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岁安陆渊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了,那就嫁强大又短命的丈夫沈岁安陆渊》,由网络作家“小小螺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岁安放下车帘,多看他们一眼都让她觉得晦气。她要回去跟祖父祖母商量,陆家这门亲事,她是半点都不要沾染。“回去。”沈岁安冷冷地开口。陆珩眼眸隐藏不悦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这个沈岁安......性子也太要强了,看来秀外慧中的名声未必全都真实。霞色渐渐从西边天际消失,沈岁安回到沈家。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上一世,祖父得知陆珩跟宋秀枝的流言蜚语,为了她亲自去陆家为她讨回公道。回来之后,祖父问她要不要退婚。她那时心里喜欢陆珩,觉得只要他们成亲,日夜相处,陆珩终究会与她琴瑟和鸣。所以她坚决要嫁给他。她和陆珩成亲之后,陆珩得到祖父全力支持,祖父为陆珩的前程殚精竭虑。陆家是在皇上的猜忌中得以重新立足了,祖父却愈发病重,活不过两年便与世...
她要回去跟祖父祖母商量,陆家这门亲事,她是半点都不要沾染。
“回去。”沈岁安冷冷地开口。
陆珩眼眸隐藏不悦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
这个沈岁安......性子也太要强了,看来秀外慧中的名声未必全都真实。
霞色渐渐从西边天际消失,沈岁安回到沈家。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
上一世,祖父得知陆珩跟宋秀枝的流言蜚语,为了她亲自去陆家为她讨回公道。
回来之后,祖父问她要不要退婚。
她那时心里喜欢陆珩,觉得只要他们成亲,日夜相处,陆珩终究会与她琴瑟和鸣。
所以她坚决要嫁给他。
她和陆珩成亲之后,陆珩得到祖父全力支持,祖父为陆珩的前程殚精竭虑。
陆家是在皇上的猜忌中得以重新立足了,祖父却愈发病重,活不过两年便与世长辞。
她不想祖父再为她的事耗费心神了。
不值得。
“祖母。”看到立在廊下的苍老身影,沈岁安眼眶发热。
年近半百的老夫人发丝已经泛白,红润的脸庞也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气质依旧端庄,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岁岁,回来了。”沈老夫人温和地笑着。
沈岁安忍着鼻酸,轻轻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父呢?他身子如何了?”
“今天早上周大夫来看过了,重新开了药方。”沈老夫人说,“吃药之后,精神好了些。”
沈岁安去看望了沈老太爷,老人家枯瘦的脸庞蒙着一层蜡黄的气色,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沈岁安再也忍不住泪水。
“陆珩怎么解释?”沈老夫人沉声问。
“祖母,我想跟陆珩退婚。”沈岁安说。
沈老夫人语气愤怒,“他当真跟那个女子有了首尾?”
“如今还没有。”沈岁安说,“祖母,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在我面前护着其他女子的丈夫。”
“可若是退婚,对你的名声损伤太大,日后该怎么办?”沈老夫人问叹息。
“哪怕常伴青灯,我也不愿意嫁给陆珩。”沈岁安咬紧腮肉,克制着才没有流露上一世孤独绝望死去的怨恨。
沈老夫人陷入沉思,她心疼孙女自幼失去母亲,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抚养。
她的岁岁品性端正,是上京城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任谁在她身上都挑不出错处。
陆珩竟敢这样辜负她。
“岁岁,你与陆珩的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能退亲的,你们的亲事是先帝口头所赐。”沈老夫人声音无奈心疼。
沈岁安诧异,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先帝虽不在了,若是你们退婚,被有心人提起赐婚一事,两家都不好交代。”
即使当初只是顺口一提的口谕,那也是两家的恩典。
要是退婚,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沈岁安没想到居然还有赐婚的事。
难怪上一世陆国公爷坚决不同意陆珩娶宋秀枝,是怕陆家和沈家的亲事被人诟病吧。
陆家风光了那么多年,难免有人眼红,想要在背后刺上一刀的。
若是拿抗旨的理由攻讦陆家,皇上难道会放过这个从陆家手中收回权势的机会吗?
“我已经让陆珩明日来退婚。”沈岁安攥紧双手,还以为重生回来能立刻摆脱陆家这个噩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
沈老夫人说,“你真的不想再考虑清楚了吗?”
“祖母,我......宁死不嫁。”沈岁安垂眸,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就不嫁。”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岁安猛地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祖父,您怎么起来了,是孙女吵着你了?”
“躺了一天,再不起来骨头都僵硬了。”沈老太爷笑着摆手。
“陆珩那小子这么欺负你,你也不跟祖父说。”
沈岁安低下头,她怕祖父知道了会气坏身子,所以才想亲自去找陆珩问清楚的。
她只是想知道,陆珩如果真的心有所属,她也不是非他不嫁的。
“祖父,我能解决的,您别为我的事烦心。”沈岁安说。
沈老太爷手指抵着嘴唇咳了几声,“祖父虽然老了,护不了岁岁一辈子,但你的亲事,祖父还是能为你主持公道的。”
“明日祖父陪你去陆家,陆珩若是不能给你满意得答案,那这门亲事......就算求到皇上面前,我们也退了。”
沈岁安望着祖父满是皱纹的脸庞,热泪无声地落下。
这么疼爱她的祖父祖母,若是知道她上一世嫁给陆珩之后,在陆家后院孤苦一生的生活,不知要如何心疼。
“祖父,陆珩并非我良配,不值得您去陆家,就算要解释,那也是他们上门来。”她真的害怕祖父跟上一世一样,为了她不断对陆家妥协。
沈老太爷颔首,“好,都听岁岁的。”
和沈家祖孙温馨和睦的场景不同,陆家老太爷此时眼神阴鸷,正愤怒地呵斥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你这辈子休想和沈家退婚,那卖酒娘子如何能跟岁岁相比,你是猪油蒙心了!”陆国公爷指着陆珩骂道。
陆珩叹息,“祖父,不是我要退婚,是沈岁安说的。”
“要不是你跟姓宋的女子传出这么多风言风语,沈岁安会跟你说这些话吗?”陆国公爷喝道。
“珩哥儿是男子,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何况他跟宋小娘子也没有什么,沈岁安妄为世家女,连这点事都看不破。”陆老夫人沉着脸,对沈岁安居然敢提出退婚感到恼怒。
简直不知好歹!她的珩哥儿多好,要不是有先帝口谕赐婚,还不一定要娶沈岁安呢。
陆国公爷不耐烦呵斥老妻:“你这时候就别火上添油了。”
“祖父,这件事我会解决的。”陆珩皱眉说。
“你想怎么解决,今日你为何要跑去维护那个女子,你让沈岁安出口气不就好了。”陆国公爷没好气地说。
陆老夫人忙安抚,“沈岁安这是以退为进,逼珩哥儿跟宋家娘子断绝关系,明日我带着珩哥儿去沈家赔罪,再好好说清楚便是了。”
“你最好跟沈岁安道歉,让她收回退婚的话。”陆国公爷说,“否则那姓宋的也留不得了。”
陆珩清冷的眉峰多了几分烦躁,“祖父,我跟宋姑娘是清白的。”
“你给她花银子的时候就不清白了。”陆国公爷瞪他。
“罢了,明日我会跟沈岁安再解释一遍。”陆珩心中生出厌恶。
陆渊有两个妾室。
一个是姚贵妃以前身边的大宫女,听说深得姚贵妃信任,本来是想许配给陆渊当正妻,但陆国公爷不同意。
最后就只能成为陆渊的小妾。
另外一个是陆渊以前同僚的妹妹,那同僚为救陆渊丧命,留下相依为命的妹妹。
“陆渊真不是个玩意儿,人家兄长救了他,他不想着给救命恩人的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居然留着给自己当妾室了。”曲清璃呸了一声。
沈岁安知道他有妾室,对她们印象已经模糊,也不了解她们。
心里好像也没有太多的触动。
不过是个陌生人。
以后就算成亲了,她跟他就是相敬如宾。
“你容不下陆珩跟宋小娘子来往,怎么听到陆渊有妾室反而无动于衷啊?”曲清璃不明白。
“我自幼就知要嫁给陆珩,所以对他是在意的。”其实更多是上一世的怨恨不甘。
“至于陆渊,就算他有十个小妾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嫁吗?”
沈岁安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以后只要他给我正室的尊严,我自然会善待他的妾室,与他维持表面功夫,这就足够了。”
曲清璃却听得难受:“你就不想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了?”
沈岁安轻笑,“璃儿,我不会有心爱的人了。”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这辈子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情感。
“不要为我难过,我一点都不伤心。”沈岁安笑着说。
“这门婚事挺好的。”
陆渊是个短命鬼,再过两年,她就能逍遥自在了。
到时候她要去走遍山河,去看世间烟火。
比一辈子困在后宅当幽怨妇人强多了。
“以后陆渊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气。”曲清璃说。
“好呀。”两人玩作一团。
嬉闹一阵,她们后背都有些汗润。
“不闹了,一会儿出汗又得起来擦洗。”沈岁安笑着说,“璃儿,今晚的事,你可有想法?”
曲清璃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润亮,“若不论陆渊在外名声和两个妾室,你们站在一起倒是般配。”
沈岁安:......
“我不是问这个!”她没好气,谁要问陆渊的事。
“一个普通小贼逃走,怎么就需要镇抚司这么多千户出来搜查,你不觉得奇怪吗?”
曲清璃双手托腮,“嗯,说的也是,而且还是陆渊亲自来的。”
“因为我们是皇后和太后的母族,所以镇抚司特别重视?”
沈岁安心中叹息,曲家上下早已经习惯这种万人敬仰追捧的日子,他们不会想过有一天曲家会突然倒台。
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那是镇抚司,直命于天子。”别说是曲家,京中任何世家他们都不怕。
“璃儿,今天我看那个逃犯不像普通人,他为何能精准躲到你们家中,又恰好跟你们府里的人是旧识,万一......”
沈岁安看了曲清璃一眼。
“万一这个人是什么敌国细作,你可想过后果?”
曲清璃愣了一下,“就算他是敌国细作,那已经被镇抚司抓走了,应该......”
“你是担心谁牵连我们曲家?”
沈岁安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曲清璃,“你不担心吗?”
“我堂姑母是皇后,姑祖母是太后......曲家怎么可能跟细作有关,岁岁,你多虑了。”曲清璃笑道。
曲清璃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相信曲家其他人也有。
所以上一世才那么轻易就被人陷害导致全族落难。
“可皇上跟曲家没关系。”沈岁安说。
“璃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的那位亲戚,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要以后牵连了曲家。”
曲清璃疑惑地看她,“岁岁,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岁安心想只是这样提醒,并不能让曲清璃警觉的,可她又不能说自己重生回来的。
“我做过一个梦,梦中与今日场景相似,我怕你们被这个逃犯牵连了。”沈岁安说
“那个逃犯,万一是细作,若是有人要陷害曲家,那就太容易了,只要一个通敌的罪名,就算是皇后和太后都保不住的。”
曲清璃脸色微微一变,她握紧沈岁安的手,“只是梦而已,岁岁,梦都是相反的。”
沈岁安说:“也许是提醒。”
“明日我就去查,要是那逃犯真的是跟敌国有关,我把这件事告诉祖母。”曲清璃说。
“好。”沈岁安轻轻点头。
曲清璃拉着她躺下,“睡了睡了,不要被今天的事吓到了。”
两个小姑娘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醒来时,暖阳正盛。
昨日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将上京裹了一层白。
沈岁安和曲清璃商量着一会儿要去冰嬉。
木槿神色紧绷地进来,“姑娘,太太出事了,老夫人让人请您速速回去。”
“怎么了?”沈岁安心头一紧。
“说是被耀哥儿撞了肚子。”木槿低声说。
沈岁安猛然起身,立刻去跟曲老夫人请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沈家。
路上已经听来请她的丫环说明白发生何事。
今天早晨,太太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时,沈明耀带着他的雪团小狗在庭院玩着,那雪团见到太太突然嗷嗷叫起来。
还挣脱沈明耀的手,扑到太太的身上。
雪地湿滑,太太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没多久就见了红。
现在请周大夫在为太太医治。
沈岁安听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又是沈明耀。
程姨娘的这对子女真是被教得恶毒又阴险。
“沈思怡当时在做什么?”沈岁安冷冷地问。
“二姑娘在屋里陪着老夫人。”丫环说。
沈岁安只比沈思怡年长两个月,她们自小就彼此看不顺眼,祖父祖母疼爱沈岁安,而沈江林却只宠爱沈思怡。
两年前沈思怡得知她跟陆家的亲事,还撺掇过沈江林,想要把这门婚事给抢过去。
一直以来,沈思怡都很介意自己是庶出的身份,总想着父亲能够把程姨娘抬正了。
如今太太有了身孕,又觉得威胁到他们姐弟的地位。
居然又想出这种腌臜的手段对付太太。
看来只让程姨娘禁足还是不行的。
陪着祖父祖母用过膳,沈岁安才离开上房,还没回自己院子,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老爷要休了太太,求您快过去救救我们太太。”丫环一下跪在沈岁安的面前。
听到父亲又要休了继母,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的生母身子不好,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程姨娘便在家中独大。
沈岁安有时候在想,如果父亲当初不是太宠爱程姨娘而忽略母亲的感受,母亲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程姨娘彻底掌权,四年前,她还想让父亲扶她为继室,被祖父强烈反对了,而是为父亲求娶了继母姜氏。
继母出身江南第一商贾,因着姜家老太爷对祖父有恩情,祖父做主定下的这门婚事,继母为人耿直坦率,学不会像程姨娘那般娇柔小意,更不会跟父亲一起吟诗作对,父亲总嫌弃她粗俗。
可就是这位粗俗直率的继母,得知她在陆家被苛待时,不顾一切去陆家对质。
为她与陆家抗衡,为她掌掴宋秀枝。
最后沈江林为了讨好陆家,把继母给休弃了。
沈岁安从小就失去母亲,对继母也一直感情淡淡,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感受到有母亲爱护的温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继母的。
“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事?”沈岁安问。
丫环说,“今天太太想去花园捡几朵花回去,程姨娘见了拦着太太,说那些芍药是老爷特意为她种的,任何人都不能采摘,太太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她就自己摔下湖里,等老爷来了,她说是夫人推她的......”
沈岁安想起来了。
上一世,程姨娘因为芍药继母起争执,她一口咬定是继母推她的,连累她流产失去孩子。
父亲还写了休书,要不是祖父拦着,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木槿,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周大夫,请他务必尽快赶到沈家。”沈岁安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就吩咐丫环。
“是,奴婢立刻就去。”
来到月影院,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江林的怒骂声。
“我只当你粗俗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还这么恶毒,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不得程氏为我生儿育女,故意推她落水,如今你害得她流产,你是不是得意了?”
姜氏本来是愧疚的,听到丈夫这般误会她,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是几朵花,我怎么知道不能摘,是她非要拦着我,还要拉我的手,我怎么知道她有身孕。”
她要是知道程氏有身孕,肯定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你还要狡辩!”沈江林怒喝,“我要休了你,你根本不堪为沈家的主母。”
姜氏瞪大眼睛,“你......你要为了个妾室休妻?”
“老爷,不要为了我跟太太置气,不过是个孩子,没了就没吧。”屋里,传出程姨娘虚弱的声音。
沈江林急忙转身进了里屋,看到旁边一盆血水,他满脸的心疼。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贱人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程姨娘默默地落泪,看起来格外娇弱动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夫人争辩,我只是想着那些芍药是老爷为我种下的,就舍不得别人去破坏它的美好。”
沈江林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你既然有身孕,为何要隐瞒?”姜氏叫道,“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碰都没碰你,怎么推你下水得。”
程姨娘轻咬下唇,“老爷,真的不关太太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恶妇,你害死我的孩子,居然还要在这里威胁淑屏!”
“我威胁她?”她哪一句话是在威胁程氏。
“我......”
“程姨娘流产,怎么没请大夫?”沈岁安昳丽的身影出现,她轻轻地握住姜氏的胳膊,“太太,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姜氏眼底闪过诧异,“岁岁,你回来了。”
程姨娘眼神微闪,她虚弱一笑,“大姑娘,大夫已经来过了。”
“姨娘请的是哪个大夫,他确定姨娘是流产了吗?”沈岁安稳。
沈江林皱眉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一大盆血水在这里,难道还有假?”
是啊,特意摆了这么一盆血水在这里作甚,怕别人不知道她流产啊。
“母亲不知姨娘有孕,导致姨娘流产,确实是她的不对。”沈岁安看到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为了替母亲赔罪,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周大夫,请他为姨娘调理身体,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
“哪个周大夫?”程姨娘诧异地问。
沈岁安微笑,“自然是有神医之称的周大夫。”
周大夫是上京有名的神医,他的性子怪癖,平时想要请动他上门看诊,还要看他的心情。
程姨娘之前就想请他为自己调理身子的,结果连见都没见到周大夫。
只是这次程姨娘听了沈岁安的话,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样子。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我一向只信得过他。”程姨娘立刻说。
“姑娘,周大夫到了。”木槿微喘着气,给沈岁安递了个眼色。
程姨娘抓住沈江林的手,“老爷,我不想......”
沈岁安挑了挑眉,“姨娘之前不是还托人找过周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愿意了,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的病不敢被父亲知道?”
“我没有!”程姨娘眼底闪过恨色。
“父亲,程姨娘年纪不小了,生下怡姐儿和耀哥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就怕这次落下病根,以后对身子不好。”沈岁安言辞恳切,全是对程姨娘的担心。
沈江林被说动了,“淑屏,就让周大夫给你看诊吧。”
“请周大夫进来。”沈岁安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示意木槿去请人。
程姨娘脸色一变,泪如雨下,“老爷,刚才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我的心都已经碎了,难道还要周大夫再让我心死一次吗?”
“你该不会是没怀孕才不敢让周大夫诊脉吧?”姜氏狐疑地问。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的这位继母聪明了一回。
松风院外,北风呼啸刮过。
沈思怡和沈明耀两道单薄的身影跪在堂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快去拿大氅给他们穿上,都怎么当奴婢的,冻坏了哥儿,你们的腿也不要了。”沈江林比沈岁安早一步先到。
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和女儿跪在冰冷的地面,心疼得像在剜他的肉。
他还没进去看望姜氏,已经在门口冲着姜氏的丫环发火。
太太的贴身丫环秋穗忍无可忍,“大爷,我们太太还在里面不知能不能保住孩子呢。”
大爷心里就只有程姨娘母子,一点都想不起她们太太吗?
“住口,你一个奴婢,还敢置喙主子。”沈江林呵斥。
“父亲,太太怎么样了?”沈岁安开口询问。
沈江林看到大女儿从门外走进来,狠狠瞪了秋穗一眼。
“大姑娘,您快进去瞧一瞧太太吧。”秋穗哽咽地说。
沈岁安不去看沈思怡姐弟,裙裾轻摆就进了内室。
周舟刚刚施针结束,他起身与沈岁安见礼。
“周大夫,太太怎么样了?”沈岁安看到姜氏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
“沈太太动了胎气,不过没有大碍,只需要卧床休息几日便可。”周舟说。
沈岁安松口气,“多谢周大夫。”
“让人随在下去开安胎药方子吧。”周舟道。
沈江林这时候才走进来靠,听到姜氏的孩子保住了,他面上一松,“都说不会有事的,哪能轻轻一碰就流产了。”
“大惊小怪的,还让两个孩子跪了这么久。”
周舟眉梢一挑,“沈大人,这次能保住,下次若是再被摔一次就未必了。”
“还有,沈太太的裙摆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最容易刺激牲畜。”
“下次家里人要逗玩小狗,就不要种这种味道的花草了。”
秋瑾拿出绢帕,“今天太太根本没碰什么花草,倒是去上房的路上洒了不知什么东西,奴婢收集了些,周大夫,您看是这个味道吗?”
“正是。”周舟淡淡地点头。
“有人要故意害太太小产。”秋瑾气愤地叫道。
沈岁安沉声说,“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太太以后如何养胎,父亲,你说是吧?”
沈江林的脸色阴沉难看。
“周大夫,我送你出去。”沈岁安说。
将周舟送到垂花门,沈岁安才低声开口,“周大哥,程姐姐最近好吗?”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她,还是担心你自己,你的弟弟妹妹都不简单。”周舟说。
周舟的妻子程氏曾经被沈岁安所救,后来两人便成为好友。
若非重生,沈岁安还不知程芝云身世的秘密,也不知道周舟是否知情。
“太太真的无碍?”沈岁安稳。
周舟说,“沈太太平日养得好,这次虽然无事,但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我知道,不会有下次。”沈岁安点头。
送走了周舟,沈岁安回去看望姜氏。
姜氏喝过安胎药,此时还有些疲惫虚弱。
沈思怡姐弟已经从堂前进入内室,跪在姜氏面前认错。
“我已经教训过耀哥儿了,那只狗冲撞你,我让人把那畜牲打死。”沈江林盯着姜氏苍白的脸说着。
“耀哥儿,还不给你母亲磕头认错。”沈江林呵斥。
沈明耀哭红了一双眼,他往前跪了一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沈江林心疼地喊道。
沈思怡啜泣,“父亲,耀哥儿年纪还小,刚才在外面跪那么久,肯定是膝盖跪疼了。”
“那快起来,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沈江林要伸手去把儿子扶起来。
“是啊,幸好太太运气好,孩子算是保住了,不然耀哥儿你这两条腿可怎么办。”沈岁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亲,今天故意在路上撒药粉的丫环已经找到了,巧了,居然是二妹妹院子里的洒扫丫环。”沈岁安垂眸看了看沈思怡。
沈思怡正好抬起头,目光阴冷和沈岁安对视了一眼,又飞快收敛神色。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思怡质问,“难道你想说,是我在母亲经过的路上撒的药粉吗?”
“不是你,难道是耀哥儿?”沈岁安反问。
“人是从你院子里找到的,药粉也是在你院子里搜出来的,除了你,还能是谁?”
“家里能够使唤得动你院子里奴仆的,除了耀哥儿,那就是程姨娘了。”
沈思怡怒而起身,“沈岁安,你血口喷人,你不要以为随便抓了个丫环就能冤枉我们。”
“把人带上来。”沈岁安喝道。
沈江林甚至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见两个婆子押着个小丫环进来。
“父亲,这就是在太太裙摆上撒药的丫环,她已经招供,是二妹妹命她这么做的。”沈岁安说。
“......”沈江林目瞪口呆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听着沈岁安一句又一句,他恍恍惚惚想着,大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
以前不都是温婉端庄,从来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
“我没有!”沈思怡拉着沈江林的袖子,泪眼婆娑,“父亲,您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太太的事,今日的事纯属意外。”
“意外?那为何在你屋里得床榻中找到这份药粉?”沈岁安让人将药粉拿了过来。
沈明耀跳起来拍掉沈岁安手里的药粉,“不可能,那些药粉早就被我扔进水里了,你这个是假的。”
“哦,是吗?”沈岁安勾唇一笑。
姜氏怒喝,“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居然真的要害我!”
“大爷,这件事你若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去求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我个公道。”
沈思怡死死地盯着沈岁安。
怎么回事?今日的沈岁安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太太,父亲为人最是公正,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沈岁安过去搂着姜氏的手。
“您千万别太激动,好不容易才保住孩子,这是我们沈家难得的嫡子啊。”
姜氏知道沈岁安是在帮她,她趴在沈岁安的肩膀上,假装哭得肝肠寸断。
“父亲,这个贱人故意套我的话......”沈明耀指着沈岁安大声吼道。
沈岁安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在陆家后院时,她也是这样一宿一宿地失眠,大好年华却如枯萎的花朵迅速颓败。
她以为和陆珩退婚只是一纸婚书的事,没想到会是先帝赐婚。
虽然没有圣旨,但口谕也是旨意。
二十年前,睿文帝膝下无子,决定从子侄中挑选嗣子作为储君。
最后才选中先帝,也就是武帝。
在长达五年的争夺中,先帝才在血海中存活下来。
她祖父的身体就是因为替先帝挡过一剑,身体彻底败坏,一场风寒都能让他卧床一个月。
祖父和陆国公爷都有从龙之功。
三年前,祖父因为身体不好,辞去首辅的官职,沈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新帝是个多疑的人,虽然表面看仍然在重用陆家,实际上却处处在掣肘着陆国公爷。
他会愿意看到沈家和陆家联姻吗?
沈岁安觉得新帝应该不会的。
她的父亲只是礼部侍郎,性子软弱自私,只靠祖父的荫泽才谋得官职,新帝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祖父的门生不少啊!这都是陆国公爷想要的人脉。
沈岁安猛地坐直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灼亮得仿佛如黑曜石。
她突然觉得要退婚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陆珩除了给宋秀枝买了铺面,其他为她疯狂的事都还没做。
陆家肯定不愿意退婚。
她的父亲为了得到陆国公爷提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
陆珩现在还矢口否认他对宋秀枝的感情,她可以帮他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一世,她不愿意跟陆珩有牵扯。
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看着这对狗男女得偿所愿。
她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情深似海是多么恶心。
有了应对的办法,沈岁安总算能安稳睡下。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陆国公爷携着陆珩登门拜访沈家。
沈江林和姜氏一同来到上房。
“沈兄,都是我这个孙子不懂事,他已然知道错了,今日特意来跟岁岁认错道歉的。”陆国公爷笑着对沈老太爷说。
陆珩垂下头,看起来的确像是认错的样子。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看样子陆家并不是来退婚的。
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姜氏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说,陆二公子前阵子到处寻找一个卖酒娘子是假的,给她买了铺面养着她也没有这回事?”
陆国公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暗诽这个姜氏不知礼数,长辈都没开口,她插什么嘴。
“沈太太,都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能当真。”陆国公爷的语气有些冷。
姜氏撇嘴,“空穴不来风,外面都传了这么多天,陆二公子也没来跟我们岁岁解释一句。”
走到门边听到这话的沈岁安抿嘴一笑。
她的这位继母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那些名门世家弯弯绕绕说话方式,陆国公爷只怕要被气得在心里暗骂了。
沈老太爷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你跟那位宋姑娘,当真清白?”
陆珩目光坚定清明,“沈老太爷,晚辈可以发誓,与那宋姑娘并无任何私情。”
“那你要如何保证,将来与岁岁成婚之后不纳宋氏为妾?”沈老太爷又问。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别恶心我。
昨天沈岁安嘲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珩俊秀的脸庞沉了沉。
“国公爷,若是二公子心有所属,我们沈家也不会强求无缘的婚事。”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江林瞪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一个低贱的卖酒娘子就跟陆家退婚吗?
陆国公爷今日低头来到沈家,自然是不会同意退婚的。
“沈兄,都是这孩子年轻不懂事,他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见着别人一点疾苦就忍不住要帮忙。”陆国公爷叹息。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岁岁责怪他也是应该的,让他跟岁岁好好道歉。”
他看得出沈岁安那小姑娘是喜欢自家孙子的,提出退婚不过是以退为进,如今陆家给了她台阶,她应该心中暗喜了。
沈岁安端庄秀丽的身影缓缓地走进大厅,款款地施礼,艳光炽盛的容貌似乎让周围都随着光亮许多。
“岁岁,到祖母身边来。”沈老夫人朝着孙女招手。
陆珩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才发现她今日似乎更加明妍几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人,自从知道他和沈岁安有婚约,他就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妻子。
沈岁安近乎完美,无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大家闺秀典范。
她活得就像写在书上的刻板人物,所以他才会被宋秀枝的灵动有趣吸引。
“陆二公子是来送退婚书的吗?”沈岁安眸光流转,声音轻缓。
陆珩神色微僵,他尴尬解释,“昨日是我的错,我不知你会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
沈岁安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眼底流露出嘲讽。
“你不知我等了你一天,却知道我去春不晚找宋姑娘,甚至不到两刻钟,你就急忙赶来护着她?”
“是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陆国公爷并不知还有这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更深。”陆珩皱眉,觉得沈岁安过于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登门道歉,她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岁安朝着陆国公爷屈膝一礼,“国公爷,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也只是孽缘,我与陆二公子此生无缘,岁岁不强求。”
陆珩抿紧唇,皱眉盯着沈岁安,想从她平静的面庞看出她的违心。
沈江林怒站起身,“胡闹,你难道还想退婚?”
“难道陆二公子不是来退婚的,昨日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沈岁安道。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沈江林气得狠狠瞪了沈岁安一眼。
沈老太爷捂嘴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沈江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夫君,岁岁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姜氏小声说。
“要我说,退婚了才好,免得日后看着丈夫有二心,那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就像她一样,她不希望沈岁安步她的后尘。
沈江林还有很多不满,但老太爷已经露出疲倦。
老夫人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我送您回松风院。”沈岁安上前搀扶着姜氏的手。
姜氏受宠若惊,望着沈岁安漂亮的脸蛋有些回不过神。
“哦,哦,好啊。”
她是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疼爱了,但她嫁进门三年也看得出,沈岁安对她恭敬有加,但亲近不足,毕竟不是亲生母女。
这两日是怎么了,她感到沈岁安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简直像真的母女似的。
“母亲,虽然程姨娘被禁足,但也就三个月,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要诸事小心。”沈岁安低声地说着。
她就怕等程姨娘出来,又要想方设法害了姜氏的孩子。
程姨娘的手段高明,总能哄得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还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三人。
她是不指望父亲能够护着姜氏的。
“放心,老夫人又给我拨了两个得力的丫环,我把松风院防得跟铁桶似的。”姜氏说。
沈岁安沉默了片刻,“怡姐儿和耀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提到程姨娘的一对儿女,姜氏眼中露出不喜,“他们去给程家老爷子祝寿,算一算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沈思怡简直就是就是第二个程姨娘,小小年纪心机狡诈。
姜氏刚进门时,还没太防备两个小孩,后来被他们陷害几次,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其实姜氏刚嫁给沈江林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段和睦的日子,只是后来沈思怡看到姜氏总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上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沈江林以为姜氏苛待儿女,对她就生了厌恶。
就算后来知道误会姜氏,他每次留宿松风院,沈思怡和沈明耀总会弄出些动静,把他给引回月影院。
要是沈思怡回来知道姜氏有身孕,以沈岁安对这个庶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思怡看似不谙世事天真甜美,实则面善心恶,且锱铢必较,阴险得很。
至于沈明耀,那就是一个被程姨娘宠坏的混世魔王,既恶毒又愚蠢,长大后在外面欺男霸女的。
几次还借着陆家的名头闹事,让她在陆家丢尽脸面,更加在陆珩面前抬不起头。
一想到前世重重,沈岁安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要不是二叔把他的孩子教得明白事理,只怕沈家在几年后就要彻底败在沈江林父子手中。
“太太,您不仅要小心程姨娘。”沈岁安说。
姜氏狐疑地看着她,“岁岁,你是不是被怡姐儿姐弟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姜氏的小腹上,“太太,我很期待您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我也喜欢。”
姜氏笑起来,“好。”
“对了,绣房把明日要赴宴的衣裳送来了,你跟我去试试。”
“赴宴?”沈岁安一愣。
姜氏说,“你忘记了,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呀,你可以去陪好友相聚了。”
曲老夫人的寿宴!
沈岁安想起来了,在这个寿宴上,还改变了她最好的朋友曲清璃的命运。
......
......
曲家是名门望族,说上京城的门阀之首,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就是出自曲家。
今日是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府中悬灯结彩,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通衢越巷,各世交公侯诰命早早就登门祝贺。
沈老夫人带着姜氏和沈岁安进入后院。
望着曲家极致奢华,送寿礼者络绎不绝,钟鸣鼎盛的热闹,与后来全族入罪,死伤无数,众人落井下石的落魄截然不同。
沈岁安的心无比沉重。
曲清璃是为她出头得罪陆珩,后面被陆珩清算不假,但恐怕也有权势太盛的嫌疑。
宫里那位是个疑心重的。
“岁岁,你总算来了。”穿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少女欢快地朝着沈岁安走来。
少女柔柔细细的肌肤在阳光下莹润白皙,双眸闪烁如星,脸上是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天真烂漫笑容,那么娇俏,那么美丽。
她久违的,让她愧疚到骨子里的好友啊。
“见过沈老夫人,沈大夫人。”曲清璃笑盈盈地行礼。
“璃儿。”才刚开口,沈岁安的喉咙已经像塞住棉花。
曲清璃亲昵地抱住沈岁安的胳膊,看她眼眶红红的,她心疼地说,“受委屈也不来找我,你真是把我当外人。”
沈岁安知道曲清璃误会了,可她这时又不能说太多。
“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妹。”
曲清璃捏了捏沈岁安的嫩脸颊:“行了,姐姐今天就替你出一口气。”
沈岁安心头一紧:“你别为难宋秀枝。”
“啧,你怎么还护着她,你啊,是不是怕陆珩生气,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以后要被陆珩死死捏在手里。”曲清璃没好气地说。
姜氏听到这话,跟着点头,“岁岁,曲姑娘说得对。”
沈老夫人低声说,“岁岁,先去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清璃挽着沈岁安的手,“老夫人,请这边来。”
大厅外面,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其中礼部奉旨送来的金寿星和金如意尤为醒目。
放眼整个上京城,哪家老夫人过寿辰能有如此殊荣。
沈岁安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陆珩和宋秀枝的传言沸沸扬扬,谁都想不明白,矜贵清冷的国公府嫡公子怎么看上一个卖酒女子,他的未婚妻可是大家闺秀。
“老夫人,祝您如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曲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岁安,“我们岁岁似乎又长高了,如此般般入画,娴雅秀丽,非寻常人能比。”
“岁岁担不起老夫人的谬赞。”沈岁安脸颊微红,知道曲老夫人是在为她做脸。
“是呀,沈姑娘如此秀外慧中,岂是外头小门小户的贱婢可比的。”下头有夫人跟着应话。
曲老夫人只是笑着握住沈岁安的手,“和璃儿去外头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说的话,你们要嫌闷的。”
沈岁安笑说,“我喜欢听您说话。”
“哎哟,我的岁岁啊,祖母都快把你当亲孙子了,你再甜言蜜语,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孙女了。”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转身出去的时候,沈岁安看到坐在一侧的陆老夫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差点就要如同上一世那般,低眉顺耳地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陆老夫人板着一张脸,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她似乎在等着沈岁安过去行礼。
但沈岁安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陆渊已有半月不曾回陆家。
今日是陆国公爷特意让人去镇抚司将他叫回来的。
他才知道皇上给自己赐婚了。
“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给你赐婚?”陆国公爷面色沉沉,晦暗莫测的眼神打量着陆渊。
“不知。”陆渊说。
他的确不知皇上为何要给他赐婚,而且还是沈家嫡女。
脑海里浮现那日在曲家见到的昳丽身影,陆渊的眸色暗了暗。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的确是到了婚配的年纪。”陆国公爷才想起这个庶出的孙子年纪不小。
可陆渊平日不怎么留在家中,陆大太太又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根本没关心过庶子的婚姻大事。
没想到皇上倒是记在心上了,还给陆渊指了原本属于陆珩的亲事。
“原本沈家定的是你弟弟,如今婚事落在你头上了,那也只能这样。”陆国公爷重新审视着陆渊。
“你......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么久,可有听皇上提过我们镇国公府?”
陆渊抬眸看了看陆国公爷,淡淡地回:“没有。”
陆国公爷有心要跟孙子多说几句,却发现他们跟陆渊从来都不亲近,根本不知要说什么。
“你如今是镇抚司指挥使,虽然得皇上信任看重,却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日后还是要多跟朝中大臣来往。”
自从他卸下军权,镇国公府的威名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他是将所有希望放在陆珩身上的,如今陆珩要尚公主,仕途之路已经到头,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陆渊。
虽然是庶出的,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陆家的子孙。
难得的是陆渊深得帝心。
陆渊听到陆国公爷这话,不置可否地挑眉。
没记错的话,他刚进镇抚司当差时,陆国公爷跟他说:镇抚司直属皇上,以后少跟大臣打交道,只需要当个孤臣。
“祖父,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公务在身,需要回镇抚司了。”陆渊沉声开口,眉眼间已经有不易察觉的厌烦。
陆国公爷只好作罢,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你先回去吧,既然是皇上赐婚,那就要好好准备,让......让你二婶替你操持婚事吧。”陆国公爷说。
“不必,我自会安排。”陆渊说完,拱手一礼,转身走出上房。
陆渊出了上房,察觉到前面有一道人影,他放慢了脚步。
“大哥。”陆珩芝兰玉树的身影从路旁走了出来。
一身素白锦袍,流光潆洄,似将月光披在身上,真是个翩翩贵公子。
借着灯芒,陆珩打量他这位庶出的大哥,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将这位兄长放在眼里。
镇国公府嫡庶分明,何况陆渊的生母不明,祖父对他向来冷漠。
陆渊在陆家就像个透明人般。
直到他进入镇抚司,大家好像才正视这位庶长子的存在。
眼前的男子眉眼冷淡疏离,扫视过来的目光犹如刀刃一般透着寒意。
陆珩今日才发现,陆渊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深刻容颜,流畅而贵气,那双凛冽黑眸如浓墨,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重重杀意。
他以前是看不上陆渊的,认为陆渊是靠狠辣的手段得到皇上重用,得罪了上京城大半的官员,日后肯定是走不远的。
不过是皇上杀人的一把刀。
“有事?”陆渊语气淡漠。
“大哥真的愿意娶沈岁安?”陆珩低声问。
“为何不愿?”陆渊微微掀眸,嘴边吟着似有似无轻嘲的笑。
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昳丽明妍的一颦一笑,他却是印象深刻。
既然皇上将人给他了,他为何不要?
他是男人,又不是和尚。
“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娶她进门,不觉得膈应吗?”陆珩隐隐有怒意。
想到以后见到沈岁安要称他为一声大嫂,陆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既难受又压抑。
“先帝口谕赐婚,并没有言明指给你的。”陆渊淡淡地说。
“既然已经另有所爱,你又何必摆出着一往情深的样子,挺恶心的。”
陆珩的脸色变了变,“沈岁安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她若是知道你已经有两房妾室,一定不愿意嫁给你。”
“那又如何?”陆渊嗤笑反问。
“她再不愿意,还敢抗旨吗?”
陆珩俊脸浮起怒色。
“陆二郎,你马上就要是驸马爷了,莫要对别人的未婚妻太指手画脚了。”陆渊冷声警告。
国公府门前,高大的黑色骏马打着响鼻,在月色中等着他的主人。
“指挥使,发现北狄细作踪迹,我们的人追到曲府就失去踪影了。”穿着玄色飞鱼服的关进走过来回禀。
“查。”陆渊眸色一沉,“调令百户以上所有人前往曲家。”
最近他才刚在上京城查出一处卖粮的商铺是敌国密探开设的,在围捕时,其中的掌柜逃走了,那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一定不能让他给逃脱了。
“不要惊扰曲老夫人,各两人守住各个门口,其他人随我进去。”来到曲府,陆渊收起绣春刀。
曲大爷听说镇抚司指挥使入夜造访,顿时有不祥预感。
他匆忙来到前院,一眼就看见人人惧怕的指挥使一身红色锦绣飞鱼服,姿态笔挺,神色森寒如一柄等待喂血的寒刀立在门口。
“陆指挥使,半夜叩门,可是有急事?”曲大爷皱眉问。
陆渊拱了拱手,“打扰曲大人,只是有贼人潜入曲府,为了曲家上下的安危,镇抚司必须进来捉拿逃犯,确保曲大人一家的安全。”
曲大人倒抽一口凉气,“逃犯?怎么可能,家中护卫不少,并无任何发现,陆指挥使是不是搞错了?”
“镇抚司做事从不出错。”陆渊淡淡地道。
“还请曲大人行个方便。”
曲大爷自然是不想同意的,但他深知镇抚司这位指挥使的手段,就算他不肯点头,他也会硬闯。
“后院都是女眷居所,还请指挥使让你们的人莫要冲撞,免得伤了女眷们的名节。”曲大爷冷声说。
“好。”陆渊轻轻颔首,“那就请曲大爷将所有女眷都请到大堂,如此便不会影响镇抚司搜查逃犯了。”
“你......”曲大爷气结,“陆渊,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就听从陆指挥使的安排。”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外传来。
曲老夫人缓缓地走来。
陆渊侧眸看过去,视线落在那道昳丽娇俏的身影上。
沈岁安......怎么会在这里?
太后打量着沈岁安,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的不甘愿。
可是没有。
那双清澈乌亮的眼睛沉静无波,看来是早就存了退婚的心思。
太后又看向沈老夫人,竟也只是目光怜惜望着孙女,没有丝毫的不悦和谴责。
看来沈家是不想要和陆家结亲的。
“既然如此,哀家......”
“老夫人!”
太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只见陆老夫人双眼紧闭,脸色铁青,竟是已经晕倒不省人事。
“沈岁安,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祖母给气晕过去了。”陆嫣气得跺脚,指着沈岁安谴责。
“难道气晕陆老夫人的不是你们兄妹吗?你们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还不让人退亲啊。”曲清璃冷嗤一声。
谁也别想给岁岁随便安个罪名。
陆珩目光冰冷地扫过曲清璃,随后又看向沈岁安,“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满意了吗?”
沈岁安垂眸道,“可见我们两家确实不适合结为亲家。”
“快把陆老夫人扶下去,去请御医。”曲老夫人开口。
她一点都没有慌乱,依旧招呼着众人入座,刚才她看得分明,陆老夫人晕倒之前还掐了身边的人一把,一看就是假晕的。
沈岁安这时候却不好再提退婚的事。
不过,她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宫里的。
曲老夫人临危不乱地稳住全场的喧哗,其实有不少人已经看出端倪,知道这是陆老夫人故意装晕,不想太后当众说出退婚的口谕。
沈岁安乖巧地在祖母后面站着,一点小风波就这么平息过去。
寿宴将要结束,太后启程回宫。
她朝着沈岁安招手,“你今日所言,可会后悔?”
沈岁安跪下一礼,“回太后的话,臣女此生不悔。”
她最后悔的是嫁给陆珩,在陆家后院被磋磨了一生,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上一世太后也见到她在曲家发生的事,只是那时她维护宋秀枝,太后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毕竟这是他人的人生。
这还是后来她听祖母临终前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她曾经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她错过了。
太后温和地让她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知道了。”
沈岁安随着祖母一起送太后到大门。
陆渊单手持着绣春刀立在凤辇旁边,沈岁安悄悄地打量过去。
却落入一双幽如深渊的眸子中。
他在看她。
沈岁安心头猛地一紧,假装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这男人的眼神除了犀利可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充满侵略的气势。
她不敢与他对视。
“恭送太后娘娘。”
......
......
陆老夫人回到家里,立刻就精神了。
“那沈岁安简直目无尊长,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还在堂上坐着呢,她居然就开口跟太后求退婚!”陆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退婚!她沈岁安休想再入我陆家的门。”
“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祥贱婢,竟也敢给我国公府脸色。”
“气死我了。”
陆国公沉着脸坐在一旁,他没有听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咒骂,而是目光严厉地盯着陆珩。
“你在曲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卖酒女,给沈岁安难堪了?”
陆珩低下头,“祖父,此事与宋姑娘无关,实在是......沈岁安狡诈蛮横,孙儿才劝了几句。”
“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还要上赶着落实流言!就算你真的喜欢姓宋的女子,难道不能等沈岁安过门之后再纳为妾室吗?”陆国公爷暴怒。
陆大爷对儿子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顶嘴,先认错再说。
“祖父,既然沈岁安想退婚,我们便把信物都退了吧。”陆珩皱眉道。
陆国公爷怒道,“你这辈子必须娶沈岁安!”
新帝忌惮世勋贵族,这些年来,他们的权势日渐旁落,沈老太爷以前是首辅,他的门生遍布天下。
只要陆珩成为沈家女婿,沈老太爷暗藏的势力就归陆珩所用了。
陆国公爷要的是沈家不为人知的最大的财富。
“那姓宋的女子呢?”陆老太爷问。
“祖父,您想做什么?”陆珩警惕起来,他已经让宋秀枝先回春不晚了。
陆国公爷说,“送她离开上京,等你和沈岁安成亲了,再接他回来,珩儿,这是我对你最大的让步了。”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宋秀枝为妾啊。
他真的只是同情她,想要帮一帮她而已。
“除非你想要另外一种的结果。”陆国公爷强势地说。
陆珩低下头,“祖父,我会办妥的。”
他平顺坦荡的十八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他的人生本来该像纯净高洁的白布,如今却多了一抹浓墨,再也洗不掉了。
只是因为他帮了宋秀枝,沈岁安居然恨他至此,恨得想要毁掉他整个人生。
所有人都在叫他远离宋秀枝,可宋秀枝又做错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越矩勾引过他,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陆珩心底生出抵触,似乎别人越是反对,他越是烦躁。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春不晚的门前。
屋檐下燃着一盏油灯,照出春不晚三个大字。
那还是他写的。
宋秀枝正在店里忙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已经要准备关门了。
“陆、陆二公子?”宋秀枝一愣,看到对面的陆珩。
陆珩走下马车,“给我温一壶酒。”
宋秀枝咬了咬唇,到屋后将独属于陆珩的酒拿出来,静静地看他连喝了三杯。
“陆二公子是要来让我离开上京城的吗?”宋秀枝声音藏着哽咽。
陆珩抬头望着她,微弱的光芒照射在她面庞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染上湿意的眼睫投射出一圈光晕在脸庞上,红润的唇瓣紧咬着,显得更加红润欲滴。
他神差鬼使地伸出手触碰她的唇,“别咬,出血了。”
“二公子......”宋秀枝开口,舌尖扫过他温润的指腹。
两人都震了一下。
陆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起身。
宋秀枝扑上去抱住他,“二公子,我不想离开你。”
陆珩僵了一下,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胸襟,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脑子浑浑噩噩,像是醉得厉害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