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不停地给黎子欣打电话。

可是她都没接。

看来，这次她真的很生气。

不管我怎么道歉，怎么认错，她都没有任何回音。

“欣欣不会不理我的，她说过会和我结婚。”

我疯了一样跑回家。

这个无论我回来多晚都会有盏明灯的家，此时冰冷得可怕。

黑暗中，黎子欣那张黑白遗照，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我心脏。

我猛地坐在地上。

脑子像爆炸一样。

医生说，黎子欣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临死前，她一直在打电话。

痴痴地看着窗外，像在等谁一样。

我突然想起，那晚她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她说想见我一面。

还说会一直等着我。

但最后，我还是没去。

那天，她也像今天的我一样吗？

一直傻傻地等着。

直到鲜血流干，我都没有出现。

“欣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你快出来，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身体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我趴在地上，崩溃大哭。

咔嚓。

玄关传来的钥匙声，让我头皮发麻。

我挣扎着冲了出去。

“欣欣，我就知道你没死。”

7、“许知航，你真的是疯了。”

来人不是黎子欣。

而是林姗。

她一脸冷漠地看着我。

“许知航，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真有那么爱黎子欣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你爱的是我。”

我抱着她的遗照摇头。

“不，我不爱你。”

我爱的是黎子欣。

看我这样说，林姗大笑起来。

“许知航，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和我有那快乐的一夜？

你要是不爱我，又怎么会听到我要自杀，发了疯地来找我。”

“我和你分手后就后悔了，可当我回来想找你和好时，你身边已经有了黎子欣，所以我不甘心，我假装抑郁症，假装自残，好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够了！”

我颤抖着身体，想要阻止她。

可她根本不听，继续激动地宣泄。

“许知航，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黎子欣在一起时，我嫉妒到发疯，现在她终于死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了…你滚出去，不准在我和欣欣的家里发疯。”

我和她在一起五年。

每次吵架都是我服软。

面对她，我根本舍不得说重话。

但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以前，她想怎么闹，我都因为以前的情意纵容她，可我无法容忍她说欣欣死了。

我不顾她的哭喊，将她赶出了家门。

然后一个人躲进卧室，抱着欣欣的衣服，崩溃大哭。

第二天，我开始打扫卧室。

欣欣最喜欢干净的房间了。

我把它打扫干净，她看见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很快就会原谅我。

当我擦拭书柜看着我们的合照时，鼻头不由发酸。

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一套完整的婚纱照。

每次拍摄前，我都因为林姗的事离开，十八次下来，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的照片。

打开电脑，翻着电子相册。

黎子欣的每一张婚纱照都很好看。

但每一张她都没笑。

是啊。

新郎去陪其他的女人了，她又怎么笑得出来。

越翻，鼻头就越酸。

突然，我看到一个文件夹。

是欣欣的日记。

标着知航记事本的文件名，让我心疼得难以呼吸。

明知道不该看。

却控制不住，颤抖着手点开。


许知航不肯相信。

“你在开什么玩笑？”

事到如今，许知航还不愿相信。

他以为我和医生串通，目的就是想逼他回家结婚。

医生无语至极，让护士带着他去了太平间。

他站在我尸体旁，沉默地看着白布。

直到他拉下白布，看清我的脸后，整个人跌坐在地，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我自然不信，他会有多难过。

这几天，他已经用近乎绝情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他并不爱我。

他现在难以置信的表情，是因为害怕，心虚吧。

“确定了？”

许知航平复好情绪后，慢慢起身。

“是。”

刚刚惧怕的神情，一扫而空。

“她家里没人，死亡手续我来办。”

许知航对我真绝情。

要是躺在这儿的是林姗，他还不知道有多崩溃。

我飘在他身旁，看他平静地为我办理好所有手续。

没有葬礼，没有吊念。

只有一处杂草丛生的墓碑。

去取死亡证时，医院走廊上全是对他的唾弃。

“这男人真渣，自己妻子死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还在陪别的女人。”

我飘在半空，释怀地露出了微笑。

心里那一星半点的难过，也随着风消失了。

我不后悔，曾真挚地爱过许知航。

对待感情真诚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

更不应该对爱情本身失望。

该被唾弃的是许知航。

是这样对待感情三心二意、冷漠无情的人。

也许是我死后，他终于得到了自由。

第二天就约上狐朋狗友去酒吧蹦迪。

他不明真相的朋友打趣。

“航哥，以前不说家里管得紧，好几年都不来这种场合，今天怎么有空来？

难道你把那个烦人精甩了？”

咚。

许知航一拳砸在桌上，瞬间指节鲜血直流。

所有人怔住，不敢说话。

他若无其事地用啤酒洗掉，然后淡淡开口。

“是，我把她甩了。”

都说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当初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过是醉酒后的随口一提。

我对他，只是生命的过客。

甚至比不上林姗的一滴眼泪。

我这五年的真情。

最后只换来一堆黄土。

他生日那天，林姗戴着我喜欢的那枚戒指来找他。

许知航看着，猛地将戒指抢了去。

他力气很大，项链把林姗的脖子都勒红了。

许知航死死地盯着手心的戒指。

“这玩意，戴起不好看。”

林姗红着眼，流下了眼泪。

许知航的好兄弟说：“这不是黎子欣吵着要航哥送她的戒指吗？

没想到姗姗也有个一样的啊。”

林姗全身颤抖。

“所以，当初你送给我的戒指，是黎子欣不要的？”

许知航收紧掌心，力气大得手背冒起了青筋。

他温柔地看着林姗。

“姗姗，这个东西配不上你。”

“你去选个自己喜欢的，我送给你。”

林姗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我失落地飘在半空，浑身冷得发抖。

是啊。

这枚我视作珍宝的戒指。

对他而言，只是个垃圾。

我这个死人喜欢的东西晦气，配不上他的心肝宝贝。

可是。

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假装深情，让我以为你会爱我一辈子。

要是早知道，你爱的是林姗。

当初系统找到我，就不会选择和你结婚，我也不会因此丧命。

许知航。

你这个骗子！

我捂着脸颊，任由滚烫的眼泪流出指缝。

突然，我身子被一团金光包围。

脑海里又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系统即将把你的积分交换奖励，你是选择复活，还是轮回？

我淡淡一笑。

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轮回。

这个糟糕的世界，不值得我复活。

在走向新世界大门时。

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他。

他依旧英俊。

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闭着眼，默默许愿。

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

为了爱他，我失去了自己、更失去了生命。

我只希望下辈子。

平安、顺遂。


——许知航。

今天是黎子欣消失的第三个月。

我一如既往，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但她一条都没有回复。

他们都说黎子欣死了。

可我不信。

我知道，她只是生气。

所以串通所有人帮她骗我。

不过这次，我没有生气。

我不仅给她买了很多喜欢的礼物，还每天为她下厨。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找林姗。

所以，我把林姗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我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没来找我。

看着我自言自语对话框，心里挺难受的。

现在想起，我真是活该。

以前，她常常微信电话找我，我嫌她烦，恨不得把她拉黑。

现在，再收不到她的消息后，心脏就像被人挖走一样难受。

我想，她不理我，一定是因为每次婚礼都被我放鸽子。

这样想着，当天就让助理去预订了教堂。

又去礼服店，买了她最喜欢的鱼尾婚纱。

她说过，会穿着最漂亮的婚纱嫁给我。

第二天一早，我穿着西装去教堂等她。

我笃定，她一定会来。

可从太阳升起，等到晚霞散尽，又等到月光爬上树梢时，我还是没看到她的身影。

喝醉的林姗冲进来砸掉了我手上的捧花。

“你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黎子欣已经死了，死了整整三个月，是你亲手埋的她，现在你装模作样是要给谁看？”

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全是她咆哮的声音。

我笑着说。

“姗姗，你喝多了。”

林姗歇斯底里地哭着：“许知航，你醒醒吧。”

“黎子欣已经死了，但你身边还有我，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我将食指放在嘴边。

“小点声，欣欣听到会生气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来找我。”

林姗红着眼，抓着我双臂。

“许知航，是你说还爱着我，也是你说会一直陪着我，你还说你根本不会和黎子欣结婚的。”

我慌乱地推开她。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林姗嗤笑。

“朋友？

什么朋友会让你在婚礼上抛弃女朋友十八次？

又是什么朋友会让你女朋友死后还和她在床上亲密？

你想用朋友来抹杀我们的关系，你自己信吗？”

“许知航，你真虚伪，自从我回国，每次我一个电话，你就丢下女朋友离开，你明明最在乎的是我！”

“她活着的时候你不娶她，现在她死了，你布置一个结婚礼堂有意义吗？”

我捂着耳朵，大叫着让她别说。

这些我不愿提及的过往。

都是黎子欣鲜血淋淋的腐肉。

是我在她未愈合的伤口上，一次次撒盐。

但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愿承认。

“住嘴！”

“你在胡说，你们都在骗我，欣欣没有死，她只是在生我气，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

赶来的朋友，将跌倒的我扶起。

“航哥，我知道你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

我笑着推开他们。

“你们都说黎子欣死了，那我现在就去把她找出来，我要证明给你们看，她没死。”

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教堂。


她记下了我所有的喜好。

写下了我们的每个纪念日。

那些被我遗忘的点点滴滴，都被她小心地珍藏着。

我眼前起了一层薄雾，心脏也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日记的最后，写着一句。

许知航，你还爱我吗？

你不爱我了吧，但我还是想嫁给你。

我趴在桌前，哭得撕心裂肺。

“欣欣，对不起。”

“是我辜负了你，许知航就是个混蛋。”

痛苦就像洪水，将我彻底淹没。

曾经，我被黎子欣那么真挚地爱着。

却因为我无情的背叛，把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弄丢了。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

黎子欣真的消失了。

我自虐般用小刀划着手臂。

即使鲜血淋淋，我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回忆着对她的种种伤害，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我只是个懦夫，不敢死。

只能关在家里，用酒精麻痹自己。

在虚幻的世界里，一遍遍向她说着对不起。

我甚至不敢开灯。

怕看到和她有关的东西，触景生情。

我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像烂泥般在黑暗中活着。

直到一天，林姗推开我的门。

她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我。

“许知航，你打算颓废到什么时候？

你不工作？

不生活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

沉默着又开了瓶酒。

她一把夺过我的酒瓶，砸了个粉碎。

“我知道黎子欣死了对你打击很大，可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你还有我，我们五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过去这么久，听到她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心痛。

我红着眼，自嘲地摇摇头。

“林姗，和你在一起的五年，我是爱过你，可遇到黎子欣后，我早就放下了，我对你只是朋友的照顾，还有对过去的不甘，我对你好，只是想给你证明，你当初的选择错了。”

“就因为对过去的不甘，让我忽略了欣欣，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明明那么深刻地爱着黎子欣。

却因为自己的无耻。

将她伤得彻底。

林姗难以接受，她捂着脸痛哭。

看着她哭泣，我内心毫无波澜。

好半天，她抬起血红的眼，像报复似的吼道。

“当初我要跳楼，你说我死了，你就陪我一起死，你既然这么爱黎子欣，你怎么只在家里喝闷酒，怎么不陪着她一起死。”

看着我沉默的样子，她放肆大笑。

“许知航，你不敢吧。”

“你窝在家里颓废，只是在扮演深情，而黎子欣只是你人设的工具罢了。”

啪。

我愤怒地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林姗捂着脸，难以置信。

“许知航，你有种。”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给黎子欣陪葬。”

林姗说得对。

我辜负了黎子欣。

是该下地狱去赎罪。

那晚，我把房间打扫干净。

穿着欣欣最爱的白衬衣，把自己泡在浴缸的冰水里。

当小刀划过手腕时，我没感觉到疼。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欣欣，心里不由欢愉起来。

水慢慢被我的鲜血染红。

我无力地滑进了水里。

瞬间，水猛烈地往我鼻子耳朵里灌，浓烈的窒息感让我难以呼吸。

我知道我要死了。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不知多久，一道白光闪过。

我看见欣欣在远处，向我招手。

当我笑着跑过去时，她身边已经站了个帅气的男人。

他搂着她，她怀里抱着个小婴儿。

他们相视一笑，小婴儿也咿咿呀呀地挥着手。

这幅画面好幸福。

可我心却痛得难以呼吸。

突然，我脑海里传来一个警报声。

宿主002号，是否愿意下地狱，换黎子欣此生幸福。

宿主是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清楚地听到，如果我愿意下地狱，那么这辈子欣欣会很幸福。

我选择接受。

这辈子，因为我的背叛，让她痛苦一生。

那么，我愿用我的一生。

换她来世安稳。


晚上，林姗入睡后，他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响起。

许知航迫不及待地接起。

“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

“不闹脾气了？”

他以为是我，语气不由雀跃。

“您好，这里是信贷公司，先生如果……”原来是骚扰电话。

他收起笑意，烦躁地将手机砸在桌上。

“黎子欣，你很好。”

“有本事，你一辈子不要找我。”

许知航。

你放心。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来烦你了。

因为，我已经死了。

死在了黑暗的太平间里。

林姗不知何时醒了，她站在门边，泪如雨下。

“许知航，你去找她吧。”

“你怎么醒了？

天这么凉，怎么不披件衣服。”

许知航立刻脱下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他对她，一向细心体贴。

林姗却将衣服扔在地上。

“你陪我，是因为我生病了，其实你心里一直想着黎子欣吧。”

“既然如此，你去找她，我用不着你可怜。”

她拿起水果刀，在她斑驳的手臂上，划出了一条条血痕。

鲜血斑驳，刺目惊心。

“你疯了！”

许知航夺下她的匕首，将崩溃的她搂进怀里。

“是，我是疯了，知道你要和黎子欣结婚时，我就疯了，你让我死吧，我死了，就没人再阻止你结婚。”

林姗哭着挣扎，许知航抱着她跌坐在地。

他喘着粗气，不停地吻着她头发。

“姗姗，你冷静点，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撒谎，你只是同情我，等我病好了，你就会离开。”

许知航红着眼，一遍遍承诺。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林姗抬头，红着眼看他。

“许知航，如果你爱我，现在就吻我。”

“我要你证明，你没骗我。”

许知航愣了。

他收紧手心，眼神有些挣扎。

我死死地盯着许知航，手心开始发抖。

事到如今，我还想再赌一把。

赌在他的心里，还有一点我的位置。

“你在犹豫？”

林姗话音刚落，他的吻就落了下去。

我飘在半空。

灵魂碎落一片。

深吻间，林姗喘着粗气问道。

“你不怕被黎子欣知道？

不怕她和你生气……”他扣着她后脑深吻，然后看了一眼安静的手机，赌气道。

“怕什么？

她又不知道。”

“当初，要不是和你分手，我根本不会和她在一起，她占了你的位置，就不该计较这种事。”

许知航，你真狠。

三言两语，就抹杀了我们的这份感情。

两人深吻、辗转、拥抱、亲密…林姗在覆雨翻云中得意的笑了。

我站在床边。

看着两人对我的背叛。

心脏传来的钝痛，让我难以呼吸。

我捂着耳朵尖叫。

我疯了般冲过去，想分开两人。

但我已经死了，是个灵魂。

对于这一切，我无能为力。

我蜷缩在床边，将下唇咬得血迹斑驳。

干涸的眼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可以闭眼我摇摇头，选择拒绝。

不看。

不代表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