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八岁,我有了赘婿阿昇。
娘亲说,对赘婿不能不好,也不能太好。
我点头,着重记了后半句。
秋收下地太累,阿昇打呼噜,我从床帐内扔出一把扇子,扇柄砸到他脸上。
阿昇从矮榻上起来,神色还迷蒙着,健硕的身子蜷在床边,无半点埋怨。
“娘子,我给你打扇,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我哼了声,转身心虚咬着手指,会不会太不好了?
因着这心虚,他穿上大红官袍那日,我忙递出了和离书。
他却猛然变了脸色。
1我爹十八那年成了秀才,那年他意气风发。
如今四十八,仍是秀才。
为着考学,他硬生生拖到三十才成婚。
婚后他心心念念要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可惜只生了我一个女儿。
幸好我娘虽是高嫁,却很能拿住他。
他未生出旁的心来,只嫌自己“人老”,生不出儿子。
但他日日郁卒,娘亲在操持全家之余,还要分神呵护他。
那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幼时也曾经偷偷哭过,只恨自己不能变成个男孩。
如今变成了长在躯体里的反骨。
可那时夜里哭白天念书,以至我身子弱声音也小,偏心里又不服输。
于是长成了我如今,为人又怂又犟。
情绪稍重些就眼含热泪,和人吵架更是浑身发颤,明明我心里有的是成算,偏偏说不出来。
我爹一辈子盼着离开灵水村,我偏要一辈子待在灵水村。
我爹祖上传下来的山林水田,在我娘手里蒸蒸日上,城中都盘了好几个铺子。
十里八乡都称她一句“金夫人”,我娘不姓金,我爹更不姓,此乃金银的金。
边僻城镇,有能之人少,个个都有自己在外的称号。
我十分羡慕。
小时候我爹将我抱在怀里,他要我学诗,我非翻出了匣子里的地契。
他妥协,放下书。
“乖女,这些都是你的嫁妆。”
我撇嘴。
“我不嫁人。”
声音太小,我爹没听清,又翻开诗词给我念。
我要招赘婿。
这话我足足憋到十六岁才敢说出口。
到了十七岁这年,家里开始给我物色人选。
我爹喜欢他私塾里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我偏不喜欢。
读书人的收益太晚,三年又三年,有时候一辈子也看不见回报。
何况有了回报也未必能授益于我。
不如庄稼,种下去就发芽,守好地,就有收成。
一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