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人从未真的爱过我。

就连我自己也遍体鳞伤失去了未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绿色军包，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学校门口，泪如雨下。

我恍恍惚惚地游荡着，好似一个幽灵，不知该去往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早已成一片漆黑。

突然一个温软的身子狠狠地撞进我的怀里，是苏燕。

她抱住我的身体，一边支撑我免得我站不稳，一边又依偎在我的胸口。

我听到她小声地啜泣，随后她抬起来头，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你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腿脚不好吗？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看着我默不作声，她不停地捶打我的胸膛。

“你知道我回家后看到空荡荡的房子有多担心吗？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这种时刻，我真恨你，张大河。

我也恨我，恨我平时太纵容你，你才会这么晚还到处乱跑。”

哭完，她静静环住我的脖子，抬头轻轻地吻上我的嘴唇。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气我冲你发火，还打了一巴掌。”

“小气鬼，那你打回来吧！

要不是心疼你，我才不管你呢。”

我看着她和以前一样的娇气，却已难以感到爱怜。

作为一个人，真的可以对不爱的人，假装至此吗？

“我只是想去你学校接你，可能因为没怎么出过村子，就找不到路了，也不知道自己游荡到哪里了。”

“对不起，燕子，害你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

反正现在是晚上了，没人看见我们拉着手回家吧。”

她冲我展开甜甜的笑颜，然后拉着我的手，她边走边摇晃着，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对了，大河。

我有件事和你说，你要先冷静哦。

听说最近李文龙家里找人把他从农场调走了。”

她见我停住了步伐，又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诶呀，我还没说完，你看你急什么？

他家人没那么大本事，听说只是农场平调，从一个农场调到了另一个农场，可能环境稍微好点吧，主要是好像离他老家近一点。”

“他也算受到惩罚了，唉，你说以前你俩关系多好啊。

虽然是他自作自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忘记他，不为别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以后一直活在憎恨中。”

“你说得对，燕子。

人不能一直活在虚假的感情中，无论是爱还是恨，我都要慢慢学
会放下，都过去了。”

她嘴角微微向上撇，松了一口气。

“大河，你真的是很善良善良的人，能嫁给你，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怔怔地看着前路，村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灯，唯有属于我的那个家，被一片黑暗笼罩。

2回到家，趁着她去洗漱，我打开了她平时随身携带的小铁盒。

小铁盒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和汇款单。

信全是苏燕的妈妈寄过来的，里面只有只言片语提到苏娟时会提起李文龙。

我摊开所有的汇款单，一笔笔地看过去，毫无例外，所有金额都和我给她做家用的工资钱正好能够对得上。

而收款人的名字只有一个人，全是李文龙。

每个月三十元，她坚持了四年。

以前我心疼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新衣服穿，我问她，为什么不买呀？

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才不乱花钱呢，你挣钱又不容易。

我要把所有钱都攒起来，留着以后把你的腿治好。”

“所以我们现在苦点，是为了以后，你可不要吃不了苦哦！”

现在想想，她看人真的挺准的。

我真的吃不了苦，这生活真的太苦了。

我慢慢把她的信和汇款单收好，重新放到小铁盒里。

她真的很喜欢他啊，连这种甚至都不是他亲笔写的信也当成了宝，趋之若鹜。

她又收藏了我的什么东西呢？

我曾经提议去镇子里的照相馆照个照片留念，不管我怎么哀求，甚至我假装生气了都没用。

她统统拒绝了我。

她还是用那副温柔得有点俏皮的笑容，对我说着有着我的美好然后拒绝我。

她说“大河，没必要在意这种外物，我人在你身边不比什么照片重要啊！

浪费那钱干嘛呢？”

其实，苏燕，对你来说，真正称得上“外物”这种东西的不是照片，而是我张大河吧！

也不是照片不重要，而是我不重要。

我打开我的绿色军包，拿出了里面的电报和两张三天后的火车票。

我撕掉了其中一张。

我的父母在今年平反了，我父亲以前的老领导联系上了我，告知可以接我回城。

我去信说明了情况，我已成婚，恳请他们带我和我的妻子一起回去。

我一直没有告知苏燕，我怕最后空欢喜一场。

直到我收到电报和火车票时，才会不顾身体迫不及待地去学校分享喜悦告知苏燕。

只是可
的手，苏燕一惊想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

“燕子，哥实在是有难处。”

“文龙哥，你说，只要能帮到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李文龙闻言眯了眯眼睛，然后故作悲伤地说：“燕子，听你和你妈说，你考上大学了！

你知道的，你姐姐娟子从小就不如你，要不是你爸妈当初找人她都调不回市里，当时我就想啊，燕子你聪明，你肯定能考上大学再回来。”

苏燕初闻苏娟调回市里的真相，怔在原地，只哼哼啊啊地应和着李文龙。

“我和你姐本来计划要结婚的，但是我是大学生，你姐姐只是高中生。

我家里人都不同意，所以，燕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能不能把录取通知书让给你姐姐，让你姐姐去上大学。

反正你和张大河都结婚了，你也不能抛下他一个人啊。”

苏燕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我爸妈知道你这趟来是来要录取通知书的吗？”

“其实就是你爸妈提起的，也是他们计划让我来的。

他们怕家务事你理不清，就让我这个外人来说。”

“燕子，你说的，只要能帮到我，你什么都会做的。

这件事真的困扰我和你姐很久了。”

偷听至此，我本打算离开的。

可我想到四年前，她姐姐当众否认和我的婚约，试图在众人面前把我变成一个爱而不得的流氓形象时，是瘦瘦小小的苏燕站出来承认了她才是和我有婚约的人维护了我的形象，使我没有被以流氓罪抓走。

我便打算也帮她一次，我拄着拐杖走进国营饭店。

“文龙哥，我答应你。

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过得幸福。”

苏燕略带沮丧的声音传来，我顿住了，苦笑一下，自己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看来为了李文龙，苏燕连未来都舍得不要。

我转身就要离开，却发现李文龙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

他不仅没有放开苏燕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燕子，你的付出我都知道的，那我明天去你那取录取通知书。”

“文龙哥，我……”李文龙突然站起来打断她，然后不断地朝我挥手。

“张大河，好久不见啊，快过来。”

我盯着李文龙，无论是重新白皙起来的皮肤，还是这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还是现在街上几乎没人穿得起的皮鞋，都似乎和“农场劳改”扯不上关系
了，我们现在去吧。

我真的后悔了。”

“苏燕，国营饭店碰到李文龙那晚，你在哪里？”

她突然跌坐在地上，不顾灰尘地半趴在地上，不停地呢喃着“我爱你”。

“苏燕，我们真的不要再见了。

我看见你的每一秒，我的胃都在不停翻滚。

我一直在控制不要吐出来，你真的已经让我感到生理性厌恶了。”

“你说你喜欢我，那请你也像原来你喜欢李文龙一样，为了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出现我的面前。”

她的脸再也没有抬起来，原来的呢喃也从变成了“对不起”。

说完，我没再看她，转身没有任何留念地离开了这里。

果然，苏燕没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直到三个月后，报纸上报道了一起“流氓罪”。

这起案件比较典型的是，是女方主动报警带领警察捉奸自己与姐夫的奸情的案件。

更特殊的是，当事人双方一个是在读大学生，而另一个是刚毕业的名校大学生。

当事人双方纷纷被学校剥夺学籍，原本往年一般判决只要劳改几年就好，由于当事人双方情节恶劣，且碰上了1983年后
女，他能舍得走？

你放心吧！”

林芳芳也附和道。

“我知道啦，是该给他点教训，让他天天小肚鸡肠的。”

苏燕说道，“咱们别管他了，吃咱们的。

让他啊，吃西北风去！

小气男！”

吃完饭，知青们都醉得东倒西歪的。

“燕子，我这也没有床具了，要不我和你回去吧？

反正张大河也不在。”

“文龙哥，算了吧！

这要是村里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燕子，你是不是怕张大河生气。”

李文龙大着舌头说：“他算个屁啊？

老子就是讨厌他，妈的，凭什么在学校我怎么学都学不过他，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当小学老师，老子比他差什么？”

“哥略施小计，这傻犊子连腿都保不住。”

苏燕皱着眉看着李文龙，她从未见过李文龙酒醉的模样，满脸透红的脸上泛着油光，半眯着的眼睛里似乎透露着些许猥琐，就连他靠近说话时，她似乎都能闻到他嘴里传来的异味。

她不由想起新婚夜时候的张大河，也是红扑扑的脸蛋，像幼狗般不停地抱着她说喜欢。

她突然好想张大河，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飞到他身边。

“够了，不要说了！”

苏燕打断李文龙对张大河喋喋不休地抱怨。

“文龙哥，大河是我的丈夫，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请你尊重他！”

李文龙清醒了几分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

他赶紧拉住苏燕，着急地给她解释道歉。

“燕子，哥，有点喝多了，可能说了点不妥的地方，你多多包涵。”

“你了解哥的，哥不是那样的人。

哥可能是有点嫉妒他，那是因为他得到了你。

你放心，哥不会再这么说了。”

在苏燕心里，四年前的事故，受害者一直是李文龙，而张大河则是个敲诈者的角色。

但是刚刚李文龙醉酒后吐出的真言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无论李文龙是否无辜，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参与带给他幸福这件事。

可是此时此刻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她一想起张大河心脏就像是被攥起来一样的，一揪一揪地感到疼痛。

“燕子，天太黑了，这么晚你自己走，我不放心。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文龙哥。

大河说不定已经到家了，他要是看见你又该吃醋了。

你知道的，他是个小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