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昀渊云衿雪的其他类型小说《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沈昀渊云衿雪小说》,由网络作家“肆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相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声音也压得低沉:“上头的探子来报,说沈昀渊背后有一神秘之人,沈昀渊每年都会秘密拜访,说不定密令之事与此人有关,你多加留意,记下他每日行踪,另外沈府传书也要留心。”“......明白了。”扣,扣,扣——门外突兀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紧接着是不知名的哪个侍从着急忙慌地通报——“沈......沈领侍带着一整队人正往监察司来了!”监察司府门外,沈昀渊身侧是梅溪,身后跟着一队背着灯笼的内卫府官兵,“吁——”的一声伴着马嘶长鸣,一行人马稳稳当当停在仇霁寒面前。仇霁寒一贯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模样,“沈领侍夜访我监察司,所为何事啊?”“仇大人,“沈昀渊也配合着仇霁寒的虚与委蛇,不执意戳破,“听属下说内人到您府上做...
“......明白了。”
扣,扣,扣——
门外突兀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紧接着是不知名的哪个侍从着急忙慌地通报——
“沈......沈领侍带着一整队人正往监察司来了!”
监察司府门外,沈昀渊身侧是梅溪,身后跟着一队背着灯笼的内卫府官兵,“吁——”的一声伴着马嘶长鸣,一行人马稳稳当当停在仇霁寒面前。
仇霁寒一贯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模样,“沈领侍夜访我监察司,所为何事啊?”
“仇大人,“沈昀渊也配合着仇霁寒的虚与委蛇,不执意戳破,“听属下说内人到您府上做客,沈某因公务缠身未有一同前来拜访还望见谅,只是这更深露重,我来接夫人回家。”
“哦?这民间传闻沈领侍不近人情,没想到竟是个情深体贴的贤夫?”仇霁寒扶首大笑,“来人,将沈夫人完完整整地请出来。”
监察司大门大开,少女背光而来时,沈昀渊想——记忆真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很多年后提起“初见”一词,他想起的其实不是京城大街剑拔弩张的云衿雪,亦不是沈府庭院的剑影翩弘云衿雪。
而是眼前这个,从监察司一步一步走出来,满身落寞的云衿雪。
像枯零的秋叶,满身清冷。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小小的插曲时,他才倏然惊觉,原来在这一刻他就已然掀开了她真实模样的小小一角,窥见春山。
当然,此时此刻的沈昀渊未开天眼,不晓未来,他只是不希望“内卫府领侍阁后宅不宁”的弹劾奏折一早送上太皇太后的御案,于是干脆当着监察司、内务府两司官员的面,在云衿雪的惊呼里,将她打横抱起,送至马上,又翻身上马将其牢牢护在臂弯之内。
两司官员见状忍不住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满目艳羡,唯有他听见云衿雪用只能他们两人得以听清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问:“......沈昀渊你干什么!”
沈昀渊将下巴搁在少女的肩窝上,有意无意地亲昵微蹭,说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你我夫妻二人,自是应当同骑一马。还有,若是你仍然学不会唤夫君,我不介意明天荣安城的头版八卦,是沈夫人夜骑摔断了腿。”
好个沈昀渊,又威胁她!
“......!”云衿雪愈发咬紧了后槽牙。
“现在,叫一声。”她感受到沈昀渊的气息贴着她的耳廓散开,有些温热,还有些痒。
“夫......夫君。”
沈昀渊唇角微动,如逮住猎物的狼,手中马鞭一扬,马声长鸣,“梅溪,回府!”
回到沈府,沈昀渊便命人将云衿雪的东西从西厢房迁到了主房,引得包括云衿雪在内沈府众人满脸迷惑。
沈昀渊环视打量这一屋子的神色各异,挑挑眉,“我和夫人同住一屋,不是名正言顺么?你们有异?”
蔡叔:“......无异,无异!领侍与夫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我们高兴!”
是谁前两日宣称,处心积虑嫁入沈府的女子不配与他同床共寝的???
自然,这话不可能当着夫人的面戳破领侍,蔡叔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侍女安排内务去了,屋内唯余下通明的灯火和沈云二人。
沈昀渊望向自打唤过自己“夫君”后便再没开口的云衿雪,方才灯火昏暗他未看清,她今日拢在一身墨色冬装里,瞧着倒比昨日一身喜服的模样更显几分羸弱可欺了。
云衿雪自始至终低垂着那双漂亮的杏眸,似乎是犹豫踌躇许久才下定决心地问出口一般,“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例如我缘何会剑。
例如我真实身份。
例如我身后是谁。
“有,”沈昀渊坐到她的对面,取下炉火上的一笼新茶,倒满两盏,“今日在监察司可有受伤?”
......?
“......什么?”云衿雪几乎要以为自己晃了神,听错对方的话。
沈昀渊将其中一盏茶推到云衿雪面前,重复道:“我说,今日在监察司可有受伤。”
“只是......如此?”
他沈昀渊是何等人许?
云衿雪怎会不知,昨夜那般行径他若都不起疑,也坐不到如今的高位。
沈昀渊挑挑眉,闻言才将目光分出几分,看少女纤纤玉指反反复复摩挲着杯壁却是一口不喝,俨然一副要把茶杯磨穿的架势。
他就这般不言不语,安静地望着她秋水似的瞳眸。
云衿雪哪里还能不明白。沈昀渊这是等着自己自首呢。
“那......给你讲个故事。”
“当朝户部侍郎家有四子,嫡长子、嫡长女和一个庶出的女儿。”
“嫡长子饱读诗书、考得功名,被当今那位派去营州做了刺史,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辞赋更是不俗,侍郎家三姑娘年纪虽小却才情冠绝荣安,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
“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侍郎家还有一个私生的庶女,她的生母身份见不得光,也不被侍郎养在身边。”
“高门大户,钟鸣鼎食,而私生女却在雨水泥泞里,学劲草野活。”
她本是该死之人,若非前辈相救,她云衿雪活不到今日。可七镜司的高墙桎梏她十数年,她在那段暗淡不见光的日子里囹圄困顿而不得终。
“直到侍郎家三姑娘被赐婚人人惧而畏之的领侍阁阁主,侍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苟活在外的庶女。”
若非那晚出逃,误闯罪容所,她或许此生不会知道七镜司之外的自由。
“于是,侍郎连夜派人找回私生女,将她认祖归宗,替了原本的云三姑娘嫁给了这位领侍。”
她第一次在罪容所见到那少年人时,他灰尘扑扑、衣衫破旧,满身的狼狈模样,可眼睛却如那晚的启明星,亮得撩起小阿云一片心火。
故事说到此,接近尾声,沈昀渊已是了然,可不知是云衿雪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是高超叫他听入了迷,还是眼前这个一身落寞的女孩叫他不忍。
他竟又问她,“后来呢?”
“后来?”云衿雪歪歪头,杏眸一弯,莞尔笑了,“后来,你就在花轿前见到了我。”
烛火摇曳,二人秉烛说尽江河,那一晚,她终是翻越高墙,得见春山。
故事讲完,心声吐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变得亲密了些许,直到云衿雪侧身躺到了沈昀渊身侧。
“下去。”沈昀渊一副铁面无私的阎王模样,瞪得云衿雪满面莫名。
云衿雪几乎要被这朝令夕改的主儿气笑了,却还得忍气吞声得讪笑,“不是夫君命人把我的行装从西厢房搬到主房的吗?”
“你我夫妻,不同寝于一房难免惹人闲话,”沈昀渊说得振振有词,“但我不喜旁人于我同睡一榻。”
“沈!昀!渊!这个房间就这一张软榻!”云衿雪咬牙切齿。
沈昀渊睨她一眼,“说了,唤我夫君。”说完又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和软榻面对面的竹卧之上,“要不你…”
“我不要!”
这个沈昀渊,嘴不张就知道吐不出什么好话。
少女两眼一闭索性侧过头去不看他,仿佛瞥他一撇便会被自己一脚踹到竹卧上似的。
沈昀渊只觉得好笑,他垂下头来,隐匿地悄悄扬起唇角,轻咳两声,“你睡软榻。”
说罢,便起身离开,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云衿雪:“?!”
嗯?
就这么,轻易让给她了??
说来也奇怪,她分明是满嘴乱诌地将自己身份疑点糊弄了过去,可沈昀渊今夜态度的确是温软不少。
难道是......可怜她的身世凄惨?
传闻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领侍还有如此同情之心泛滥成灾的一面呢?
沈昀渊在书案前安坐下来之前,召来了梅溪,“去给夫人送些疗愈外伤的膏药......”
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太皇太后上次赏赐的祛疤膏也一块给她送去罢。”
虽说昨夜是云衿雪自己撞到剑刃上才受的伤,沈昀渊思忖。但说到底是因为他,终究还是居心有愧。
他不禁暗笑自己心软,明知她受张相授意安插在他身边,明知她乖顺的模样十成有八成都是伪装......
沈昀渊啊沈昀渊,你真是有违怀清先生的教诲。
沈昀渊一夜都宿在书房。
次日一早,仇霁寒僭越干涉刑部之责、私自拿人的弹劾奏折就递到了太皇太后的御案之上。仇霁寒却似乎早有准备,呈上了一份请罪表。言明自己因急于查出案件真相,以监理之位行僭越之事,冒犯领侍阁府女眷。
除此以外,仇霁寒还自请却除监察司明台一案监理之权,以作警示。
太皇太后允了他的请命,又罚俸半年。于是这件事便盖棺定论、算是翻篇。
“大人,监察司撤了监理的位子,这沈昀渊岂不是一家独大,若是他......”众卿退朝后,监察司马车上,下属忧心忡忡地问道。
“余重,”仇霁寒打断,“你可知明台一案意味什么?”
余重有些迷茫,“明台乃太皇太后与太皇情深之见证,此案若查明必会受太皇太后的信任,在朝堂上也会更有分量啊大人!”
他越说越觉得自家大人放弃这监理之位可惜至极!
可下一秒,他家大人却哂笑一声,只见他不紧不慢将香粉拢进小巧铜龛之中,将其填进篆模里,又细致地扫净余粉,才悠悠道:“你错了余重,明台重地,若是寻常凶手既不会也无法选在那里犯案。”
余重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难道......?!
仇霁寒眸子微眯起,将食指缓缓置于唇前,作“噤声”的动作。这一下让余重百骸生寒,他已然领悟仇霁寒意下没说的是多么惊涛骇浪之言。
不是寻常人家,便是皇家风云了。
这案子若查出实情,或许是得罪一位;若查不出实情,便是在太皇太后那失了君心。
进退两难,参与此案的官员都免不了波及,到时若是出事,殃及池鱼......倒不如如今犯个僭越的小事,把这烫手的山芋趁机赶紧丢了。
余重恍然大悟,不禁赞叹,“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
仇霁寒不语,只是唇角一勾。细细嗅闻信灵香的凉苦玄参味道。他没告诉余重的是,明台一案大抵与明圣观那位脱不开关系,他替汝宁长公主做事多年,若是真叫沈昀渊查出是什么......
是护下长公主,还是踩着她上位,他还真是有些为难呢。
云二姑娘、韩郎被杀,明台被焚。此一案既出,已然给各大茶肆酒楼里提供了不少说书论谈的话题。
而自明台事变后便久居明圣观的汝宁长公主竟拿出自己的嫁妆,豪掷万金捐作明台修缮的善款,此一举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年汝宁长公主因着与先皇后一样的服制而惹了忌讳,更是引先帝盛怒。
因着此事裳衣坊全纺无一生还,长公主的丈夫韩驸马也因此而被牵连,惨死狱中。汝宁长公主被送去明圣观,美其名曰“修行”,实则发配。
可到底这么多年,汝宁长公主也是太皇太后嫡亲的长女,如今又为明台修缮一事填入数以万计的银两,太皇太后再狠的心也软了。
于是太皇太后下旨,十五日后,接汝宁长公主回宫。
这下,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全乎地换了新,纷纷讨论起这汝宁长公主的传奇事迹。
只是这外界的如火如荼,既传不进沈领侍的耳中,也叨扰不了沈府的新夫人。
这两位一个因为明台案子的事儿焦头烂额,另一个因为要上报沈昀渊行踪的事儿一筹莫展。
沈昀渊公务繁忙,白日上朝,到领侍阁点卯,接着一待便是到日落黄昏后;亥时回府也是拿着公文就往书房里钻,一整宿连他衣角也见不着。
还记录行踪呢?她连他人影都瞧不见!
偏偏张相这个老狐狸日日给她飞书传信。催她上报,云衿雪愁得饭都少吃了二两。
见不到沈昀渊,可这七镜司的任务不可不交差,云衿雪便踩每日着沈昀渊上朝的点,截下沈府外传的书信,誊抄一份后再将信笺放回原位,照例传出。
就在云衿雪逐渐觉得,见不着沈昀渊这个白面狐狸也好,待她安安稳稳地把任务完成,也不会有什么牵挂,便能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离开之时。
沈昀渊却意外打破了这份诡谲的平衡。
云衿雪伏在主卧的小几上埋头苦写什么,却见沈府侍女破天荒地将沈昀渊的佩剑拿进卧房,挂在了门边的竹架上,紧接着沈昀渊便迈着步子抬脚进来。”?“云衿雪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冒号。
他不是这几日回府也不忘公文,贯宿在书房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
沈昀渊似乎是看透了云衿雪心中疑问,眯眼将眉一挑,反倒先发制人,“夫人这是用何眼神在看我?”
云衿雪想起自己正在写什么,当即心虚,手上遮遮掩掩将纸墨藏在衣袖下,支支吾吾,“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是沈府,”沈昀渊提醒她,“我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倒是你......”
云衿雪鬓角碎发已然被浸湿,贴在她脸颊两侧,平日就清冷消瘦的人,如今愈发显得苍白。
他沈昀渊不是没有见过受伤流血之人,此刻却慌得两手不知该往云衿雪身上哪里放,只好抬手小心极地拨开她咬着唇瓣的贝齿。
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唯恐一个动作让她伤上加伤,却还是在扶她起身之中听到少女一声极低的痛呼,吓得沈昀渊一时都不敢再有动作。
这时候煞风景的还是仇霁寒。这人在领侍阁亲卫的长枪之下依旧张狂邪肆,“领侍阁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到监察司抢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沈昀渊并不着急理睬,手上忙着用自己的墨绿大氅将云衿雪裹住,护在怀里。
他这才略微侧过一些角度,面色凛然,“我竟也不知所谓查案乃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敢问仇大人,大苍律法明令禁止,监察司却视若无睹,便是目有王法了?”
说罢,他将云衿雪小心抱起,就要夺门而出。
“沈昀渊!你要把她带走吗?我手上可是有审查令的!”
“若是以审查之名,行刑法之实,那便不用查了。至于私自提人,沈某自会向太皇太后请罪!”
沈府。
沈昀渊将云衿雪小心安置在床榻上,命蔡叔将他平日惯用的伤药拿来,又取了侍从呈上来的湿热帕子,细致地擦拭云衿雪额间的冷汗。
伤药上来,沈昀渊却犯了难,云衿雪的伤皆在衣襟之内,他们虽是夫妻之名,并未有夫妻之实。
清白名节于女子何其重要,他......
“......脱。”
云衿雪一声叮咛打断沈昀渊的忧思,她煞白着脸,目光却依旧清明如初,又一次重复,“我胳膊抬不起来,还麻烦你......”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沈昀渊哪里还不懂,迟疑着点点头,抬手为她褪去外衫。
“以你身法不是不能逃脱,为何被抓?”他问。
然后是里边的儒衣。
“云家三姑娘闺阁淑女之名冠绝襄安,若是会武功不合常理,引人猜疑。”她答。
接着再往里,是锦袍。
“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她如水似的眸子,盈盈一片像看不清底的湖水。
沈昀渊想,他就像看不透她的眼睛一样,看不透她这个人。
“为什么,不把领侍阁日训的内容告诉张相?”
腰带散开,素白的水衣倏然落地,露出皮肤上的青紫斑驳、沉疴旧伤。
云衿雪没有沈昀渊以为的少女羞赧,居然定定的望着她,超乎意料的坦然,她认真道——
“因为我说过,我很感谢你送我的伤药和祛疤膏。”
云衿雪一言像羽毛扫琴弦,不轻不重地一拨,泛起沈昀渊万千心音。
他本就是个善寡不善言之人,此时更是不知作何言语。他沉默地取了药膏在掌心慢慢揉至温热,才小心给云衿雪背后淤青抹上。
上好药,沈昀渊又给云衿雪盖上被褥,嗓音沉沉叮嘱一句有事唤侍女,别下床塌,便吹灭了烛火。
云衿雪听一阵窸窸窣窣状似摸索的声响后,沈昀渊说:“若有下次,顾好自己,其他自有我撑腰。”
一瞬间的沉默后,这人一句“休息吧”便退出卧房了,徒留云衿雪一人怔愣。
什么叫“自有他撑腰”?
云衿雪有些迷蒙,方才赤身裸体相待她坦坦荡荡,如今沈昀渊一句“撑腰”她耳廓翻红。
落叶荒沙之地,温润泉水融流而过。漫天荒芜,迟花破土。
次日一早,沈昀渊便学当初仇霁寒的姿态,毕恭毕敬呈上一封自白书,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与之前仇霁寒的请罪表相比是有过之而不及。
从深知自身肩负责任,感恩太皇太后信任重用,到万分明白太皇太后对云府三姑娘心疼喜爱,不敢辜负御驾之前的对天许诺,洋洋洒洒万字长篇。
看得太皇太后头都疼了,却奈何明台一案监察司已然卸职,若是领侍阁也下任,那算是毫无指望了。
惹得她老人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也叫沈昀渊领了个和仇霁寒一样的罚,罚俸半年。此外,云府投毒一案审理出结果前,云家三姑娘云衿雪由领侍阁监管,不可自由行动。
宣完一切事宜,太皇太后就落了帘子,提前将满朝文武遣散了,说是见着气郁,心堵得很。
于是沈领侍阁心安理得退朝,早早回府,刚巧赶上蔡叔摆好午膳。
“夫人起了吗?”沈昀渊垂眸,桌上只摆了一副餐具。
“啊......”蔡叔觉得自己很难解释自己看到的。
毕竟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日还是靠领侍阁抱回来的夫人,今日一早竟在后院练剑。
沈昀渊瞧着蔡叔一反常态,皱着眉自往后院去,脚还没踏进,便见梅瓣纷飞,倩人衣影。
他挑挑眉,放轻了脚步,干脆倚在廊柱边,双手一揣,好整以暇地旁观昨日还“自称抬不起手”的人。
不消一刻,云衿雪便以余光瞥见一旁看戏的某人,有些意外,“你怎么此时便回了?”
“抬不起手?”沈昀渊眼皮一抬,戏谑看她。
她讪笑,“昨日上了药膏好了许多,我在无...无人可依的日子里,早已习惯受伤了,无甚大碍。”
话音刚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不由分说地扣住。
沈昀渊这个阴晴不定的,就这么给她带回了卧房,把人塞回被褥里,又怕她不老实,干脆守在边上,叫侍从把午膳送进房中。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云衿雪不知所措。
“你......”
“受伤了便养伤,”沈昀渊面色不虞,“从前无人可依,此后可以我......沈府为依仗。”
一席话下,竟无人言语,一呼一吸里。
冬日朱明丝丝透进窗棂。
“咳,”沈昀渊略显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用膳罢。”
午后,云衿雪被沈昀渊三番勒令,要她乖乖呆着,迫于沈昀渊的威压,只好弃了练剑的念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梅树下。
仿佛又回到初入沈府那晚,她也是这么撑着脑袋,在梅花树下数着花瓣玩。
今日的荣安非同寻常的热闹,自云府一路向京城大街再到沈府,无不是唢呐齐鸣、人声鼎沸,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已然候在云府外多时。
“这是什么情况?”一人问周边人。
“你不知道吗?云沈两家结亲呐,但这都快过吉时了,新娘子还不见人影呢!”
云府的朱雀大门之内,那云家三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哀痛不已,周围则站着一圈束手无策的云家人。
“我不愿!凭什么从此以后我就没了身份!凭什么要让我的小溪去伺候那个不认不识之人!”女子阻拦在云府大门前,珠翠乱晃,说什么也不让喜娘接人。
云侍郎急的团团乱转,“什么失了身份!你不是一直都是云家四姑娘吗?”
一面说着,云侍郎还一面朝云三姑娘挤眉弄眼。
三日前,张丞相忽然莅临云府,同行的还带着一位面覆薄纱的清冷女子。那女子揭下面纱便叫人惊艳得口不能言。眉如细柳,眼尾逶迤,本是漂亮明媚的杏眼,却看得人没来由地发寒。
张丞相从袖中拿出了那女子的良籍和良人薄交给了云侍郎,只见姓名那栏赫然写着“云衿雪”三个大字,那分明是被赐婚的云三姑娘的姓名。
云侍郎哪里还不懂,他大惊,不可置信地望向张相。这当朝宰相竟已只手遮天,伪造出如此逼真的户籍。
张相没在黑影下,只吩咐:“她现在就是你们云家自小养大的云三姑娘,也是即将嫁入大阁领府的沈夫人,懂了?”
“下......下官明白。”
于是,原本的云三姑娘不得不变为“四姑娘”,一切属于云三姑娘的声誉、名号甚至是仆从都得归了云衿雪,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淑女云三姑娘,从此便只是如今已着喜服的待嫁女子云衿雪。
这叫云三姑娘......哦不,如今是云四姑娘如何不恨!
云家大夫人见喜婆眼看就要生疑,连忙拉下云四姑娘,低语劝阻,“傻丫头!莫非你想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嫁给那个冷面阎王。”
是了,云侍郎之所以接受替嫁,除了张相以发配边疆的名单要挟,再就是这赐婚新郎——沈昀渊,沈领侍。
此人统领领侍卫内府,监视、侦查、刺杀......样样皆做,在朝堂上不偏不倚,而沈府早在十年前就满门抄斩,只余他一个人,毫无软肋可言。
是太皇太后座下的一条爪牙尖利的疯狗。
更是满京城人闻言闻声色变的冷面阎王。
“我......我不愿......”云四姑娘支支吾吾,可又挣扎着想哭闹,“可我凭什么——”
话音未落,一抹正红倩影从天而降,手握利刃直直逼向云四姑娘的脖颈,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一身喜服的云衿雪。
“云姑......衿雪!”云侍郎在云四姑娘的尖叫里慌忙出声,“衿雪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云四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你......你个私生在外的野丫头!你做什么啊——”
云衿雪的身份,连送她来的张相都不甚清楚,更何况小小的云侍郎。云家众人问及他时,他也只好含糊其辞说是自己养在外的私生女,还平白遭了云大夫人好一通恼气。
云衿雪将锋刃又往前逼了一寸,嗓音冷厉,“让开。”
“扑通”一声,云四姑娘跌坐在地上,云衿雪收了匕首,微微朝一旁膛目结舌的喜婆一福礼。
“还请嬷嬷带路。”
喜婆哪见过这番架势,颤颤巍巍地领着云衿雪和两个云府丫鬟上了花轿。
“起轿——”一声吆喝,唢呐声震天动地,云府的“三姑娘”便从此成了沈夫人。
轿子晃晃悠悠从云府一路到了京城大街,不知是为了给将过门的新夫人一点下马威还是抬轿子的小厮没吃饱饭,反正云衿雪被颠得头昏脑涨,头上珠翠摇晃压得她脖子酸痛。
这高门贵女也不是很好做啊,云衿雪有些无力,抬手欲将头顶的凤冠撑上一撑,好叫自己的脑袋轻松些。下一刹,轿子突兀地落在地上,只听外头的喜婆尖细的嗓子叫唤:“哎呦,沈领侍哦——这夫妻洞房前是不能见面的!这不合规矩!”
一青年高声,“我们沈领侍娶妻,听的是领侍卫内府的规矩!还不让开?”
领侍卫内府的人?
云衿雪眉目紧锁,身子贴紧轿身,藏匿在轿帘后从缝隙里朝外窥探。只见一队人马拦在花轿之前,为首的人跨骑马上,一身金丝玄衣、甲胄加身,发髻高束,面目冷峻。
而他身侧的青年正高声与喜婆争执,或者说......是单方面威胁她。
想来能着金丝玄衣、骑汗血宝马的人,整个大苍除了领侍卫内府沈昀渊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云衿雪想起“那个人”给她的信息,将沈昀渊身侧那位对上了身份,是他的副手——梅溪。
云衿雪正欲往外窥探一二,却只见一道寒光剑影“唰”一声挑开轿帘,珠帘布帷霎时间翻飞而起,剑锋直指她的鼻尖,逼向她的脖颈。
她不禁冷汗涔涔,漂亮的瞳孔里倒影出剑刃的影子。
轿外尖利的叫声一片,沈昀渊以剑尖挑起幕帘,嗓音清俊却泛着寒意,“听闻云家三姑娘,姿容绝代,温婉疏朗,才情冠绝荣安,为夫心有好奇,这荣安第一才女为何许人也。”
轿内的云衿雪心下忐忑,虽说这当时的云三姑娘,如今的云四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到底是高门贵女,皇亲国戚间怎会无人相识。这位大阁领没见过云四姑娘,可不代表在场无人见过,若是露馅......
别说那位大人,她恐怕没法活着从沈昀渊的刀下逃脱。
“夫人这是——害羞?”
沈昀渊眼色一凛,剑锋不由分说地指向喜婆,威胁到:“我杀不了你高门贵女云三姑娘,但旁人可没有这么好命,夫人若是还不现身,可就可怜这位嬷嬷了......”
轿外沈昀渊的逼迫伴着嬷嬷凄厉的求饶传进了云衿雪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紧牙关,脑海里响起从前在七镜司,前辈说的话——“阿云,这世道本就不公,若想活命,先得心狠。”
在外,沈昀渊已将刀刃架到喜婆的肩颈上,“三——”
若想活命,先得心狠。
“二——”
先得心狠。
“一——”
心狠。
“好,好得很,那便——”
“等一下!”
少女一袭正红喜服,珠翠微晃,团扇齐面遮住了眉眼却又隐隐约约可见那双明艳动人的杏眸,举着团扇的手臂微微发颤倒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
云衿雪嗓音清浅,和传闻里温婉柔和的云家三姑娘当真是有几分符合,“女子出嫁被迫下轿已是屈辱,还望领侍阁不要让衿雪真容面人。”
那柄利刃从喜婆肩上挪开,倏然刺向少女举着面前的喜扇。七镜司的刺客眼观八里,耳听六路,云衿雪哪里不知沈昀渊的剑已刺来,却不得不按捺住以刃接之的本能,瑟缩地往后退上一步。
沈昀渊居高临下地眯眼睨她,“若是沈某不允......”
“沈大人,此乃太皇太后赐婚,衿雪半路下轿已是不合规矩,若是在拖延下去,恐太皇太后怪罪。”
“......好一个云三姑娘,”沈昀渊嗤笑一声,收剑撤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索,“梅溪,护送迎亲队伍去沈府。”
“是。”
到此一场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云衿雪坐在花轿里长舒一口气。那冷面阎王突然拦截逼她下轿恐怕是料到了张相会调包新娘,只可惜她从户籍到身份如今都是真真的云三姑娘。至于此刻,沈昀渊又让副手跟随,大抵也是防止半路调包,当真是老狐狸一个。
一声“落轿——”,轿子稳稳停在沈府大门前,云衿雪拨开轿帘却见清静素淡的偌大宅院,牌匾上孤零零“沈府”二字,一旁还挂着一大朵白色绢花,这哪有半点迎亲的喜庆模样,更多的是好像沈昀渊想把她送走的架势。
“十三,你还算是没有荒废,”伶人眯眼一笑。
收了力道退回安全界限之外,“噢,现在应当叫你云姑娘还是沈夫人?”
十三这个名讳,云衿雪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此名再次出现,只叫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堵高墙之内,阴冷潮湿之气重新攀上脊梁。
“少寒暄罢,”云衿雪的眸子里又恢复了曾经的冷,连那件杏红色的衣服也救不回一身的鲜活气息,“我今日特意逃出来与你见面,不是听你讲废话的。那位有什么交代。”
是了,早在五日前,她出街采买猪肝时。七镜司的线人便与她联系,约在上元夜的飞雪堂。
“那时会唱一场女刺客的戏码。此乃暗号,等第一幕末了你去后台,上头那位安排了人找你传话。“
可她因投毒案一事,被领侍卫阁府紧盯,若是其他人,她自然能不动声色地甩掉,再找个借口糊弄就好。
就像那日调包给梅溪一本假簿册一样。
但沈昀渊这个莫名其妙的,竟执意看管她,让她没有机会与外界私联。
正当她准备谋划上元夜冒险外出之时,转机毫无预兆地降临在她眼前。没错,太皇太后提出游街御随一事!
于是她不顾沈昀渊试图拒绝的意愿,抢先一步应下,她假意对街道两边的摊贩感兴趣,频频侧眸让沈昀渊带自己脱离队伍。
最后,她告诉沈昀渊——“我不爱猜灯谜,我只想看戏。”
伶人幽幽一笑,“那位说了,三个月为期,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暗杀、下毒、意外......或者你把自己搭进去,怎样都成,他要看到沈昀渊的尸体。”
云衿雪闻言,只觉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半响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嗓音,“为何是......三月?他想做什么?”
“这就轮不到你来管了,十三,还是说你真把自己当做那云侍郎府的三姑娘,领侍卫阁府的沈夫人了?”
伶人面上讥讽,那神情活脱脱像是在审视向往光明的阴沟秽物。
云衿雪垂眸,那件杏红色冬装的袖口,在方才打斗间粘上了尘土,她使劲蹭了蹭,那污渍没褪反倒愈发晕开了。
她戚然地咧开唇角,笑到,“怎么会......我谨遵君令。”
戏台外,唢呐声沸反盈天,那伶人不置可否一挑眉,“沈夫人,您该回去了,这场戏该落幕了。”
云衿雪眸光微动,不,这场戏才堪堪开唱。
沈昀渊一回首,方才还坐在桌前剥剥花生吃的人,就这么不翼而飞,他神色凛然、慌得厉害。
飞雪堂人声嘈杂,一场大戏堪堪落幕,戏台下正是热闹鼎沸之时,沈昀渊逆流而行,目光遍寻不及。他大声呼唤:“云衿雪!云衿雪——”
飞雪堂没有,京城大街没有,卖糖炒栗子和软糕的铺子也没有......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一声不响地无影无踪?
沈昀渊唇线紧绷、脚下匆忙。四处寻遍却不见云衿雪半分踪迹,焦虑如麻。
上一次是仇霁寒,这次呢?又是谁!
他想起那天梅溪告诉自己“夫人被监察司带走了”时,他也如同此刻这般,周遭置身于虚冷里。他想起那日他冲进监察司,她就那么匍匐在春凳上,满身的冷汗。
她是张相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他知晓;她功力不俗,在他面前的软弱皆是伪装,他亦知晓。
假意累累如烈酒,她堪称人间绝醉。
可当他明知若是为了找人。以领侍卫阁府令牌叫停满街的热闹,想必明日弹劾的折子能堆到他人高,仍旧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竟毫不犹豫地去拿令牌时,他就知道——他疯了。
他,甘之如饴。
纵使云衿雪是一柄冒着寒光,随时出鞘欲将自己捅上一刀的利刃,他也认了。
沈昀渊咬咬牙,手已然伸进衣襟欲掏出领侍卫阁府令牌。
“你怎么出来了?”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回眸,定睛,站在他身后一尺之内的,一身杏红,鼻尖还蹭了些许尘土的人,不是云衿雪是谁?
他迎面撞进她的眼睛里,他的心倏然腾空起数万只飞鸟,掀起一阵再不会回头的狂潮,如初春的冻下江水,古井无波又汹涌澎湃。
云衿雪皱着眉,暗暗担忧自己的开场白太过心虚,会不会叫眼前这个精明极地人看出破绽,却不想。
她腰身被忽地一揽,整个人已经陷在了沈昀渊肩臂里。
他抱得紧,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廓,细细“诉说”他难得外露的情绪。
云衿雪有些手足无措的怔愣,一时甚至分不出多余的判断力去思考,沈昀渊有没有看穿自己的行径,只是本能地抬手自上而下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
宽厚,而坚实。
“......哪去了?”她听到沈昀渊的声音有些低,还有些其他的,她听不明白的意义。
“我知道云二姑娘是如何被下毒的了。”她答出早已想好地说辞。
半个时辰前,她发现台上饰演“女刺客”的伶人,十指朱红,一念之间,她想起了仵作房云二姑娘的尸首。
她的指甲也是红的。
于是,前往后台和伶人博弈间,她有意将袖摆在对方指尖擦了一道,她细细一碾,不出意料,果然是朱砂。
凶手如何让云二姑娘“心甘情愿”服下朱砂?
答案是,凶手根本就没有使对方心甘情愿!而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方才就是趁她们回后台,去证实了一下我的猜想,如今我们只要再去找云二姑娘的尸首检验一下,真相自会大白!”云衿雪说罢就要往仵作房的方向赶,接着,被沈昀渊一把拦腰抱住。
云衿雪:!!!
干嘛啊?!今夜第二次了!
这人今晚怪异得紧,谁人能想这个把下巴搁在她肩窝的,揽着她腰肢的男人是沈领侍沈昀渊啊?
他闷闷地说:“今夜太晚了,先回府。明日我陪你一起去仵作房。”
云衿雪觉着好笑,维持着这个姿势损他,“这好像是大人您的工作。”
“嗯,我的,”他声音闷在她的乌发里,“所以沈领侍今日休沐,我们回家。”
夜半子时,外边的打更人都打了三更,云衿雪躺在床榻上,依旧没能睡着。
上头那位竟然能给出明确的三月之期,一定是在预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