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见我们贸然来到水库边上，想要驱赶我们。

我向远处看去，小小的影子有些佝偻，随着距离的靠近，我也能看清楚他的面貌。

是个极其普通的老年人，一眼望过去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点，不过倒是能和我记忆中那模糊的身影对上号。

老人挥了挥手，显然是在让我们离开。

李城拍了拍我的胳膊，示意我跟上他。

“老伯，你是这个水库的管理员吗？”

“你们是谁？

来这里干什么？

快点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该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颇为恶劣，眼角上扬，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真是的，又来给我找麻烦，出了什么事可要自己承担。”

“老伯，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你的。”

“走走走，找我干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李城见沟通不了，从怀里掏出证件。

这时候，老人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些许，他悻悻然地扫过李城的面孔，又看向后边不语的我。

“老伯，我们只是想来了解一点事情，绝对不给你找麻烦。”

老人继续沉默，李城当他是答应了，继续询问道。

“十年前，您还记得这里曾有个小女孩溺水了吗？”

“……十年前？”

老人思考了几下，“我不记得了，人老了记性不好。”

他在说谎，我刚想要揭穿他，就被李城伸手拦下。

他回头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想到先前因为自己的冲动害的李城受伤，觉得还是听他的好。

“十年前，你目睹过一场意外，据后边你自己交代记载，你说自己看见了在岸边的傻飞，和落在水里的女孩。

那个女孩名字叫小渔。”

老人摇头，不再言语。

随后就要转身离开。

“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如果你当时的证词有半句话是假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

老人眯着眼睛，看向水面，看向那个可以将一些事物全都尽数吞没的水面，好像是在回忆过往。

我甚至都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已经闭上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留下了一条缝隙。

李城见他依旧沉默，继续开口。

“我在这里没有要强迫威胁你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是旁观者的话，为什么会害怕说出来呢？”

老人长叹一口气。

“你说的那件事我确实有印象，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确实想不起来细
我就觉得她没有受到过丝毫痛苦，只是平静离开了人世。

现在得知有人曾见到过小渔落水的经过，我没来由的心痛。

小渔当时也很痛苦吧，也曾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吗？

最后又是被如何打捞上岸的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从没想过的事情。

我好像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小渔溺水身亡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年纪太小，直到现在我都本能的把小渔划分到“儿时要好”的伙伴行列，而不是“已经去世”的伙伴行列。

虽然明白她早就已经离开，但好像从来没有直面她死亡的真相。

李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如果小渔的落水，真的另有隐情的话，我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让她带着疑惑去世。”

同样的，如果真的如李城说的一样，我想我也会追查到底。

“当时被警察问话的两人都是谁？”

我迫不及待的开口。

“其中一个你认识，不，应该说我们都很熟悉。”

当听到他接下来说出口的名字时，没做多少检索，我便在记忆的深处，把和该名字对应的形象提到了脑海之中。

当晚原本李城想邀请我去他的房子居住，我一再推脱，实在不想麻烦别人。

没办法的他只能对我妥协，并让我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在我心里，李城已经成为了我们儿时想要成为的人。

同时也回想起了许多，我们儿时的愉快经历。

2我和李城是同岁，小渔比我们小一岁，经常会聚在一起玩耍，是个小团体。

小渔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可她却不喜欢那些过家家的游戏。

总是跟在我们后边疯跑，跑累了就冲我们大喊，让我们等等她。

夏天的时候，会因为流汗的缘故，两侧的头发粘连在额头上。

明明整个夏天都暴露在太阳下，可小渔却没有丝毫被晒黑的迹象。

我和李城望着已经明显黑了几度的对方，都觉得小渔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保持白皙的肌肤。

每到这时，小渔就会捂着嘴笑个不停，然后伸出手臂，将袖子往上扯了扯，露出上边更加白皙的皮肤。

就好像是在说：“你们看错了，我也有被晒黑。”

听她这么一说，我们又仔细看了看手臂上的分界线，好像确实有点区别。

哦，对了，小渔还很
一处独栋平房，简单的两个房间，进门处用来当做客厅，里边就是卧室。

我曾不止一次的从窗户外面窥探房间的内部构造。

来到房门口，我忽然有些紧张，从来没想过能有一天以现在的面貌再和傻飞见面。

李城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屋内传出动静，接着门被打开，探出一个毛发杂乱，脸上黝黑的男人。

是傻飞无疑了，他好像停留在了十年前。

傻飞看人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从不与人直面交流，总是低垂视线，漆黑的瞳孔向上翻转，偷偷的瞥一眼。

他现实看清了李城，又越过肩膀，用余光察觉了我的存在。

我想，傻飞应该认不出我。

傻飞不说话，只是打开门站在门口。

李城在自己胸口拍了拍，然后对他点点头，好像是在说“是我呀，还记得我吗？”

果然，傻飞是认识李城的，看来曾不止一次和李城接触过。

傻飞点了点头，随后让开了身体，示意我们进屋。

李城回头看了看我，让我跟上他。

傻飞也不在意我们，自己又回到了里屋，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电视机。

电视里播放的是颇具年代感的剧集，让我有一种已经被观看了成千上万遍的错觉。

我和李城没进入里屋，而是站在客厅里。

从我们的角度刚好可以覆盖里屋，不到万不得已，我想李城也不愿意更进一步吧！

“之前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一些关于十年前的事情……结果呢？”

“他只是沉默。”

“沉默？”

“对，什么也不说，我想这就是他的拒绝方式吧！”

李城靠在门框上，“有时候我也怀疑，你说他真的能理解自己每天在做什么吗？

还是说他只是无意识的重复着一天又一天。”

“你的意思是说……他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全无概念？”

“对，就是这样。

不管是十年前小渔溺水，还是我平时偶尔对他的关照，亦或是我们今天前来，在他的意识里是理解不了这些事的，就好像是虚无……”我凝视着电视机里跳动的画面，思考着李城这些话的意思。

“既然来了，总要尝试一下。”

李城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先是发出声音，让傻飞的注意力由电视机转到李城身上，再配合一些肢体动作，说不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些脑电波交
对一切都是无意识的，根本理解不了小渔落水的本质，只是单纯以为自己养的小狗伤害到了小渔，所以才被害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停顿下来，并没有去看李城此刻的表情，只是看着手中香烟燃烧冒出的猩红火光，待烟灰掉落在地时，我继续开口。

“你忘了吗？

你其实我们都更早熟，总是能比我们理解更多的事情，连当初设下陷阱害死小狗，都是你提出的计划。

“除了爱和狠能让人记住以外，还有愧疚啊！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害你独自承担了那么久。

十年来，你一定后悔当初自己擅自逃跑的行为吧，如果你没有想当然的把傻飞当做坏人的话，说不定能联合他把小渔就起来。

希望我能为你分担一些愧疚吧！”

我吸完最后一口香烟，把它踩灭在脚底，在车辆发车的前夕，登上列车。

至此，我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小镇的消息。


窗外的亮光，我才意识到，过去了一夜。

4我忽然间有点想要逃离，就现在，就在此刻，想要头也不回的离开小镇，就当自己从来没回来过。

李城载着我先去吃了早饭，又带我去了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期间我只是沉默不语，李城应该看出了我的异常，想要开导我吧。

“其实你不用这样。”

听到这样说，李城先是沉默，而后忽然换了种语气。

“说真的我有些后悔去调查这些事了，或者说，通知你其实是错误的决定。”

“如果让我一直活在梦里，那才是对我的残忍，本质上也是我自己想要搞明白当年的真相。”

李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我想这也不是小渔想要看见的，况且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断，在我们见完第二位当事人之后，无论得到怎样的结果，我希望你都能明白，所有的一切只是猜测，真相也许不是这样。”

我答应李城，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挺起精神。

他见我这样说，像是松了口气，随后驾驶汽车，向着阳山水库前进。

在我的记忆里，只知道那里汇聚着许多水源，又从大人的口中明白了，水库很深，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要远离它。

直到十年后，我再次目睹阳山水库，又有了另外的情感。

水库比我想象中的小很多，也许是为了提示别人，许多地方加装了护栏，并竖立了警告标识。

走在堤坝上，我迎着不知什么方向吹来的冷风，一边眺望悄无声息的水面，一边聆听李城的话语。

“第二位目睹事情发生的当事人，就是水库的管理员。

来之前我调查了一下，这十年来并没有换人，还是当初的管理员。”

“毕竟也不是需要频繁变动的岗位，说不定再过十年也还是他。”

走过堤坝，我们向不远处的独栋房屋靠近。

那里就是管理员的住处。

对这位管理员的记忆不多，只知道水库边的房子里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人，由于家里大人对孩子靠近水库很排斥，所以也就导致我只是远远的见过几面。

脚下长长的堤坝也和十年前一样，小渔说不定就是在我脚下的地方落水，想到这里，我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找出什么线索来。

李城停下来，示意我远处的老人就是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