培的土里掺了朱砂和糯米,坟头压上青石片。
动土时挖出一窝冬眠的草蛇,每条蛇头上都顶着一撮白毛。
守林人捉了蛇泡进烧酒坛,封坛那日全村都听见坛底传出指甲挠陶壁的声响。
腊月二十三祭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