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刚起床，女儿却已经坐在了客厅。

她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昨晚去哪鬼混了。

她看到我，没有立刻发作，反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妈，我昨晚想了想，车的事，可能是我太着急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不过，车可以先缓缓，但房子是刚需啊。

妈，你想想，你以后老了，不得有个人照顾你？

我要是没个自己的房子，以后怎么接你过去养老？

说完她拿出一张市中心高档小区的宣传单递给我，语气中带着施舍。

念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给我全款买套房子我就原谅你。

她终于图穷匕见。

用我的晚年生活，来要挟我给她买房。

这套路，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被亲情和恐惧捆绑的母亲。

宣传单上，一行大字十分醒目。

仅需200万即可入住小户型！

两百万。

多么轻飘飘的数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在菜市场买两斤白菜。

但这些钱，我就是努力上班一辈子也攒不出来。

我把那张宣传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也不需要你给我养老。

至于那两百万的房子，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没钱，也不会去贷款。

女儿脸上的得意和施舍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愤怒。

没钱？

你怎么会没钱？

她尖声质问，声音刺耳。

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过过一天好日子！

别人的妈妈都想办法让孩子上贵族学校，拓展人脉，你呢？

就让我去那个破公立！

你知道我在同学面前多抬不起头吗？

都是因为你没本事！

我听着她的话，回想起前世的遭遇，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我理智全无。

我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


女儿订婚前的那个早上，她威胁如果不给她陪嫁一辆奔驰，她就不嫁了。

女儿未婚先孕，快三十岁还没找到工作，为了她的幸福，我只能咬牙答应。

她订完婚，开上奔驰后，又要我给她在市中心买一套房。

我实在是无法支付两百万的买房款。

她就发短视频把我挂到网上，吐槽我嫁闺女不想出钱。

还威胁我如果不给她买房，她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不给我养老。

我被网友骂的精神崩溃，只能办贷款，申请各种网贷给她买房。

但这一切却只是开始。

她不停跟网络上的精致女人攀比——要去国外旅拍孕妇照，要去最贵的月子中心，要请知名设计师装修房子……我无力负担，她一气之下竟和她的黄毛老公把我推下天台，骗取巨额保险。

再睁眼，我回到了她订婚前的那天晚上，女儿威胁说不嫁了。

我笑着说：好，那咱就不嫁了！

正好把嫁妆钱也省了。

……妈！

人家结婚家里都给配一辆奔驰车，不然去了婆家就立不住脚！

你要不给我买，我就不订婚了！

反正没车结婚了也要被姐妹们看不起！

听着熟悉的话语，我恍惚了几秒，这才发现自己重生了。

不远处的酒店已经搭好了彩虹门，女儿的订婚仪式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我冷冷看了气呼呼的女儿一眼，心中波澜不惊。

上一世被她和黄毛老公推下天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不明白，自己操劳半辈子养大的女儿为何如此狠毒。

我压制怒火，换上了一张笑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女儿一脸欢喜：妈你答应了？

我就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缓缓开口：我答应了！

那咱就不嫁了！

正好把嫁妆钱也省了。

女儿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像是没听清我的话，又问了一遍：妈，你说什么？

这可事关我的幸福啊！

又是这套说辞。

幸福？

她只在乎她自己能不能开上奔驰，住不住的上市中心的大房子。

我看着她，有些惊讶：你说没奔驰就不订婚，妈尊重你的决定。

总不能让你委屈自己吧？

女儿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妈！

你不给我买车，我怎么在婆家抬头？

我爸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果然，她又搬出了她爸。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一旦要求得不到满足，就立刻去找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告状。

她明明知道，我们离婚是因为他爹搞外遇。

可她偏要跟外人颠倒黑白，说我小气刻薄才守不住男人，说我养个女儿不愿意花一分钱。

她害得我在单位、在亲戚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甚至我的意外死亡，都被大家认为是活该。

妈！

你怎么能这样！

女儿跺着脚，眼圈都红了。

订婚宴都准备好了，亲戚朋友都来了，你说不订就不订了？

你不要面子了？

我摊摊手，无所谓道：是你自己说不订的，你也大了，已经能独立生活了，妈妈当然要尊重你的意见。

至于面子不面子的，反正妈也不考虑再结婚了，还怕什么丢面子？

还拿面子来要挟我？

都生出你这种女儿了，我还要什么面子？

简直可笑。


我轻轻叹了口气，恶人还需恶人磨啊，白眼狼女儿终究还是被她的好爸爸摆了一道。

雯雯，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你爸比我强，你爸才是你的亲人。

而且，我们也已经断绝母女关系了，当时的录音我还保存着，你要听听吗？

你的债务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你已经成年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刚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尖锐的叫骂声：妈！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会遭报应的！

面对借钱的人，我一向比较直接。

挂断电话，拉黑，一套丝滑小连招行云流水。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窗外的阳光正好，我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粥，轻轻抿了一口。

之后的一段时间，女儿的消息少了很多，大概是忙着躲债，或者想别的办法去了。

从邻居口中，我断断续续了解了一些她和黄毛的事儿。

听说，催债公司的人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日夜不休。

他们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从出租屋搬到了更小的隔断间，最后甚至流落街头。

有人看见黄毛在工地上跟人抢活干，被打得头破血流。

也有人说，看到张雯雯在深夜的街边小摊上，跟人为了几块钱争执，形容憔悴，眼神空洞。

我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偶尔会想起上一世被他们推下天台的瞬间，那冰冷的失重感，依旧让我心有余悸。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半年。

直到有一天，我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一个新闻——男子被女儿女婿推下天台，疑因巨额债务纠纷。

我点开视频，标题所说的男子果然就是张强。

原来，张雯雯和黄毛在走投无路之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找到了躲在外地的张强一家。

一场激烈的争吵在所难免，张强自然是百般抵赖，甚至嘲讽他们活该。

绝望和愤怒彻底吞噬了张雯雯和黄毛的理智，他们两人联手，打得张强跑出了家门，退到了天台上。

争执过程中，张强被两人合力推下了天台，当场死亡。

而张雯雯和黄毛，很快就被警方抓获。

张强他妈因此一夜就疯了，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李丽在打斗中被击伤头部，成了植物人。

至于那个小胖子，死了父亲，没了母亲和奶奶，这辈子恐怕也难以幸福。

看着新闻报道，我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

没了白眼狼女儿的拖累，我慢慢攒下了一笔养老钱。

在精心保养下，自己的身体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人生苦短，何必跟其他人攀比，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格外响亮。

女儿捂脸，眼睛满是震惊。

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她，她哀嚎一声，继续吵道：当初离婚，你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争我的抚养权？

你不就是自私，想把我绑在你身边，控制我，让我以后给你养老送终吗？

要是我当初跟着我爸，凭我爸的本事，我早就能住大房子，开豪车了！

都是你害了我！

啪！

我举起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怪不得我爸当年要跟你离婚！

她口不择言地嘶吼。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蓬头垢面，跟个黄脸婆一样！

我爸找的阿姨比你年轻漂亮多了！

你就知道打我！

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妈！

她吼完，我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没错，我就打你了？

怎么了？

你觉得你爸和你后妈好，你就去找她们啊？

你李丽阿姨年轻漂亮，肯定能给你买房买车。

三巴掌下去，我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浮现一股恶毒。

你就不怕老了病了，没人管你死活吗？

她恶狠狠地问完，她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确实怕。

但我更怕被她和那个黄毛女婿送去见了阎王。

养这个白眼狼女儿，我怕是根本活不到需要人养老的那一天。

我这前半辈子，为了她，省吃俭用，委屈自己，活得像个影子。

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我要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女儿离开没多久，张强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想都不用想，又跑去她爸那儿诉苦了。

我懒得接电话，张强就发了好几条短信骂我，说我不配当妈。

下午，我刷到了女儿的朋友圈。

女儿和她爹张强，她后妈李丽，还有她奶奶以及李丽生下的那个儿子坐在饭店里。

在他们前面，有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配文是：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谢谢爸爸奶奶带我吃大餐！

爱你们哟！

真正的一家人？

她大概忘了，她出生时，她奶奶听说是个女孩，连医院都没来。

甚至在我月子里，还总是指桑骂槐，嫌弃我生不出带把的，断了他们张家的香火。

从小到大，过年的压岁钱，前婆婆一分都没给过雯雯。

至于张强，她口中无所不能的好爸爸。

在她十八岁之前，这个人根本不见踪影，只是偶尔发发短信在形式上关爱她一下。

抚养费却是一分也没见着。

我为了不让女儿觉得低人一等，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她父亲一句坏话。

直到雯雯十八岁生日刚过，张强才突然出现。

不是为了庆祝，也不是为了弥补。

而是特意找到我，理直气壮地强调：女儿成年了，抚养费我不用再给了。

女儿这种白眼狼，确实跟她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在她朋友圈下面评论：这一家人都把你当宝贝公主，你的车房不用愁咯！


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把女儿和她杂七杂八的行李塞了进去。

一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

雯雯抱着手臂，扭头看着窗外，一副全世界都欠她的表情。

出租车停在了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门口。

这可不是雯雯口中她那事业有成的好爸爸该匹配的住处。

刚到张强家楼下，李丽大嗓门吵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张强，你想让那个贱货常住到咱家？

你别给老娘做梦了！

你少做那大老板的梦了，给你女儿买个煎饼果子的钱都是找我要的，你还要给她买车买房？

开什么玩笑！

前婆婆也大声附和：她来的这几天，一天到晚就知道躺沙发上刷手机！

地也不知道扫！

碗也不知道洗！

她那么大个人了，没个正经工作，让她帮忙辅导辅导我孙子写作业她也不愿意！

我看她就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跟她那个妈一个德行！

我听着尖锐的话语，面带笑意看向满脸愤怒的女儿。

看来你这个年轻漂亮的阿姨和慈祥的奶奶都不是很喜欢你啊。

说完我转身就走，女儿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蹭蹭蹭跑到门口，用力砸着门。

张强怒火冲天地打开门，看见女儿，嘴里骂人的话才停了下来。

雯雯？

你怎么来了？

头发杂乱的李丽走到门口，冷冷看着女儿：赔钱货！

我们家不欢迎你，回去找你妈去！

正在气头上的张雯雯挥着拳头冲去，却被张强拦住，她破口大骂：李丽你个贱女人！

我就知道是你破坏我和爸爸之间的父女情分！

他是我亲爸，给我买房买车怎么了？

用你管了？

前婆婆颤巍巍开口：什么车，房？

你少做梦！

我大孙子还没车没房呢！

李丽生的那个小胖子也跑到门口，贱兮兮道：就是！

我堂堂嫡长子还没发话呢？

哪轮得到你了？

张雯雯再也忍受不住，怒嚎了一声，像疯子一样推开张强，一拳打在小胖子脸上！

贱人！

你敢打我儿子？

李丽愣了两秒，怒吼一声后也加入了战斗，随后心疼孙子的前婆婆也撸起袖子冲了上去。

一家人就这样打在了一起，加在中间的张强显然更向着自己儿子，在他的拉偏架影响下，张雯雯被打得嗷嗷哭。

整个房间一时乱出了一锅粥，楼上楼下的邻居也纷纷打开门看热闹。

我拍了一段小视频，在回家的路上发到了短视频平台。

标题——相侵相碍一家人。

那段相侵相碍一家人的视频，果然不负众望地火了。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

但更多的是对张强一家人真实面目的嘲讽。

我也懒得关心张雯雯最后能去哪儿，反正她跟我都闹成这样了，应该不好意思回来找我了吧。

但没想到，她不仅是白眼狼，她还一点脸都不要。

过了两天后的半夜，我突然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还好我已经把锁换成了智能密码锁，通过锁自带的摄像头，我看见了张雯雯气急败坏的脸。

不管她怎么敲门，我都装作听不见，然后去客厅泡了杯红茶安抚一下自己的心灵。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估计她是去找那个黄毛老公了吧，也好，省得在我眼前碍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异常平静。

我开始学着插花，报了个瑜伽班，周末还会跟同事一起去郊游。

生活充实而自在。

镜子里的我，不再是那个愁容满面、唯唯诺诺的中年妇女。

我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关于雯雯的消息，是偶然从一个老邻居那里听说的。

据说，她跟一个黄毛混到一起了。

两人都没什么正经工作，晚上在一家龙蛇混杂的酒吧里打工维持生计。

黄毛当保安，雯雯做服务员。

听说还因为穿着暴露跟客人起了冲突，闹到了派出所。

邻居说得绘声绘色，语气里满是惋惜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她的人生，她自己选的。

她都三十多了，早就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母亲了。

本来以为从此不会跟这个白眼狼女儿有任何交集了，可没过多久我居然收到了张强的短信。

他说要给张雯雯办婚礼，让我一定要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