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知道所有秘密。

它记得沈知意及笄那日坠入江心的翡翠耳坠，记得裴砚的剑锋斩断过多少阴谋的暗流，记得战船焚毁时龙鳞混着金箔在火中翻卷如蝶。

三百年波涛淘洗，泥沙下仍沉着锈蚀的青铜钥匙——那是景隆帝锁住江山的最后一扣，也是双生子割裂又重逢的命痕。

我曾立于玉门关残垣，抚过石壁上刀斧凿刻的星图。

沙粒摩挲指尖，恍惚听见沈家商船桅杆的吱呀声。

那年运河初冻，十六岁的沈家嫡女在冰面掷下一把算珠，涟漪荡开处，六州米价应声而涨。

而千里之外，北境质子肩头的狼图腾渗出血，浸透送往京城的密报。

世人皆言沈知意是妖孽。

她执算盘可断国运，握金错刀敢弑君王，连心口逆鳞都淬着毒。

却无人知晓，她枕下压着半纸未写完的婚书，朱砂小楷在“裴砚”二字上晕开，像一抹陈旧的血。

裴砚这个名字，在枢密院密档里是诛心利器，在漠北歌谣中是泣血残星。

他焚过三百艘战船，火光照亮运河三日不绝，却在史书最末页藏了句无人能解的谶语——“归舟不载千秋业，双生烬里寻故人”。

直到我在敦煌残卷中拾得一片焦黄的《山河社稷图》，方窥见命运丝线如何缠绕：龙脉是引，火器为媒，噬心蛊锁住两段逆行的光阴。

当沈知意割开血脉唤醒青铜战船，当裴砚劈碎玉玺沉入东海漩涡，他们争夺的从来不是江山——而是史官笔尖那滴将落未落的墨，是轮回千遍仍要扣响对方掌心的执念。

今夜雨急风骤，我提灯走过苏州河埠头。

潮湿的雾气里，恍惚见玄底金纹旗掠过水面。

有女子轻笑如银铃碎玉：“客官可要搭船？

此舟不渡名利客，只载…”她指尖金错刀挑起纱帘，“…未烬的千秋。”

烛火倏地一跳。

案头宣纸上墨迹未干，故事才刚刚开始。

—— 癸卯年秋 于姑苏运河畔★1 惊澜沈知意指尖掐进掌心的伤口，鲜血渗进绣着青竹纹的袖口。

灵堂里檀香袅袅，五日前还说要带她看扬州琼花的父亲，此刻安静地躺在金丝楠木棺中。

“大小姐，漕帮扣了咱们三艘盐船。”

管家压低的声音像惊雷炸响。

她霍然转身，素白孝服在穿堂风里翻卷如蝶。

十二扇雕花门洞开，庭院里跪
.
！


就能保住盐引？”

说着突然伸手去扯她孝衣，“不如跟了我，漕帮七十二码头任你……”寒光乍现。

沈知意反手挥刀，金错刀擦着江怀舟咽喉划过，在廊柱上劈出三寸深的裂痕。

她扯断颈间白玉锁砸在地上，碎玉飞溅如星：“沈家女儿谈生意，从来只在算盘上见真章。”

裴砚望着满地碎玉轻笑，虎符在他掌心转了个圈。

灵堂外雨幕连天，他忽然觉得这趟江南之行，倒比预想中有趣得多。

2 算珠沈知意踩着满地碎玉跨过门槛，翡翠耳坠扫过裴砚的官服补子。

庭院里跪着的掌柜们纷纷抬头，十七双眼睛在雨幕中亮得骇人。


喉间，在龙柱上迸出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