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手指，下一秒却蓦地笑了。

那又怎样啊。

我已经唯唯诺诺一辈子了。

重来一次，我不想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救……”话还没说出口，身上的人就猛地被人掀了下去。

我愣愣地抬头。

只见陆盛正拽着沈时清的领子，把人压在地上一拳又一拳。

沈时清哪里比得过身材健壮的陆盛，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忍受着陆盛的拳头，却仍瞥眼看向我。

“茵茵……”他努力伸张着手指，不停地朝着我的方向够来。

我拢了拢衣领，躲开他的视线。

发泄完的陆盛的眼睛里泛着冷意。

他见状一脚踩在了沈时清的手腕上。

沈时清的脸瞬间痛苦的皱在了一起，还是不死心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转身来到沈时清身边。

在沈时清带着希冀的眼神中，蹲下身来。

“沈时清，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就算我们重新再在一起了，你以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鸣鸣了吗？”

沈时清眸子一顿，嘴唇微微颤抖。

“鸣鸣……”我深吸一口气儿，眼眶有些酸涩。

“沈时清，你就是个烂人。”

我实在不想再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曾经会哄自己开心，那么懂事的鸣鸣。

高考考砸后，在被父亲再一次的辱骂中。

选择直接从楼顶一跃而下，变成了一滩烂肉。

他甚至没有半分犹豫，没有给我一丝反应的机会，也没有等来消防车。

而那时的沈时清正在外面，为了于明月儿子的高考志愿忙得焦头烂额。

我笑了一下，蓦地开口道。

“生气了吗？”

“想毁了我吗？”

我垂下眼睛，看着瞪大眼睛的沈时清。

“你现在完全可以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到时候，你不会有任何事。”

“而我，就会挂上一个不洁不忠的名声。”

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眼泪朦胧地抬头看向陆盛，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紧接着我再次转头看向怔愣的沈时清。

“说啊。”

我苦笑一声。

“再不说，你怕是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不是恨我缠了你一辈子，脏了你的一生吗。

不是怨我基因不好，生出来的鸣鸣不够聪明吗。

沈时清，既然重来一次都满足不了你。

那么到了这时候，你装什么呢。

沉默逐渐蔓延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哭地泣不成声，紧紧握着陆盛发烫的手。

沈时清却像突然泄了气般，整个躺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房顶。

他没有选择说。


王婶欢欢喜喜地跑来告诉我。

让我这几天买点粉膏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说陆盛听说要和我相亲，现在已经在往村子里赶了。

其实我当初说和陆盛相亲，也只是搪塞话。

陆盛这人，在我以前的记忆中，常年在外打工，很少会回来村子。

所以我本来是想拿陆盛当挡箭牌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我而专门回来一趟。

我莫名有些紧张。

突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今天我妈出门买豆子，没在家。

我以为是我妈回来了。

可是当我打开门后，看到的却是沈时清那张有些阴沉的脸。

我正想关门，下一秒却被沈时清突然伸出的手挡住了。

“关门干什么？”

“陈茵茵，你怕不是心虚了？”

我一愣，拉着门把的手有些抖。

还不等我说话，沈时清嗤笑一声。

“当初是谁说的，这辈子都不会再缠着我。”

“怎么？

现在你又后悔了？”

“到处乱说一些没有的事，你以为这样我就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他声声质问，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嘲弄和鄙视。

我此刻却像坠入了冰窖一般，呆愣愣的看着他。

“什么……？”

“别装了，陈茵茵。”

沈时清逐步逼近，他伸手想要搭我的肩膀，下一刻却又皱眉缩了回去，然后嫌恶的在身上擦了擦手。

“我这人最恶心的就是倒贴，不知羞耻的人。”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

“陈茵茵，你真是我见过最廉价的女人！”

啪地一声。

沈世清歪着头，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我眼里含泪，高举着右手有些颤抖。

反应过来后，我连忙瑟缩地退了两步。

因为恐惧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沈世清。

以前我也是这么反抗他的。

但是换来的，却是我永久性的耳鸣。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沈时清有所动作。

蓦地，他抹了抹被我指甲划破的嘴唇上的血迹，冷笑一声。

“好自为之吧。”

“我会带着明月一起离开。”

“如果你不怕成为村里的笑话的话，那么请随意。”

说完他咚的一下，一拳拍在了铁门上。

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然后又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我堪堪扶住铁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泪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我来不及去抹，只能用手捂住嘴巴，压抑着喉间快要溢出来的哽咽声。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沈时清把于明月带回了家。

可是于明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我和他差点要相亲的事。

最后吃醋跟沈世清不欢而散，一个人闹着要离开。

听说沈时清一直哄到了火车站，才把人追回来。

并跟她发誓，和我永远都不会有关系。

后来沈时清觉得，肯定是我不死心，从中作梗。

于是才找上了门，对我大发雷霆。

果然，他永远都是这样。

甚至说是习惯了怨气都撒在我的身上，以为我不哭不恼，还像是以前的泥人一般。

只不过啊，沈时清。

人都是会变的。


沈时清下了车，心底莫名的有些乱。

他遥遥的望向村子的方向，好半晌才抬起了脚。

村里似乎有了喜事，遍地都是放完的鞭炮。

他的脚步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平时只需要十分钟就到家的路程，他竟然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在厨房忙活的沈母探头看见沈时清，脸上瞬间笑容满面。

“时清！

你可终于回来了！”

“妈一早就给你炖的鸡，好不容易放假，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她边起身，边撸下袖套，还不等走到沈时清面前。

就听到他说。

“谁结婚了吗？”

沈母一哽，顺着沈时清的视线看了过去。

然后不在意的掸了掸身上的灰。

“哦……你说东边啊。”

“就是上次差点和你相亲的陈茵茵。”

“也不知道怎么地，和陆家那个看对了眼。”

“是你走后没多久领的证，今天刚好结婚……”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自家儿子逐渐惨白的脸色。

“陈茵茵……？”

“是啊，就是那个之前总跟在你……哎！

时清，你干嘛去？！”

沈时清一把扔下手中的行李。

他疯了似的往东边跑去。

疏于锻炼的身体根本架不住他玩命似的跑。

只是一会儿，他就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沈时清没有停下来。

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紧咬的牙关间似乎有了血腥的气味。

噗通一下。

沈时清重重地摔在地上。

锋利的石头在他脸上划了长长的一道，流出的血缓缓遮掩了眉毛。

他伸手随意一抹，丝毫不敢耽误，爬起来继续往东边跑去。

似乎只要他慢一点，就一切都晚了。


陆盛被一起玩到大的同村人带走去灌了酒。

我扯着头上鲜红的玫瑰花，勾着唇角，有些出神。

突然有人一把推开房门。

我背对着门，还以为是陆盛。

“陆盛……”没有人回应我。

我刚想回过头，就被来人一把薅住了手腕。

沈时清红着眼，不顾我的反应拉着我就要走。

我惊地慌忙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可是沈时清这会儿的手劲却出奇的大。

“沈时清！

你干什么！？”

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他大声喊着。

可沈时清却不为所动。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隐约冒着青筋。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执着于拉我走时，他却一把把我推在了旁边的炕上。

我来不及跑，就被他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不想走……那就在这里。”

他呢喃着，作势就埋头想要吻下来。

我惊慌失措地躲闪着。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啪地一声。

挣扎之间，我举着颤抖的手掌，后怕地看着沉默的沈时清。

好半晌，他吐了一口血沫，突然伸手摁住我的肩膀。

再抬眼间，他的眼角隐约带着泪。

“陈茵茵，你就这么要跟别人结婚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荒谬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我冲沈时清冷笑一声。

“凭什么我不行和别人结婚？”

“沈时清，你别忘了，这辈子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我笑看着身上男人快要失控般的表情。

“而且这不也正如了你的愿吗？”

沈时清闻言垂下眼睛，紧抿着嘴唇。

就在我以为他快要放弃时，却被猛地一摁。

“那就变得有关系就好了。”

“什么……？”

我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沈时清微微低下头，神色认真。

“我后悔了。”

“就算开始再不美好，但我们也已经生活了二十年。”

“我发现，我受不了你和别的男人结婚。”

他神情谴倦，声音温柔了下来，像是在诉说一个稀松平常的事。

“只要我们再把鸣鸣生出来，就一切会回到原轨。”

“这一次，我发誓会好好对你的，也会好好对鸣鸣。”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在开玩笑。

我气地浑身颤抖，却被死死的钳制住，使不上任何力气。

感受着脖颈间的触感，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恶心。

沈时清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

他知道我不敢喊。

现在外面都是来喝喜酒的人。

但凡有人闻声冲了进来，我就完了。


说完沈时清看着父母诧异的表情，立马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只当自己是被魇住了。

明明那天对陈茵茵说的那些话，已经相当于彻底和过去割裂，可他回来却一直夜不能寐。

甚至每每都要做噩梦，梦见前世陈茵茵倒在自己面前捧着脖子呼吸困难的模样。

没等父母说话，沈时清烦躁地拎着行李上了火车。

管她呢。

应该只是自己终于要和陈茵茵摆脱关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毕竟，他被迫和陈茵茵在一起生活了半辈子。

早就厌烦透了。

“哎呀，我说这小子怎么找不着人呢！”

“原来是忍不住，跑去自己见人了！”

王婶拍了拍陆盛有些僵硬的肩膀，笑容满脸。

我看着陆盛那张本来凶气毕露的脸，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行了，你们自己好好聊啊。”

王婶笑脸上都挤出了褶子，然后伸手怼了怼我妈。

我妈在旁边磕着陆盛带过来的瓜子。

见状挑剔地又扫了一眼陆盛后，拍了拍手掌，跟着王婶进了堂屋。

这下，偌大的房间只剩了我和陆盛。

他不自在地垂眼看着某处，就是不看我的脸。

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外面吊郎当儿的模样。

重活了一次，我早就没有小姑娘的羞涩，光明正大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陆盛肩宽腿长，看着要比沈时清还要高上几分。

他眼下有一道横跨半张脸的疤痕，听说是在外面被钢筋差点戳穿脸。

不过福大命大，躲得快才不至于酿成悲剧。

最后我把目光缓缓放在了他的下面，眼神疑惑起来。

要说为什么我对陆盛记忆如此深刻。

那就是上辈子，陆盛虽然有钱有貌，但是结婚却很晚。

一直人到了中年，他才娶了一个老婆。

只不过那个老婆不出一个星期就卷着陆盛的钱跑了。

临跑前，还到处和村里的小媳妇、婶子们说陆盛那里不行。

是个绣花枕头。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烈大胆。

陆盛微微侧身，躲过了我的视线，轻咳了两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其实和沈时清经历了一世。

我对于结婚生子早就没有了兴趣，甚至是不想。

想到上辈子儿子在自己面前从高楼坠下，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双手不由得紧紧攥在一起。

突然我的手掌被人掰开。

我蓦地抬头，只见陆盛看着我的手，眉头紧皱。

他对上我的视线，声音有些抖。

“破皮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掌心被指甲已经刮到了流血。

就在他低头要吹的时候，我猛地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在陆盛失落的眼神中后退了几步。

手上的温度还没褪去，我的脸却已经红了个彻底。

虽然已经嫁过了人，但是沈时清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甚至是除了同床，一分一毫都不会碰我一下。

就在我踌躇时，陆盛走上了前。

他有些强硬的拉过我的手。

我诧异抬头，却只能看见陆盛毛绒绒的头顶和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

“冰箱、彩电、手表……甚至是钻戒。”

他猛地抬头，眼尾竟然泛起了红。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