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皇上驾到。”
宇文轩前脚刚进入殿门，后脚萧贵妃眼疾手快立马把念琪抱在怀里。
“念琪，姨娘都说了碎瓷片危险，怎么一会儿看不见你就踩上去了。”
话没说完，眼泪就心疼的掉了下来，似乎这一切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宇文轩立马俯身检查，鲜血染红了他的龙袍。
上面的金龙还是我生前一针一线绣的。
“太医，快传太医！”
焦急的语气，惹得萧贵妃脸上泛起一丝不快。
很快，又委屈巴巴诉苦。
“大皇子吵着要见皇后，见不到就打砸了妾身的寝殿。”
“刚刚又不听劝阻，非要光脚踩瓷片玩儿…”
我奋起身子冲到她面前，咬牙切齿，“撒谎！我儿子才不会！”
宇文轩却不带犹豫，想都没想，沉了眼眸，“都怪我让念琪从小跟着她母后，沾染了一身恶习。”
谈及我，他总是满脸嫌弃。
念琪微微睁眼，虚弱喊着，“父皇，你来了，快救救母后，他们要把母后扔掉。”
宇文轩当即不满打断，“好了，你是身兼重任的皇子，岂能和你那不堪的母后一般。”
“你脾气太过乖张顽皮，今日之事权当长个教训。”
念琪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继续哀求，他不为自己辩驳，只是求他查明真相，救救我。
宇文轩皱起眉宇，再次厉声打断。
“朕的朝堂还轮不到你这个无知小儿置哙，若再开口求情，这三日别想吃饭了！”
“至于你母后，朕自有处置…”
宇文轩的语气变得和缓，看向远处，眼神中似乎在憧憬与我的第100次重逢。
从始至终，我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制衡萧贵妃的一枚棋子。
宇文轩虽掌皇权，可西北边陲还需要萧家父子征战。
于是他便封一见倾心但娘家势力远在千里的我为皇后，让萧芳菲做屈居我之下的贵妃。
刚入宫时，宇文轩总能做到平分秋色。
可自从我诞下念琪后，萧芳菲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她便设计陷害我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诅咒她没有子嗣。
又佯装中毒，联合外戚逼迫宇文轩处死我。
那一次，宇文轩力排众议，哪怕萧氏拿清君侧来威胁他，他都不肯决断。
我拔剑自刎，如果我的命能换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
那便死得其所。
这是我第一次横死。
直到七日后，我重新轮回到勤政殿，看到了一蹶不振的宇文轩。
一瞬间，所有人关于我去世的记忆均被抹除，只知道皇后病了，一病就是七日。
可宇文轩却迫不及待抱住我，喃喃自语，“沐沐，是你回来了吗？”
“我以天子心头血向神明祈祷，只求再见你一面。”
“沐沐，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他人伤害你一丝一毫。”
可很快，他便食言了。
宇文轩发现，我既然能无限轮回，那么便可用我来消耗萧贵妃的精力。
这样，萧贵妃便不会发现她日日吃的坐胎药里下了麝香。
萧家也只是想方设法把皇后搞垮，不会日夜盯着他的皇位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被萧贵妃一次次构陷。
又一次次在宇文轩的袒护下，被挖心，掏肝，凌迟，灌毒药…
宇文轩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嘱咐太医务必医好大皇子后，一言不发钻进了勤政殿内室。

当我第99次被萧贵妃设计害死，等待下一次轮回时。
皇帝宇文轩拿着陷害我的伪证，雷霆大怒。
“皇后品行低劣，朕绝不容许母仪天下的人是这种败类。”
当得知我早已经被萧贵妃做成人彘时，宇文轩深情拥吻，赞许她果敢。
转而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沐沐，朕知道你是清白的，不过，你能不断复活重新回到朕身边，朕也不算伤害你。”
我顿时瞳孔震惊。
原来他知道我可以无限轮回，便用我的命一次次讨萧贵妃开心，稳固他的江山地位。
大殿内传来皇后独子薨逝的消息。
我浑身瘫软，绝望倒地。
整个皇宫我已无半分留念，既如此，宇文轩从此再也不见......
01
残阳如血，寒鸦至。
我在冷宫绝望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摸到了这里，笨拙的跨过门槛。
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的儿子宇念琪。
他骨瘦嶙峋，浑身泥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
可半月前，他身强体壮，还能骑着小马到处奔腾。
我心头刀割般疼痛，红了眼眶。
“这帮该死的奴才，居然把他苛待成这样。”
“皇额娘，皇额娘。”
念琪似有心灵感应，步履蹒跚，晃动小身板朝我的尸体扑来。
“念琪不要！”
我死法惨烈恐怖，成年人看到恐怕也要做上三天噩梦。
冲上前去，想捂住他的双眼。
可幼小的身体穿过魂魄，趴在了那具“肉球”上。
念琪没有吓到，反而奶声奶气，“皇额娘你怎么睡着了，你的手脚去哪了？”
“别担心，等儿臣给你找来。”
又把身上唯一一件衣衫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我才发现他上身布满淤青伤痕，有鞭子抽的，棍棒打的，烙铁烧的......
“混蛋！皇后之子竟然被如此苛待。”
怒火攻心下，心疼的泪如泉涌。
此前被剁去双手双脚，折磨到不成人形时，我都没有掉半滴眼泪。
此刻，心底止不住的悲伤。
“念琪，是娘无用…没能保护好你。”
可我也清楚，没有萧贵妃的授意和宇文轩的默许，哪个太监宫女敢这样对待皇子。
念琪晃动着我，想把我叫起来。
“皇额娘，快起床，地上凉。”
我没有回应。
他试图抱起我让皇帝看看我到底怎么了，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晃动了两下，硬生生摔倒在地。
“好啊！居然跑这里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嬷嬷声音粗厉，拿着鞭子抽打。
念琪不躲不闪，只一味抱着我冰冷僵硬的躯干。
我俯身相护却无济于事。
小身板上划出道道新鲜血痕。
“念琪，别管我，快跑快跑！”
我朝他大喊，喊的撕心裂肺，却都飘散在空中。
内官急忙跑来，扯开念琪。
“七日了，终于死透了。萧贵妃嘱咐过了无需禀报任何人，拉去乱葬岗埋了！”
一个狠厉的眼神，小太监手脚麻利把我装到麻袋里。
“不要伤害我皇额娘。”
念琪扑过去，狠狠咬住太监的手。
“小东西，要死啊！”
太监甩开手，把念琪踹到一旁。
他仍旧伸出手臂，不停哭喊奔跑。
“皇额娘…你们要把我的额娘带到哪里…”
小小身躯，在六棱石子路上磕了一下。
擦干额角鲜血，“念琪不怕，念琪要找到父皇救皇额娘。”
可他却不知道，他的父皇此刻正和害死他母亲的凶手，缠绵悱恻。
眼见嬷嬷马上追了过来，迎头碰到了生前与我情同姐妹的瑜嫔。
我当即松了口气。

02
瑜嫔把念琪藏在袍中，骗过了嬷嬷。
她解下披风，紧紧围在念琪身上御寒。
看念琪不再瑟瑟发抖，我的心也有了一丝温暖。
瑜嫔是整个宫里我为数不多的好姐妹。
她还是秀女时，被罚冒着大雪跪三天三夜，是我出手相助，救她一命。
她也在我高热不退时，割伤自己以人血入药，只为我能快速好起来。
渐渐的，我们无话不谈，我也助她从小秀女成为一宫主位。
如今我遭了难，我唯一的骨血就拜托你了。
我正感激她为念琪换好厚衣衫，煮了热乎乎的饭。
可转眼，她把念琪带到了萧贵妃房中。
萧贵妃眼眸含笑，带着无尽嘲讽。
“那个傻皇后看来真把你当好姐妹了，她儿子都这么信任你。”
“殊不知，你是我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心头突然被猛烈冲击，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大口喘息。
难怪萧贵妃每次都能陷害成功，包括这次突然出现在我床榻上的赤色鸳鸯汗巾。
我怀疑了身边所有的人，也归咎于宇文轩的故意纵容，就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害我…
我顿时没了支撑瘫软倒地。
萧贵妃走到念琪身边，笑意中带着阴狠。
“想见父皇是吗？”
“乖，光着脚，踩过去，萧姨娘就让你见父皇。”
我急得团团转，张嘴呐喊。
“念儿不要，满地碎瓷片，走过去脚就废了…”
“她这是要彻底断送你登基的可能…”
念琪眨着无辜的眼睛确认，“踩过去，就能让儿臣见到父皇，救出皇额娘吗？”
得到肯定答复，他握紧了小拳头，鼓足勇气，一步一个血印。
“不，不要，娘不要你这么做！”
我喊哑了嗓子，用手拼命在他脚底下支撑。
可锋利的瓷片扎入脚掌，血流如注。
瑜嫔还掏出一罐盐，几近癫狂的撒上去。
“皇后姐姐，我在你身边做小伏低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出口恶气。”
“姐姐在天之灵，不要怪我哟！”
癫狂的笑声充斥宫宇，太监宫女只一味讨好，没有人在意皇后的大阿哥已经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我跪在众人面前，拉住萧贵妃衣角，连连磕头，“救救他，快救救我的儿子。”
可没人听见我的呼救。
人群中，还有人打赌念琪能不能撑过十步。
“七步，八步…”

04
“父皇…父…”
念琪有气无力拉着他的衣角，却没有再唤回。
萧贵妃恶狠狠拆开太医悉心包裹的纱布，瑜嫔自然而然递上了一瓶辣椒粉。
“贵妃娘娘，我们要做的这么绝吗？毕竟皇上刚刚那么紧张他。”
萧贵妃气定神闲，“正因如此，他才留不得。”
“现在宫里只有他一个皇子，万一皇上立他为太子，我们的谋划不就白费了！”
阴狠眼神下，红色粉末尽数倒在伤口上。
念琪疼的大哭，却被瑜嫔用破布条死死塞住嘴。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
我疼的撕心裂肺。
不是说人死会变成索命厉鬼吗？
为什么我不是，为什么！
萧芳菲，瑜嫔，你们俩个畜生。
猪狗不如！
我要撕碎你们！
我想搬起花瓶砸她却扑了个空。
想拔出匕首刺向她心脏，却直挺挺穿过她的身体。
痛苦，无助，绝望......
几种交叠的情绪快要让我支离破碎。
老天你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为什么折磨我的孩子。
我不要什么太子之位，我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我只要我的孩子健康活着......
“皇额娘，额娘。”
念琪轻声呢喃，我立马疼惜的抚摸他的额头，一如生前我哄他入睡那般。
“娘在，娘在。”
萧贵妃没有一丝怜悯，直盯盯看着念琪烂透的双脚，粉嫩皮肉外翻，伤口发炎流脓。
“放心，你马上能见你娘了。”
“只不过见到她的样子后，千万别害怕。”
嘴角肆无忌惮的微笑，是宇文轩亲手助长的气焰。
还未入夜，念琪伤口重度感染，高烧不退。
萧贵妃借故头风发作，支走了所有太医。
我的念琪，孤零零一个人，在床上活活病死了。
死前还一直嘟囔着找父皇来救我…
勤政殿内，传来了大皇子薨了的消息。
宇文轩正跪拜在众神面前，念念有词，不像是祈祷，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没事没事，等沐沐再次轮回，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便是。”
“反正念琪的脚已经医治不好了，未来的天子之位，不可能传给一个跛脚之人。”
“沐沐，这一切都是朕身不由己，你千万不要怪朕。”
“等你下次轮回，我便有足够能力收回萧家的兵权，我们…我们将会谱写一段帝后佳话，让世人艳羡…”
我冷冷的看着他叩拜，虔诚的样子，谁不赞扬一声帝王情深。
嘴角止不住扬起嘲讽。
我推开了轮回路，宇文轩从此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