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是熟悉的教室，手里还握着那支中性笔，桌上依然是那张空白的数学试卷。

手腕上凭空缓缓出现一个数字“2”。

我小心翼翼抬头，讲台的监考老师正冷冰冰盯着我，眼角有细细的黑色黏液朝我的方向正跃跃欲试。

我不敢再看，低头死死盯着卷子，那种死亡的窒息感让我心脏砰砰直跳。

这到底怎么回事？！

眼见交卷的时间越来越近，我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我连这是什么局都还不知道，又哪来的破局之法？

林风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在心里狠狠咒骂他。

突然，我惊恐发现手中紧握的中性笔自己动了起来。




我放下了手：“你走吧。”

我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我并不后悔。”

“虽然我好不容易当了二把手，但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

临近此刻，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被车撞的人并不是林风，而是我。

为了救下一个陌生小女孩，我被闯红灯的车撞飞了。

“生命永远是超脱一切的选择。”

“我只是会遗憾，我还没给山区的学校捐更多的钱。”

“林风，生命的延续不一定在于肉体的存活。我和你妈妈，在你身上还寄托了希望。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永远陪伴着你。”

我亲亲吻上了他的唇，苦涩的泪水在我们唇间流转。

“我不喜欢结婚，不喜欢束缚，但我爱你，林风。”

“希望你往后余生的梦都是美梦，不要再做噩梦了。”

“再见。”

他干涩的嗓音响起：“再见，秦霜霜。”

“我诅咒你，”

“诅咒你一生都和我绑死。”

番外

林风睁开了双眼，刺目的灯光让他的眼泪更加汹涌。

心理医生说：“林先生，您在我这里治疗了这么多次，这还是睡的最香的一次。”

“梦到什么了吗？”

林风接过纸巾，笑出了眼泪：“做了很好的梦，有我的妈妈和爱人。”

他说：“谢谢您医生，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

医生惊讶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您……”

林风站起来，窗外的风轻柔绕过他的发丝。

他轻轻笑了：“我已经答应她们了，会好好生活下去的。她们还有很多遗憾需要我去完成。”

此后林风一生都致力于山区儿童的教育事业。捐了很多的学校和物资，捐赠人落款无一不是秦霜霜。

他也回到了秦霜霜出生的小山村，路上遇到了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警惕地问他找谁。

他卡壳了半天，想起了霜霜曾经说过的李书记：“请问你知道李书记在哪吗？”

女孩眼睛一亮：“知道知道，我来带路。”

他见到了李书记，很平凡的一个女人，但是眼睛闪闪发光。

和霜霜一样，他想。

他说：“您好，我是替秦霜霜来捐赠物资的。”

李书记温和地笑了：“她这些年已经捐了好多了，她自己过的还好吗？”

林风眼里也浮现了点温和的笑意：“她很好，就是一直惦记着你们。”

李书记说：“你告诉她，惦记就行，不必回来了。”

“山里的路不好走，不要走回头路。”

林风轻轻“嗯”了一声：“她一直都在听您的教诲，勇往直前，从没被过往绊住。”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她还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小女孩，很厉害。”

李书记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她一直都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临走前，李书记看着林风的背影大声说：“你让她也别太逞强，对自己好点！”

林风没有回头，他挥手道别：“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您也保重。”

回到市区后，他买了秦霜霜最爱的鸢尾花，如火焰般热烈。

走到她的墓碑前时，那里已经站了人，是秦霜霜当年救下的小女孩，她长高了一些。

见到他来，小女孩对他淡淡点了个头，有些哀伤地继续烧纸钱。

林风沉默放下了鲜花，墓碑上的秦霜霜依然笑得张扬明媚。

“我听说霜霜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用自己的命换我这样没用的人，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女孩低着头闷闷道。

林风摇了摇头：“霜霜是从不会后悔的人。”

“她说过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从不会觉得哪条生命是不值得的。”

女孩的泪光闪闪，林风想了想：“如果你觉得她牺牲的不值得，那你就努力让她值得吧。”

“去帮她完成她没完成的事，去活的像下一个秦霜霜。”

女孩落下大滴大滴的泪。

“我要让大家知道霜霜姐没有救错人。”

又是一阵风吹来，有片叶子轻缓落在林风的手中。

他想，只要有人能记得她，她就没有死。

秦霜霜，我会好好活下去，一直到你来接我的那一天。




不要回头。我反复嚼着这句话。

如今38岁的秦霜霜却又困在了18岁的噩梦里。

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又拿起了笔。

笔是战士的刀枪，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丢下。

我决不能停止战斗。

最后一次机会了，那就试试吧。

我划掉了姓名栏的“秦招娣”，一笔一划坚定写上了“秦霜霜”。

林风拼命抖动着身体：“改名字干嘛，答不对题我们不可能过这关的啊。”

我对那行扭曲崩溃的字视若无睹，径直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笔，齐刷刷盯着我，两个监考老师身体隐隐裂开，黑色黏液如沸腾的水一样翻涌着，我几乎都能听见那些东西兴奋的叫嚣。

但我此刻冷静无比，看着黑色黏液攀上我的脚面。

“这是18岁秦招娣的噩梦，38岁的秦霜霜早就征服过这一切。”

“还有什么招数就放马过来吧，你们看清楚，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秦霜霜。”

“来点秦霜霜的恐惧如何？”

黑色黏液无动于衷裹上了我的身体，在我说完最后一句挑衅时，窒息感随之而来。

我闭紧了眼睛，握紧笔。

当年都没能击垮我的，现在却可以杀死我吗？

我…不甘心。




林母“啊”一声回过神来：“对不起，我还没向您道谢呢。谢谢您救了我。”

她声音温温柔柔，气质温婉，看起来还有点笨蛋美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做出在亲儿子面前自杀的人。

“她有抑郁症，很久了，”林风眷恋地看着妈妈，擦掉了眼泪，“我当时太小不知道。”

“她为我坚持了很久。”

林母只是呆呆地抱着林风，她似乎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我跟林风只是谈恋爱，我只关注他这个人是否合我心意，从没去打探他家庭如何。

但我一直以为他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公子，我们的恋爱应该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

没想到他想方设法留在我身边，成为了我最久的一任男朋友，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往。

“很俗套的故事，我母亲是林氏集团的独生女，爱上我那个生理上的父亲，他当年还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我母亲被外公外婆保护的太好了。等外公外婆双双身死后，她被哄的交出了全部的财产。”

“然后那个男人就开始暴露了本性，外面的情人一堆接一堆，我母亲得了抑郁症。”

“在又一次情人上门挑衅后，她在我面前跳楼自杀了。”

林母在渐渐消失，林风温柔注视着母亲，他的身量在一点点变高，很快他又变成了我认识的那个成年人林风。

林风说：“很多次我都梦见她从我面前跳下，但我在梦里动弹不得，一次也没有救下她。”

“谢谢你，霜霜。”

他眼中泪光闪动：“终于有一次，她不用跳下去了。”

我沉默，这算破了林风的噩梦了吗？但他的妈妈毕竟还是死在久远的过去。

那个美丽哀愁的女人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好像又有了意识，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你要好好活下去，阿风。”

我难得心软，轻轻环住了林风：“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林风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处，我感觉有点湿润，他闷闷道：“我会的。”

转而他又嬉皮笑脸说：“我后来还是替我妈报仇了，让那个男人穷困潦倒疾病缠身，他这一辈子就该活在痛苦里给我妈赎罪。”

我看着毫无动静的房间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解开之后我们应该去下个场景的啊。”

我眯着眼，掐住林风的脸：“你的噩梦还没结束。”

林风也呆呆地盯着我，嘟囔道：“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噩梦了。”




“你……”我拧着眉，正想问他。

林风却目含恐惧盯着那扇门，颤抖着嘴唇，他喃喃道：“霜霜，这次好像是我的噩梦。”

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幼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我有些心软，握住了他的手，冰凉而柔软。

我想问这里不是我的噩梦吗？为什么会出现你的？我们要闯多少关才能离开，还是永远不能离开了？

但我知道他也没有答案。思绪纷乱中，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条件反射把林风挡在身后。

进来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相当漂亮的女人，和林风有七成相像。

她目含哀愁，像没看到我们一样，径直走向了窗边。

“妈…妈妈……”

我皱眉，身后的林风脸色更加苍白，他呆呆地走向女人，还有一步之远时不敢再动。

女人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她回过头，眼角有黑色的黏液缓缓流下。

“我要走了，阿风，你照顾好自己。”

嘴角绽开一抹漂亮破碎的微笑，背朝下就要摔下去。

“不……”林风腿软跪倒在地，惊惧地看着女人要摔下去。

铺天盖地的黑色黏液缠住他的手脚，房间四面墙壁也渗出黏液欲吞噬我们。

我眼看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猛踩了一下林风的脑袋借力跃起，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那个女人纤细的手腕。

她瞪大了双眼，脸颊上的黏液快速缩了回去：“你是谁？”

我吃力地把她拉起来，狰狞笑了一下：“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你儿子刚被我甩掉。”

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乖乖任我拉上来后，似乎才发现被我一脚踩趴的林风。

她慌张跑过去：“阿风，你怎么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那些黑色黏液似乎活物一样，在林母被我救上来后，又安静潜伏在了墙壁中，这又变回了平平无奇的一个房间。

林风捂着后脑勺皱巴着脸坐起来。

然后大哭着抱住了林母：“妈妈，我好想你。”

林母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妈妈不该丢下你的。”

我打断了相拥而泣的母子俩，晃了晃手腕上的数字：“虽说你们母子相聚很感人，但是我们现在正在逃命呢，有人能给我讲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