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于章朝国姜意的其他类型小说《变成鬼后我直接大杀四方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姜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背叛了师门,替本该被我刺杀的目标卖命。那人帝台高坐之际,允诺的后位却给了别的女人。而我被凌迟挫骨,永镇于焚魂塔下。从前我不信鬼神,死后却成了厉鬼。而那个我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男人,却对着我的骨灰流了泪。1.焚魂塔在皇城以北最为阴暗幽寒的地方。我站在树下,看着老道士用血符缚满我那遍布窟窿的尸体。这里镇压着的都是于章朝国运大不利的极恶之人。上一个是被我一刀毙命的三皇子。这一次是我。“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高台之上,皇后姜意轻声提醒身旁的男人,那样温柔的语气,眼底却藏着止不住的快意。皇帝段洵半边身子掩盖在阴影里,我只能看到半张冷漠的侧脸和向外轻挥的手。我曾是他最锋利的刀。也曾是他许下生死相守的后。每一次抵死缠绵时,他总一遍又一遍摩挲...
那人帝台高坐之际,允诺的后位却给了别的女人。
而我被凌迟挫骨,永镇于焚魂塔下。
从前我不信鬼神,死后却成了厉鬼。
而那个我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男人,却对着我的骨灰流了泪。
1.
焚魂塔在皇城以北最为阴暗幽寒的地方。
我站在树下,看着老道士用血符缚满我那遍布窟窿的尸体。
这里镇压着的都是于章朝国运大不利的极恶之人。
上一个是被我一刀毙命的三皇子。
这一次是我。
“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
高台之上,皇后姜意轻声提醒身旁的男人,那样温柔的语气,眼底却藏着止不住的快意。
皇帝段洵半边身子掩盖在阴影里,我只能看到半张冷漠的侧脸和向外轻挥的手。
我曾是他最锋利的刀。
也曾是他许下生死相守的后。
每一次抵死缠绵时,他总一遍又一遍摩挲我的眼,告诉我他有多爱我。
可后来,把我扔进死牢任人玷污的是他,剜我眼挑我筋的是他,割我肉剔我骨的是他。
如今让人当众烧毁我的尸骨送进焚魂塔永世镇压的也是他。
段洵在害怕。
他怕我变成厉鬼找他报仇。
祭台上的火比烈日还灼热。
我跪倒在树下,哀嚎不止。
我曾以为最痛不过被挚爱之人辜负。
但原来,灵魂被撕裂焚烧的痛楚要比那些狠上千万倍。
2.
杀了他!
杀了他们!
被辜负、被欺骗、被利用、被折磨……
滔天的恨意从灵魂深处猛然炸开。
森寒的狂风从我的周身卷起,漫天黑云遮蔽整座北皇城,惨然血雨倾盆而下。
我猩红的双眼里映出祭台上慌乱逃窜的人影。
段洵死死捏着剑,在禁军的掩护下仓皇往外跑。
我无罪。
便是焚魂塔也奈何不得我。
我成了厉鬼,血衣白发,猛然扑向他。
老道士拎着桃木剑想要抵挡,却被我一掌直接削断了半颗头。
我在黑幕下显出了形。
人哪有不怕鬼的?
尤其是我这样狂性大发的厉鬼。
我劈手夺过长剑凌空砍向段洵。
他脸上潮湿一片,不知是雨还是吓出来的眼泪。
他的双眼映出我的剑。
该结束了。
你这该死的畜生!
人人都怕鬼。
可鬼也怕有真龙之气护佑的人。
3.
我醒来时,雨停了,黑云也散了。
我拖着满身伤痕,在树荫下低低地喘着。
段洵成了系国运于一身的皇帝,周身萦绕真龙之气,我杀不了他,甚至连那座王宫都靠近不得。
我报不了仇。
“呦,醒了?还挺扛打。”
谁在说话?
我吃力爬坐起来,循着声望去。
有一高大男子自树上跳下来,对着我似笑非笑。
“你能看见我?”
难道我从此以后便显形了?
“若是化成厉鬼便能显形,那跟人有什么区别?”这人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嗤笑:“岂不是鬼鬼都争着满世界拉仇寻恨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抬手伸了个懒散的腰,日光从上头洒下来。
他走路时步子看着正常,脚却未曾挨过地。
他是鬼。
一只能行走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强大的鬼。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大鬼和小鬼是不同的,无脑的鲁莽和睿智的沉稳也是不同的。”
他说话可真毒。
我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泣血恳求:“帮我杀了他们,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4.
可我有什么呢?
我沉默地跟在大鬼身后,去他说要去的地方。
未及半里,我便被强烈的真龙罡气刺得七窍锐痛,心口如刀绞一般,接着便是一口血喷出。
这里是皇陵。
大鬼不怕。
我怕。
我惊惶后退,“大仇未报,我还不能死。”
“真是废物。”
大鬼在我头顶拍了一下,一瞬间所有痛楚全都褪去了,我的脑子里一片清明。
皇陵在整个章朝风水最好的地方。
段家的人,死了也要守好他们的江山。
段洵也是这样,虽然他的皇位是我弑君帮他偷来的。
大鬼说他愿意帮我,只要我放弃轮回转世,把灵魂送给他炼珠子。
可是我骨灰被镇压在焚魂塔下,本来就不得轮回。
大鬼笑了,手指前方,让我进去。
章朝有规矩,帝王登基时会为自己修建陵寝,帝后同穴。
老皇帝死的那天,段洵亲手为我洗刀,他擦掉我手上的血,指着皇陵的方向对我说:“皇陵已经修好,帝后同寝。阿念,我们不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我是杀手,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段洵说第一次见到我就再也没能忘记。
皇家无情,他却对我生了情念。
现在那个给我起名“阿念”的男人正捧着一方黑匣子往皇后的陵寝放。
他看不到我。
我却能看到他脸上的眼泪。
那是我的骨灰。
原来我是可以转世轮回的。
“这小子也未必对你无情。”
大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
可那些欺骗、背叛、利用、伤害……统统是真的。
我看到段洵那张脸就恶心。
我和大鬼做了交易。
我把灵魂献祭给他,他许我七日报仇时间。
新死鬼是要下阎罗殿登善恶台判轮回道的,而像我这样献祭自己的鬼是要进他的炉子的。
临走时,大鬼给了我三张显形符。
我狂性大发时是能显形,可要是伤及无辜就生了罪孽变脏了。
脏了的魂他可是不收的。
5.
要杀的人太多了。
段洵动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
我去了死牢。
我曾见过很多死前惶惶挣扎,吓到癫狂失禁的人,我以为死是最痛苦的。
直到我被段洵抛弃,我又以为那是最痛苦的。
后来我被扔进了死牢。
从五岁被抢到宗门开始非人的杀手训练,到后来的焚尸毁骨,原来是世上总有比痛更痛的。
不知道大鬼的炉子烧起来是不是也很痛。
死牢阴气重,让我更强大了。
我没有用显形符,只游走在他们之间,看着他们一边嘶嚎一边挣扎逃窜。
我一个个拔了他们的舌头,一块一块拆了他们的身子。
每削下一块肉便想起当初被这群烂东西按在地上打骂侵犯的画面。
这里尸横遍地,连守卫都吓晕了。
我踩着满地血水往外走,只觉畅快。
大鬼在外面等我。
他还是那副懒散样子,拎着把伞站在太阳底下。
我有点羡慕。
这一生,从杀手到厉鬼,我好像从没见过光。
大鬼把伞扔我手里,又掏出块帕子:“擦擦干净,脏死了。”
我心狠手辣,几乎屠了整个死牢。
大鬼问,“你就不怕杀人太多进油锅?”
“没能把他们挫骨扬灰扔进焚魂塔永世不得超生已经是福报了,有什么可怕的?”
大鬼抚掌大笑:“好好好,我们当鬼的就该有这样的风范。”
6.
京中开始有鬼杀人的流言出现。
人人惊恐。
而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当年一杯酒药倒我的人是皇后姜意的贴身侍女,一纸令言把我扔进死牢的也是皇后,我身上这两百零三道刀痕更是拜她所赐。
这种痛苦,她怎能错过?
可自从那日我从祭台上显了形,姜意便躲在深宫不出来了。
江南旱地连绵,可这两个缩头乌龟竟连明日的求雨大典都取消了。
百姓的生死可以不顾。
但亲爹娘的葬礼总得参加吧?
一个不够便杀两个,两个不够便杀一群。
姜老太爷位至国公,满门贵胄,若是从爹娘到哥哥全没了,靠山一倒,姜意这皇后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我在国公府的正厅坐着。
前面哗啦啦跪着一地人,姜意那一品诰命的娘正扶着满身血污的老太爷哭得稀里哗啦,那嫡亲的两个哥哥更是吓吐吓尿了一地。
真脏。
我隔空弹了一下快燃尽了烟,冷眼瞧着那老太太,“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你那女儿还没回,可怎么办呢?”
他们家贪赃枉法、烧杀抢掠的事没少干,可约莫是第一次瞧见我这样狠辣的厉鬼,吓得浑身直哆嗦。
“宫……宫门落了钥,传信,传信的人,不,不太好送进去。”老太太一边磕头一边哭,“求菩萨再给我们点时间,您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原来将上位者如蛆虫般踩烂在脚底是这么快意的事。
“当真什么都愿意?”
姜家人连连伏地点头,磕了满地血肉。
“好吧。”
我慢悠悠走到那对兄弟身前,话头未落地便各断了他们一只胳膊。
尖啸四起。
我周身戾气爆发,眼底血红一片,“从现在起,每隔一炷香我便断他们一只手脚,我倒要看看,没了姜家倚仗,她这后位还坐不坐得稳!”
姜意到底是来了。
在收到姜老太爷项上人头时,这个躲在深宫中的女人到底是坐不住了。
可也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段洵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很好。
倒用不着我再费心思找了,血海深仇今日可以一并报了。
7.
“阿念。”
他红着眼唤我名字。
稀罕,这狗皇帝竟还记得我叫什么。
“怎么,你是活腻了跟着一起来找死的吗?”
段洵似乎僵了一下,“是我对不起你。”
“既然知道,那待会儿我砍你时最好乖乖受着。”
姜意刚迈进门槛便疯了大半。
姜氏满门一百二十三人,死的死,伤的伤,浓重的血腥几乎盖住了整座宅子。
大鬼不让牵连无辜,我便挑挑拣拣,从她的直系血亲里找了几个削了胳膊腿和脑袋。
坏鬼杀坏人,总不算有罪吧。
“疯子! 你这个疯子!”姜意癫狂大叫,“我当日在死牢就该直接将你挫骨扬灰永世封禁!”
段洵也是不忍,到底是枕边人的血亲,他拧着眉,又如从前那般语气训我。
“阿念,你莽撞了,姜家对朕有恩,更是我朝三代功臣,你这样是死罪。”
他大概是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有罪?”
我简直要笑折了腰。
“若是我报仇有罪,那你这等弑君弑父谋权篡位的不忠不义之徒岂不是该千刀万剐?”
满堂俱静。
段洵眼底仅存的那点儿似乎是怜惜的东西也没了。
这样很好。
我与段洵相处三年,最是知道怎么戳他的心最疼。
当年先帝下江南云游,途经杭城,强抢当地一商女子上船,许诺带回京赏封位,却在不过短短半月后便腻了。
先帝在南方游历一圈,回程时把这女子忘了,最终也没带回去。
商人本就位低,这女子失了贞洁又怀了孕,日子过得很是凄苦。
直到段洵磕磕绊绊长到七岁,才被第二次下江南的先帝给接了回去。
那时皇后无子,地位不稳,段洵又聪慧乖巧,便要去养在了膝下。
可到底是商女之子,段洵又体弱多病,在宫里没少受欺负,到后来皇后产子,他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段洵献策解决江东水患,才开始受到重视。
我便是那时候被派去刺杀他的。
储君之位高悬,绝不能让一个低贱的商女之子得了去。
段洵最恨人提起这段往事。
我看到他拿剑的手青筋毕现。
他想杀了我。
而我更想杀了他。
我将周身戾气化作长刀,裹挟着满腔怒气砍向他。
段洵后撤一步,抽剑抵挡。
天子剑,又有真龙之气守护,我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啊。
漆黑的刀刃砍进腰腹时,姜意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紧着便被我一脚踹飞了出去。
她伏在地上,被我像条死狗一样拖起。
段洵目眦尽裂,“阿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朕命令放了她!她是皇后,不是你能杀的!”
我有时候真觉得现在的段洵很可笑。
我歪头一笑,“可以啊,你死,她活,这个交易如何?”
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以为姜意又是个什么东西?
“鹰儿,别闹了。”
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我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
8.
在认识段洵之前,我叫飞鹰。
不是名字,是代号。
我是被无痕殿抢去的。
这是章朝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也是达官贵人们最见不得人的刺刀。
在无痕殿的每一天都犹如炼狱。
生死决斗每一天都在上演,而我在十岁那年的一场决斗中输了,喘着最后一口气被扔进了后山乱葬岗。
我以为我会死。
却被师兄捡了回去。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暗无天日的世界也能照进光。
我是被师兄养大的。
第一次下山出任务时,师兄告诫我,“鹰儿,万事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那时笑得张扬肆意,“师兄你忘了,我有世上最快的刀,遇神杀神,遇鬼砍鬼,怕甚?”
师兄却摸着我的头,用那时我根本不懂的眼神看着我。
“鹰儿,这世上,有的人可比鬼坏啊。”
人比鬼坏。
我现在懂了。
瞧,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当年篡位的真相,段洵就将姜家满门灭了口,连下人都不放过。
他可比我这厉鬼坏多了。
我可能杀不了段洵了。
师兄成了他的说客,挡在了他的身前。
可明明当年让我杀段洵的也是他。
“鹰儿,放下刀,听师兄的话。”
“阿念,你听朕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才不想听那狗皇帝的解释,我恨不得把他的肉撕下来一口一口活吞了!
我扔了刀,耐着性子听段洵说话。
“朕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违背誓言没有封你为后是朕的不是,朕该死,可朕也没办法啊。”
段洵看起来快哭了,“当时我刚登基,朝堂不稳,姜家势大,只有姜意做皇后朕的皇位才能坐稳。”
“况且你又……”
段洵没说下去。
但我知道。
他想说我又是个见不得光只会杀人的,满手血腥,满身命案,如何配得上他。
“阿念,朕从未想过伤害你,若是朕早知那个毒妇会这样折辱你,便是拼着这皇位不要,朕也要带你离开的。”
他一口一个“朕”,哪里舍得。
都是屁话。
我的显形符已经快失效了,身体开始慢慢消失。
这样也好,看不见我那狗皇帝总该住嘴了。
只可惜还没跟师兄说上几句话。
9.
今晚的天气实在不好。
京城的冬天一直都很冷,又落了雨,街上瞧不见半分人影。
但做了鬼就很好,没有形体,不怕冷,雨也落不到身上。
我坐在最高那栋楼的楼顶,用戾气凝了把刀出来细细雕刻着纹路。
大鬼不知怎么找到这儿的,在旁边坐了下来。
“过不了几天你就要灰飞烟灭了,浪费时间弄这个作甚?”
“你明天就要死了,难道今天就不吃饭了?”
许是今天没杀掉段洵让我有些暴躁,又或者是知道自己迟早要成大鬼兜里的珠子,已经不太怕他了。
总之我脱口便这么回了一句。
我以为他会暴起一口把我吞了,没想到他笑了。
“若是当初你对那小皇帝也这样,也不至于混到今日这地步吧。”
他说话确实毒。
我对段洵当真是掏心又掏肺。
他是我第二次任务对象。
无痕殿的杀手无心也无情,任务失败会直接除名,甚至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可我是个例外。
我有师兄护着,整整八年,我成了宗门最厉害的杀手,却也是最不合格的杀手。
我总说我有最快的刀。
师兄却总说我有最软的心。
他说只要我完成这次任务,宗主就可以放我自由,让我回边境找亲生爹娘。
可我失败了。
我陷倒在段洵的温柔乡,心疼他有着和我一样惨淡的从前,怜惜他病痛缠身郁郁不得志的现在。
我假死一场,没有再回宗门。
段洵派人在边境查我爹娘的下落,却传回无痕殿当年屠村无一活口的消息。
于是我又奉上了宗门舆图和通行金令。
除了提前收到消息逃走的师兄外,满门尽灭。
段洵又立奇功,封为太子,太傅姜氏嫡女为太子妃。
此后两年,我成了段洵手中最锋利的刀,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直到,弑君,登帝。
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一见师兄就在封后大典前日被姜意一杯酒送进了死牢。
10.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仇不知道最终能否得报,可我想在彻底消失前见师兄一面。
可他不知道藏在哪里,又或者被段洵带在身边。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救了你,又给你时间报仇,你还敢提要求?”大鬼挑眉望我。
我想说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可低头搜遍全身,却发现除了手中这把刀,什么都没有。
“若是我被炼化后这把刀不会消失的话,用它来换可以吗?”
“罢了,看你这么可怜的分上,我便同意了。”
大鬼抬手抚过刀柄,一个“郁”字出现在我刻了一半的花纹上方。
“明日我会告诉你时间地点,刻完了记得把刀给我。 ”
大鬼走了。
他总是这样来去自如,连阳光和真龙之气都不怕。
若是我也能像他这样厉害就好了。
活着被人害死。
死了却连个皇帝都弄不死。
真是晦气。
师兄确实被段洵带在了身边,只是不知道大鬼使了什么法子,让我戍时三刻去城郊的酒馆等他。
昨日瞧得不仔细。
今日同坐一张桌上我才发现师兄似乎清瘦了许多,走路时右脚也有些不利索。
“当初逃走时被宗主打伤的,已经没事了。”
我点头应了,想着回去瞧瞧能不能再拿些东西与大鬼交换,让他帮师兄治好它。
师兄细细问了死前的经历,听到后面也红了眼。
“段洵负我如此,不杀了他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师兄却沉默了。
良久才拉着我冰凉的手低声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师兄也恨不得替你受过。”
“可是鹰儿,姜意做的那些事皇帝并不知道,如今姜家灭门,你也算是报仇了。”
“段洵的眼线遍布京城,没有他的默认,姜意如何能动得了我!”我悲愤至极,一把甩开他的手,“是他负我在先,是他欺骗我,是他利用我,是他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江山初定,若是现在杀了他,战乱四起,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师兄摸着我的头发,“鹰儿,你忍心吗?”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捏住我的软肋。
显形符快用完了,我在桥上送别师兄,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远去。
一对农家双生子提着灯蹦蹦跳跳地从我身上穿过。
脑海中突然响起大鬼昨日说的话,“你师兄长得是不是很丑,为何总戴着面具?”
心头忽然一颤。
未等及反应,便已挥手招来一只皮猴,它从树上跳下,抢走了师兄的面具。
他匆匆回身四望,接着快速掏出帕子遮住半张脸。
可我已经僵在了原地。
整个人如同泡进了冰水里。
明明已经是鬼了,却还是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上涌。
师兄的脸,和段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这么巧,这世上存在两个毫不相干却拥有同一张脸的人?
还是,双生子?
11.
大鬼只给了我七日时间。
我经不住日晒,便向他借了上回的那把伞,然后连夜赶去了江南。
我该庆幸最开始刺杀段洵时有查过一些关于他的过往。
他本随娘姓陆。
当年陆夫人怀孕后便因有伤风化被赶出了家门,找了一处叫做东离的村子住了下来。
我花了整整一夜时间才抵达杭城,可到底过了二十多年,东离村是否还叫“东离”,又是否还存在,我根本无从知晓,更别提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不知是否还活着的女人。
幸好是冬日,江南阴天多。
我只剩一张显形符了,而且维持时间最多一炷香,无法向人打听,只能凭着一双脚走遍杭城,一家一户地找。
万幸,陆夫人走了,可陆家还在。
我做鬼时,飞天遁地,砍人削肉,无数次觉得不做人其实挺好。
可现在当我没办法站在人面前打听消息时,才真真切切觉得做鬼是无用至极。
“不是鬼无用,是你无用。”
大鬼真是个好使的。
可是我真没东西跟他交换了,那把刀还没来得及刻完。
“打个借据先欠着,等日后我想到了会找你要的。”
大鬼说完,便往我掌心按了个转瞬即逝的四方印,“这是凭证。”
我站在他的身边,无需用符也显了形。
大鬼扮作京城来的风流贵公子,我便是他的小丫头。
几框银子使下去,再严实的嘴也能砸开。
当年陆夫人怀孕不过两个月便被赶出了家门,老爷子脸上无光,直接去衙门断了亲。老夫人到底是心疼孩子的,经常让婆子暗中接济。
陆夫人怀的是一对双胞胎。
师兄和段洵是血亲兄弟。
奇怪,明明已经做了鬼,连身体都没了,可心却还是能痛到我浑身俱颤。
如果他们早就知道彼此。
如果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可当年是师兄让我去杀段洵的。
东离村到底还是找不到了,老夫人和接济的婆子也死了,纵然是大鬼,也做不了什么。
“总不能去阎罗殿把这几人的鬼魂都拉出来一个个盘问吧?”
大鬼随手拍了我一掌,“你当自己是鬼帝?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还没进阎罗殿就得先扔油锅里滚上几圈。”
12.
我在陆府门前枯坐半日,天一黑便往京城赶。
这是我第一次让大鬼先走。
只剩三日了。
段洵和师兄是兄弟。
他们之间有秘密。
而我要杀段洵,或许,也要杀师兄。
我必须进入王宫。
我曾很多次想过,大鬼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不惧阳光,不惧真龙之气,法力高深莫测……
直到他在我的刀上刻下一个“郁”字。
东方鬼帝,郁垒。
他身上的东西一定是好使的。
京城的日头落得早。
我撑着伞站在王宫不远处,将一枚青灰色的玉牌掏出来。
那是在杭城分别时,我从大鬼身上偷来的。
进皇陵那次,我看得真真切切,这玉牌周身青光微弱却自成空间,将裹挟而来的金色真龙之气尽数驱散。
时间还早,我进了王城,直奔勤政殿。
幸好我成了鬼。
无人看见我,我亦可随意穿墙而过。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我看见段洵和师兄相对而坐,银色面具搁在一旁,他们长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我听见师兄叫他皇帝,段洵叫他兄长。
“鹰儿对你的恨意太深,我一时之间还无法开解,所幸她进不来王宫,也没法靠近你。”
“兄长,我对她,是不是太狠了些。”
我额上青筋几近爆裂。
可笑,段洵竟然会对我不忍。
“欲成大事者,又何拘小节!”
我记忆中向来温润和善的师兄竟也会露出这样冷厉的表情。
“若非她要跟姜意抢皇后之位,又怎么会被那毒妇如此折磨?说到底还是鹰儿太过贪心。”
段洵沉默了片刻,我看到他走到御案前拿起帝王金印,像是在挣扎之后终于说服了自己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阿念,她是那样聪慧勇敢,可是她实在知道太多事了……”
知道得太多,所以必须死。
我曾经以为是割肉焚魂最痛的。
原来世间至殇不过最信任之人的利用。
我曾经以为鬼是不会流泪的。
原来伤到极致魂力也是可以化成眼泪的。
多么荒谬。
我是宗门最不合格的杀手。
却是世间最好用的棋子。
13.
我从没想过会有跟师兄提刀相对的一天。
“你利用我?”
“你利用我!”
我召出显形符,嘶吼着,血衣白发,是真正从炼狱而来的厉鬼。
“鹰儿,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从死人堆捡回来,把你养大教你功夫的?”
“你当真要杀师兄吗?”
可笑。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肯撕下那虚伪的面具。
“我宁愿当初死在乱葬岗!”
“如果当初死了,我就不会被当成狗一样玩弄了这么多年!”
我恨极,想叫他的名字,却突然发现自己竟连亲如父兄的男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叫他三堂主,而我叫他师兄。
我甚至连代号都不知道。
多可笑。
“阿念,你冷静点。”
大概是我发狂的样子太过瘆人,段洵也试图来劝我,虽然手里紧紧握着天子剑。
“仔细想想吧,本该是荒野弃尸的你,被朕的兄长救了,无痕殿那么折磨人的手段,你犯过那么多错,都是他替你扛下的。”
“对,我们利用过你是没错,可十几年的快乐是真的,放你出宗门给你自由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你本该死在十岁那年,是师兄给了你后面十几年的生命。”
“阿念,当年你刺杀失败被发现,是朕怜惜你,喜欢你,才放了你。”
“当年上元灯节,朕带你看花灯,是你亲口许下陈诺,愿肝脑涂地以命相搏,换我心愿达成登上龙位。”
“这些你都忘了吗?”
无耻!
诡辩!
我愿意为之牺牲奉献的,从来都是那个待我如至亲的师兄,是那个将我捧在手心的落魄皇子。
而不是眼前这两个伪善之徒。
显形符快失效了。
我也已经不需要它了。
森寒的黑气从我周身猛然爆裂开来,滔天的怒气让我将魂力燃到极致,我将长刀握在手里。
刀尖直指师兄心口。
大鬼让我不要牵连无辜,我根本走不出这座勤政殿。
这里布了阵法。
他们害怕我终有一日会闯进来,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段洵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从前的承诺。
我也想问他。
“当初修建帝后陵墓时,你曾承诺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段洵,我死了,而你还活着,这可如何是好?”
段洵脸色很是难看。
我却笑得肆意张扬。
14.
勤政殿成了真正的炼狱。
我将魂力尽数注入长刀,强忍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痛楚,一刀又一刀地砍向他们。
我该庆幸偷了大鬼的玉佩。
阵法将我的法力压制大半。
玉佩的青光却也消弭了段洵身上大半的真龙之气。
师兄原本有疾的右脚彻底被我废了,身上也到处是汩汩冒血的窟窿。
段洵只是轻伤。
他有天子剑,有真龙气,更有我的师兄死死在身前护着。
而我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气。
师兄朝我举起天子剑。
“段暄!住手!”
段洵大吼。
我终于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
我强撑着睁开眼,看见我的师兄段暄一脸森寒举着剑,“皇帝,不要妇人之仁,此女必须立刻斩杀,以绝后患!”
段洵走到我的面前,缓缓蹲下。
“我们之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他看着我,哑声问道:“阿念,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让我死个明白吧,”我粗粝地喘着气,一字一句问,“我到底,是怎样的棋子?”
我想知道自己这半生,到底是怎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想知道自己挚爱之人,到底是怎样百般巧语利用我。
无痕殿的孩子大多都是抢来的。
为永绝后患,抢走后便会杀人屠户。
东离村就是这样消失的。
无痕殿屠村时,段洵恰好被接济他们的婆子带走,逃过一劫。
陆老夫人痛失爱女和亲孙,一病不起,强撑到先帝二次南巡,使计让段洵认了亲爹后便撒手人寰了。
无痕殿的宗主颇有些龙阳之好。
段暄在宗门的每一天活在仇恨与不堪之中。
直到我的出现。
直到他和段洵相认。
我有世间最快的刀,也有世间最软的心。
我注定会掉进段洵的温柔陷阱里。
抛弃他们母子的先帝死了,屠了他们村子的宗门覆灭了,所有直接间接伤害过这对兄弟的人都消失了。
我可真是把好用的刀。
此仇不报,我不得瞑目。
15.
我曾在坊间流传的那些志异本子里看过。
大修士自爆金丹可爆发出足以焚尽一座城的力量。
神明自爆魂灵可爆发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只是个鬼。
太虚弱了。
但我还是想试试。
段洵还在我身边喋喋不休。
他们看不见大鬼的玉佩。
我便将他悄悄挂到段洵腰间,顷刻间就将他的真龙之气消弭殆尽了。
我自爆魂力是不能焚城灭世的,但杀两个人应当是绰绰有余。
“狗皇帝,既然如此不忍,那便让我送你们下地狱吧!”
魂力爆发的瞬间,勤政殿瞬间从内部炸开化为齑粉,紧接着被更为浓烈强大的森寒黑气重重裹挟住!
我只来得及看到那对兄弟目眦尽裂的丑相便失去了意识。
我终于亲手结束了这荒唐的半生。
“蠢货!”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唤我。
“偷了我的玉佩。”
“欠了我的刀。”
“赊了我那么多债一个未还就想跑。”
好像是大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