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手上的证据不足，只能要求林家负责十级伤残的赔偿。

只是用钱来赔偿，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景淮因为这件事情，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中，连吃饭都不愿意出来。

我每天将饭放在门口。

有时候，景淮饿极了会吃两口，但大多时候，他都不吃饭。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也心疼极了，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可惜，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每天都会隔着门和景淮说话，但大多时候，都是我单方面在说。

他一言不发。

几天之后，领居告诉我说，网上有一段视频，被施暴的那个孩子看上去很像我们家景淮。

我立刻就要来了那段视频。

时长足足有一个半小时。

在视频刚开始的时候有十来个孩子，将景淮堵在了角落，轮流殴打他。

还将垃圾塞进了他的嘴里，逼他吃下去。

更有甚至，直接将鞋凑到了他嘴边，逼他......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浑身都在颤抖。

我甚至连看完这条视频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怎么能这么心狠？

甚至还嚣张的将视频传到了网上。

大摇大摆的将证据摆在了我的面前。

因为他们笃定，我就算是拿到了这个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我咬着牙，嘴里面也有了几分腥甜。

视频里的内容还在继续播放，我手颤抖着将手机还给了邻居。

邻居此刻也关心起景淮来，可我神色有些恍惚。

完全不知道邻居此刻在说些什么，只是神情木然的往家门走去。

在景淮门口站了很久，我想说的话堵在喉间。

我很难想象，在学校的三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我早点能发现他的异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视频里的事情了？

现在闭上眼，我都脑子里面满是景淮被欺负的画面。

抬起手，我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门也在此刻被打开了。

景淮站在我面前，短短几天，他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

房内窗帘紧闭，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爷爷，是我不好，你不要打自己了。”

他有些自责。

我上前抱着他：“不怪你，不是你不好，是别人不好。”

在我抱着景淮时，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害怕......在害怕肢体接触！

其实我清楚，无论是景淮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亦或是视频里发生的事情。

都只是片段。

此时，我才真正地感觉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林睿已经嚣张到敢把视频上传到网上，他就是笃定，我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现在，连我都有些绝望了。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来帮帮我们？

难不成，我们就活该被欺负吗？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谁会给我打电话？

接通手机后，对面直接开口：“喂，是周景淮爷爷吗？”

“我是，请问您是......”

“新闻记者，我在网上看到了那个视频，请问方便采访一下吗？”

我以为，他给我的是门路。

可我却没想到，这竟是另一个深渊......




几番坚持下来，老师总算是同意让那个叫林睿的孩子，以及他的父母来了学校。

林睿的父亲林安远一进门，目光扫过我后，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旁边。

“周景淮爷爷是吧？”

林安远的语气有些傲慢，甚至是嘲讽。

我下意识的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睨着眼看我，语气多有不快：“说吧，要多少钱？”

钱？

他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用钱来摆平？

想到这里，我的左手紧紧攥着，任由指甲嵌入我的肉里。

“我不要钱，我只想让你家孩子给我孙子，道歉！”

道歉，也不是很难的要求吧？

可林安远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这里有一万，我儿子，绝对不会给贱民，道歉。”

他说着话，直接就将手里面的钱扔了出来。

重重的砸在了我的脸上。

此刻我的老脸一红，却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对方的羞辱。

“我不要你一分钱，我只要一个公道。”

“公道？”

林安远觉得这句话有一些好笑：“在这片地界，老子就是公道，你这老头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钱，你就收着。”

一边说着，林安远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卡：“这里面还有三十万，够买你们爷孙这身贱骨头了吧？”

银行卡打在我的脸上。

明明那么薄的一张卡，此刻却让我觉得疼痛无比，就好像有一股热源在我的脸上灼烧。

怒意在心中沸腾。

我伸手直接将林安远给推了出去。

虽然现在的体格不如以前了，但我好歹也是退伍老兵。

林安远被我推了个趔趄，直接退了好几步这才停下。

“我去你大爷的，死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行，那这钱你也别想要了。”

他脸色一沉，直接带着林睿就要离开办公室。

就在这瞬间，林睿还回过头来，给我做了个鬼脸。

他好像是在嘲讽我，连给孙子讨个公道都做不到。

“景淮爷爷，我都给你说过了，这个公道你讨不了。”

老师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了。

因为这些事情，孙子被停课了。

我带着孙子离开了学校。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林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孩子。

有两个已经和我都差不多高了。

“死老头，就你要我道歉是吧？”

林睿步步逼近，我将孙子护在了身后：“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就想让你看看，我们在学校是怎么对你孙子的。”

林睿的一声令下，几个孩子疯跑了过来，两个人将我钳制住。

而其他人直接将我孙子压在地上，将他的脸凑在了......林睿的鞋上。

看着这一幕......




因为我太想要给孙子讨一个公道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

将他们请到了屋里。

为此我甚至还穿上了我认为最好的衣服，将景淮父母的一等勋章和我的三等勋章一同别再了衣服上。

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烈士子女受到了何等的对待。

为了招待这些记者，我泡上了家里最好的茶叶，连我自己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的。

记者接过我手中的茶水，眼神中有几分嫌弃一闪而过，随即就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景淮爷爷，我叫张泽，昨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记者，请问我们可以见一见景淮吗？”

张泽坐在沙发上就直奔主题。

听见他的要求后，我也有些犹豫了起来，毕竟现在景淮的状态只是稍微好了一些。

我怕再提起这些事情，又刺激到他。

而张泽许是看出我的犹豫：“景淮爷爷，您难道不想为景淮讨个公道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直接戳进了我的心中。

这段时间，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可等来的结果，不是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就是其他人劝慰我，说什么林家有钱有势，我们作为普通人斗不过他们的。

所有人都让我收了那些赔偿，息事宁人。

只有我清楚，那些赔偿是在买我的尊严，买我孙儿的......命。

在张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犹豫了。

“对了，发布视频的那个账号还发出了这些照片。”

张泽说着，拿出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放在了我面前。

照片里的人是景淮，这应该是个杂物间，他就站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他身上的伤口一览无余。

全身上下，满是淤痕。

看见这样的孙子，我更心疼了。

那几个孩子，简直就是恶魔。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能做到如此心狠手辣。

照片一页页的划过，我只看见，景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窘迫，越来越害怕。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袭来。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出现在我面前，我彻底被击溃了。

林睿坐在旁边堆放的杂物上，而景淮就这样跪在他面前，脸上有些泛红，不用猜也能想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景淮爷爷，我知道你有所顾虑，可现在是景淮，以后也可能会是其他的孩子。”

我听见张泽的劝慰，也叹了口气：“景淮的状态不太好，你们能不能......”

“放心吧，景淮爷爷，我们会照顾好景淮的。”

还没有等我说完，张泽脸上就挂着一抹笑，信誓旦旦的开口了。

看着他，我也稍微挣扎了一番，这才起身去房间把景淮叫了出来。

可当景淮看见屋内坐了这么多陌生人，明显也有了些害怕，直接抓着我的衣服躲在了我身后。

看见景淮的动作，我也有过一刻的放弃。

但我想着，如果我真的放弃了，那我又怎么能面对儿子和儿媳？

“景淮，来，叔叔问你一些东西。”

张泽看着景淮，招呼道。




“小同志，请问你是......”

我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些亲切，刚才的阴霾此刻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周老先生，我叫关昊，是首长让我来看看您的。”关昊说着话，脸上却露出些许笑容来。

“周老先生，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想起房间里一地狼藉，我正有些犹豫。

关昊许是也看出了我的犹豫：“周老先生，我有些口渴，您给我倒杯水可以吗？”

“好。”

应了声后，我就转身往客厅里走去。

刚才碎裂的杯子，还要散落一地的茶叶就这样摆在了地上，我拿起旁边放置的茶杯。

倒了一杯茶，随即就转身走到了门口。

将茶递给关昊。

他直接一口喝光了，捏着茶杯看向我：“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听见他的问题，我的手陡然握紧，骨节此刻也有些泛白。

见我犹豫，关昊继续说着：“老先生，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首长在网上看到了小淮被欺负的视频......”

我咬着牙，脸色也有些发白：“你们......可以为景淮讨个公道吗？”

各种方法我都用过了，就算是有一线可能，我都会去尝试......

其实刚才经历了张泽的事情后，我大概也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了。

只是，我气不过。

我气不过，明明景淮是烈士子女，却被人欺负成这样。

连我去讨个公道，也被人折断了手指。

而证据明明就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却还是“证据不足”。

“周凌是我兄弟，那小淮就是我的侄儿，还请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会讨个公道回来的。”

说着，关昊的眼底隐隐约约闪烁着一股怒火。

听见他的承诺。

我的眼底却有了一丝晶莹，手抓住衣服上面的那枚一等勋章，泪水涌了出来。

“好，好，好，有你们在......就好。”

“老先生，我们先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就率先往房间里面走去，想要收拾一下屋里的狼藉。

看着地面上的茶水，和碎掉的玻璃渣。

只见关昊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有些愠怒：“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有几个记者来过，说着要为景淮伸张正义，可......他们问出的问题......”

握紧双拳，关昊咬紧牙关：“您请放心，首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定不会让您和小淮再受到欺负的。”

“小同志，马上就到饭点了，你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不用了，我看看小淮就走。”关昊说着，在屋里面扫了一圈。

也有了些疑惑：“小淮呢？不在家吗？”

“在，只是......”提起此事，我也不由得止住了言语，心中也有些发紧。

“怎么了？”

“只是他现在，情况不太好。”

听见我这话，关昊脸色更加难看了：“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走到了景淮的门前，敲了敲门：“景淮，是爸爸以前的朋友来了。”

屋内没有任何应答。

许是刚才的事情，让景淮也很难缓和下来吧！

“叔，您放心，伤害小淮的混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近孙子的行为有些反常。

当我抬手抚摸他的头时，他立刻吓得后退几步，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每天从学校回来后，就将自己锁在房间中，连晚饭都不吃。

早上送他去上学时，他总会拉着我的衣角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试探着询问：“爷爷，我今天可以不去上学吗？”

起初，我只是觉得他刚上初中，有些不适应。

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异常。

直到某天，我打扫孙子房间时，一张照片从书内掉了出来，正好摆在了我的面前。

照片里，我孙子被放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个孩子坐在凳子上，用脚踩着孙子的脸。

看着孙子已经微微泛红的脸，我拿着照片的手也有些颤抖了起来。

而照片里面还有五六个孩子，或是站在孙子面前，又或者是往他脸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整个画面，让我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好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可心脏却微微发疼。

直到这一刻，我才想清楚，孙子这段时间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欺负。

我握着照片的手此刻也收紧了几分，甚至连照片都有一些变形了。

“爷爷。”

孙子放学回来，站在我的身后，略带哭腔开口。

我转过身，看着孙子满脸淤痕，在这瞬间我血压攀升，气得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

经由我几番引导，孙子这才敢说出实情。

霸凌他的人叫林睿，是本地龙头企业董事林安远的儿子。

仗着家中有一些钱，林睿经常在学校欺负同学。

林家只需要在他惹出事端后，砸些钱就能息事宁人了。

这也导致林睿更加变本加厉，一些父母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带着孩子搬家转学。

当林睿知道我的孙子父母早亡后，也将霸凌的矛头对向了他。

从一开始的冷嘲热讽到现在的随意凌辱，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的儿子儿媳都去世了。

可我儿子儿媳也是在任务中为国捐躯的。

他们怎么敢这样的？

知道事情原委后，我大清早就带着孙子去了学校，想要找学校讨个说法。

“景淮爷爷，孩子之间小打小闹受点伤很正常，没必要这样斤斤计较。”

老师语气平静，一副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就与之无关的态度。

“这是小伤吗？”我说着就将孙子拉了过来，将他护在怀中极力争辩着。

“不是我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老师语气中也有了几分怒火，“你想讨个说法，那你惹得起林家的人吗？”

“再说了，为什么被欺负的偏偏是你家孩子？景淮爷爷，凡事要从自身找问题。”

他训斥着我。

我却不明白为什么，被霸凌的是我孙子，我只是讨个说法。

可身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却训斥着我不懂事。

“那我孙子就白白被人欺负了？”

“你这老头，好说歹说都不听，那有本事，你自己去找林家要个公道啊！”

老师抱着资料书离开了办公室，此刻我拉着孙子的手有些颤抖。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孙子这几个月生活在怎么样的噩梦中。

连学校老师都是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