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抱了起来，周围还有一群人焦急地喊着池昔的名字。

池昔来救我了？

可他不是最想让我死的人吗？

“老公，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抓住抱着我的手臂，碰到一片烧伤的痕迹。

“贱人！”

秦清再也维持不住平时温柔的样子，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池昔拦住她。

“够了。”

“她今天受伤太重，再折腾就该死了。”

“老公，你身上怎么烧伤了这么大一块？

快，快叫医生！”

池昔被医生带走治疗，我低着头，有些恍惚。

我看不见了。

我瞎了。

“沉语？”

最先发现我不对劲是宁河，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语气顿了顿。

“夫人，她瞎了。”

“瞎了才好！

这些小事不用告诉池昔。”

秦清冷哼一声。

我只能自己摸索着回到院子。

没人发现我进来。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我住的杂物间走，角落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秦清。

“今天池昔居然去救那个贱人了！

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我费了那么多力气，甚至害死了自己的妹妹，但这都不能要了她的命！”

我心里狠狠一颤。

什么叫害了自己的妹妹？

死去的秦婉明明是秦清的姐姐。

我站在原地良久，蓦然反应过来。

现在的秦清，就是秦婉！

寒意顺着我的脊椎蔓延到全身，我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跑。

我要告诉池昔实情。

没等我走两步，一只手从身后死死抓住我。

“你听到了？”

秦清的声音很低，很吓人。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说出这个秘密的。”

我被打晕关进了杂物间，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

池昔和秦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清清，你想好了，做手术可是很疼的。”

“我想好了，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一定是她的宝宝，她们太爱你了，才会用这种方式回来见你。”

“姐姐以前就喜欢唱歌，我想让孩子有一个唱歌好听的妈妈，沉语的嗓子正好。”

我浑身颤抖。

“池昔，秦清她不是——闭嘴！”

池昔冷声打断我。

“清清的话，你只有服从的份。”

身下的床缓缓动了，在我无力的反抗中，被推进了手术室。

4秦清说海妖不能用人类的麻药，否则会生病，惹得池昔直夸她善良。

冰凉的刀片划过我的喉咙。

平心而论，没有那么疼
么都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哎？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年轻小姑娘都知道呢，毕竟你们都爱看霸总小说。”

“他那位联姻的夫人伤害了他的真爱，他把秦家都搞破产了。”

“果然啊，有钱人的爱情就是轰轰烈烈，你都不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小姑娘想嫁给他。”

我摸着脚边的金毛，耸了耸肩。

夫人伤害真爱？

既然是真爱，又为什么会娶别人呢？

作为海妖，我在人类中生活的唯一优势大概就是唱歌比大多数人好听。

经常有客人要我跟他们一起唱，甚至还教会了我这个瞎子弹吉他。

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我唱歌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

一夜爆火。

等酒馆里的客人爆满时，我才知道自己火了。

他们说我没看过世界的阴暗面，所以声音才这么好听。

“老板，你真的不生气？”

发视频的那位客人小心翼翼地凑近我，怕我因为这事不给他酒喝。

“我生什么气，我又没骗人钱，还怕被人发现？”

他笑嘻嘻地走了。

就在打烊的时候，酒馆里出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我抱着狗发了会儿呆准备离开。

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

“抱歉，已经打烊了。”

我以为又是来打卡的网友，只能苦着脸道歉。

可对方一句话不说。

我有些疑惑，摸索着往前走。

突然碰到了一个高脚凳，我脚底踉跄了一下，便被一双手扶住。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摸到了一片类似烧伤的痕迹。

那人声音带着哭腔。

“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片伤痕应该不是新的，我却诡异地觉得手心发烫，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画面。

烈火中，我眼前尽是血红，有人抱着我往外走。

“沉语，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了。”

我慌乱地甩开他的手，小狗察觉到不对，对着他不停叫。

“你是什么人？”

那人愣了很久才说话。

“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认识你吗？”

“我是池昔啊！”

他颤抖着抱住我，眼泪沾湿我的衣服。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才假装不认识我的？”

“我知道错了，我是来找你道歉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池先生，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池昔慢慢松开手。

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莫名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他很伤心。

那天他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我以
是秦婉！”

这两句话包含了太多东西，池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那次出海回来后就跟秦家退了婚，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

“秦婉气急败坏，给你下药，怀了你的孩子，本想凭着孩子嫁给你，可你却给她一大笔钱要她把孩子打掉。”

秦清深吸了一口气。

“后来...她查到了沉语身上。”

池昔浑身发颤。

他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为了让你对沉语死心，她用我的命去算计沉语。”

“我命大没死成，被人给救了，昏迷了整整一年，前天才醒来。”

池昔站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一年以来的画面。

怪不得，她举手投足跟秦婉一模一样，怪不得就连他和秦婉小时候的秘密都说得一清二楚。

她就是秦婉本人。

“不对！”

池昔脑海中闪过秦婉腰间的胎记。

“她去医院割了那块皮肤，做了植皮手术。”

“以你的能力，想查到这件事，易如反掌。”

池昔许久才缓过来，给池家老宅打了电话。

“给我查秦婉所有的就医记录。”

日上三竿的时候，床上的女人慢慢睁眼。

“怎么醒这么早。”

她心疼地看着池昔眼底的青色。

“昨晚没睡好？

是在担心沉语吗？”

“她害死了姐姐，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池昔突然打断她。

“我记得，你姐姐腰上，有块胎记。”

秦婉顿了顿，面色如常。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把自己身上的胎记生生剜掉，疼吗？”

“老公...你在说什么啊。”

池昔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秦婉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池昔将查到的资料放在她眼前。

动作称得上温柔，秦婉却像是被重锤砸了心脏。

“要不是你妹妹没死，跟我说了实情，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不，不是的！”

秦婉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紧紧攥着池昔的衣角。

“你听我说，我只是爱你，老公，我真的——”话音未落，池昔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算计我，让我折磨沉语那么久，你是不是很满意，啊？”

秦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从没见过池昔这样，瞳孔猩红，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能掐死她。

“池昔，不要，不要杀我。”

“杀你？”

“那可太便宜你了。”

池昔狠狠将她摔在地
，秦清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才能松开。

去而复返的池昔一脚踹向我的膝盖，我重重跪在地上。

“谁允许你俯视清清的？”

我不敢中断歌声，连忙低头跪伏在地上，像条听话的狗。

任谁也看不出我曾是海妖一族最张扬的小公主。

天色蒙蒙亮时，秦清的脸色终于好转。

“咳咳...”喉咙里似乎有生锈的刀片不停割着，我努力压住咳嗽，却还是咳出鲜血。

暗红色的血在用我的蹼做的地毯上染出梅花。

保姆踩在我背上，压低声音不吵到秦清。

“谁允许你弄脏夫人的地毯了？”

“还不赶快清理干净，影响到夫人的心情看船长不扒了你的皮！”

我趴在地上一寸寸擦，刚直起腰，秦清就醒了。

池昔进来时就看到泫然欲泣的她。

“清清，怎么了？”

“老公，沉语看着我的脸色好可怕，跟要吃了我似的。”

“滚出去，摆脸色给谁看！”

我不敢停留一秒，落荒而逃，却还是没躲过。

在我一只脚踏出门的时候，秦清吐了出来。

“不怪沉语，是我自己体质弱，看到她的脸就想吐。”

池昔没说话，管家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被扯着头发一路拖到院子里，清脆的耳光甩在我脸上。

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直到我嘴唇惨白，管家才停手。

“呸！

脏东西，船长心善，要是我，早就把你剁了喂狗！”

我踉跄着刚要站起，突然被人狠狠压在地上。

是池昔的副手宁河。

几个小孩跟着他跑进别墅，围着我一边笑一边唱他们编的童谣。

“丑海妖，烂海妖，腐鱼烂虾没人要！”

“随便打，随便闹，反正她也不敢叫！”

秦婉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池昔的孩子，池昔为了纪念他们母子，特许孤儿院的孩子周末可以来别墅玩。

而我，就是他们最好的玩具。

宁河松开我，转头看着那群孩子。

“今天船长有没有教你们对待害了别人的坏人要怎么做啊？”

“教了！

船长叔叔说这种杀人犯放在以前要游街！

要被扔臭鸡蛋！”

一件件恶臭的垃圾丢在我身上，额头被砸破，新鲜的血液盖住昨晚干涸的血迹。

我只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海妖是唱歌骗人的魔鬼！

让她再也不能唱歌！”

有个小孩端着辣椒水往我嘴里灌。

我能感觉到我的嗓子离废
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池昔。

直到两年后，我突然收到一大笔钱，和一封遗书。

遗书是用盲文写的。

我摸索着读出来。

池昔死了。

遗书很短，只有一行字。

我想，我算是赔罪了。

我不明所以，直到晚上其他客人谈起，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池昔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

医生甚至怀疑他是被人虐杀。

可他留下了视频，那些伤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警察在他别墅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另一具女尸。

是他的前妻。

尸体已经变成了巨人观，和池昔一样，身上全都是被人折磨的痕迹。

豪门八卦素来是网络热点，无数故事从他们的尸体上生长出来，或浪漫或扭曲。

我牵着小狗慢慢散步回家，虽然看不到，可我能感觉到太阳把我骨头缝里的寒气全部驱散。

那些故事多凄美都与我无关了。

我有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