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的话使我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

我知道他爱我，但不知道他对我的爱如此热忱。

接下去的几天，傅斯年都没有回家，而我也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该扔的都扔了，该带走的都带走了。

连这些年住的房钱我也按照市场价折现存在银行卡里留给了他。

婚礼的前一天下午，我打了五六通电话给傅斯年，那头才接通。

“今晚不用回家了，直接去酒店住吧，明早要早起做妆造，这样可以省些时间，位置我发你。”

“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我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我守了五年的房子。

当晚傅斯年也照我说的，直接来了酒店，住在了我的隔壁，而我的另一边，住的则是陆晟。

婚礼当天，我穿着陆晟给我买的婚纱之一，站在了舞台中央亲自主持着这场婚礼。

而傅斯年和陆晟分别站在两道侧门外。

“尊敬的各位来宾和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这场婚礼的新娘顾兮，感谢各位能亲临现场参加我的婚礼。”

“多的话也不说了，下面直接邀请我的新郎陆晟入场。”

音乐声响起，大屏幕上率先亮出我和陆晟的婚纱照，灯光也按照我先前的安排打在陆晟的身上。

男人矜持高贵，一身西装打扮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光彩。

台下众说纷纭，因为他们收到的请帖上，新郎的名字和场上的男人并不同。

此时，角落里的傅斯年先是愤怒，而后是滔滔不断地慌乱蔓延四肢。

他看着我把手递给陆晟，彼此诉说着我愿意，这才反应过来，大步地冲上舞台，不可置信地指着陆晟。

“顾兮，这是怎么回事？

新郎不是我吗？

怎么变成他了？”

我拿起话筒，一字一句道，“傅先生，我很清楚自己婚礼的新郎是谁。”

傅斯年上前一步，双眼通红，“你什么意思？

那我呢？”

我拦住欲跨步挡在我身前的陆晟，平静地与傅斯年对视。

“傅先生，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的新郎是陆晟，我们俩已经分手了。”

“分手短信我一天前已经发给你了。”

傅斯年慌张地拿出裤兜里的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分手”两字。

他心沉入谷底，如刀割般疼痛。

“不，不是，阿兮，你说过你最爱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你不会嫁给其他男人的。”

这话我曾经确实说过，可如今我已经累了不爱了。

我拉着陆晟的手，从礼仪小姐的手上接过婚戒，戴在了他的手上。

陆晟也很配合地帮我戴上婚戒，然后举起和十指相扣的手。

“傅总，兮儿现在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女人了。”

这一刻，傅斯年才真正意识到我不爱他了。

我嫁给了别的男人。

“不，我不同意分手，也不同意你嫁给这个男人。”

“你爱的是我，你只能嫁给我。”

说着，傅斯年就发疯般地上前扯着我的胳膊，想要分开我和陆晟相扣的手。

我顺势放开陆晟，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傅斯年脸上。

“傅斯年，这是我的婚礼，你要发疯去别的地方发。”

傅斯年丝毫不在意脸上的巴掌印，拉着我的手，声音颤抖。

“阿兮，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把刚刚的话收回，我们结婚。”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讽刺地看着他，“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突如其来地质问，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昨晚不是没给他打过电话，可他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苦涩涌入我的喉腔。

我无力解释道，“我昨晚吃辣胃病犯了，在医院打吊瓶。”

那头沉默了三秒。

“都打了一个晚上了，现在也该打完回来了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还剩三分之一的药水，“嗯，现在回去。”

挂断电话，我拔了手上的针离开。

刚到家，我就看到靠在沙发上的傅斯年，手边还有一束玫瑰和礼盒。

我视线掠过，落在他的身上，“你怎么回来了？”

换作往常，我巴不得他天天回家，和他腻歪在一起，可现在我却反常地问出这话。

傅斯年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被其他事情所取代了。

“我想吃你做的蟹黄粥，你做好给我打包一份。”

我心下隐隐有一种猜测：这恐怕不是他想吃，而是秦晚晚想吃。

因为我之前无意间刷到过秦晚晚的抖音，她会在上面分享每天都吃了些什么。

其中就要我给傅斯年做好打包到公司的蟹黄粥。

我一边在厨房走，一边假装无意道，“蟹黄粥啊，说到这我想起来件有意思的事。”

“前两天我的一位病人，因为误食太多婆婆从餐厅打包回家的螃蟹，差点流产了。”

“螃蟹属寒性食物，任谁多吃了都那样。

“”可那婆婆事后反倒还责怪起餐厅的厨子，你说有意思吗？”

“好在那孩子保住了。”

我转头看了傅斯年一眼，见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心口还是传来一阵阵疼痛。

眼睛也变得酸涩。

我转身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若无其事地淘米。

身后传来傅斯年冰冷的声音。

“不用煮了，我不想吃了。”

“桌上这束花和礼物是给你的。”

“还有，中午有场应酬你陪我出席。”

说罢，他就抬步离开。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落在那两样东西上，自嘲一笑。

他都不记得我不能吃辣，又怎能记得我对百合过敏呢？


话音刚落，后背大屏上的婚纱照被那日医院的监控画面所取代。

那日傅斯年深情的告白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傅斯年只觉得头顶落下一盆冰水，寒冷蔓延五脏六腑。

台下众人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议论纷纷。

傅斯年瞳孔骤缩，不停地摇头矢口否认。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阿兮。”

“只是当时我鬼迷心窍，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

“在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结婚时，我的心真的很痛，我不能没有你。”

恰时，台下的秦晚晚没忍住冲了上来。

她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抓着衣角，似是压制着什么，双眼紧盯着男人。

“斯年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鬼迷心窍？

是你说你的心全部都在我这儿的。”

“你别忘了，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我听到秦晚晚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秦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那孩子，真的是你和傅总的吗？”

说着，我从礼仪小姐手上拿出一份亲子鉴定书，递给了傅斯年。

傅斯年不明所以地打开，而一旁秦晚晚眼底的恐惧倾泻而出。

她慌忙上前拉着傅斯年的胳膊，“斯年哥哥，你听我……”话未说完，傅斯年就推开她，怒吼道，“秦晚晚啊秦晚晚，你真是好样的。”

“孩子不是我的，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

“趁我没完全动怒之前赶紧滚，连人带孩子滚出我的视线，滚出傅氏，别再来找我。”

秦晚晚泪眼婆娑，但事情被捅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赶走了秦晚晚，傅斯年才转身看向我，语气诚恳。

“阿兮，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是我混蛋。”

“你能不能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吧，好吗？”

我淡然地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的新郎是陆晟。”

眼泪顺着傅斯年的眼角滑落，他颤抖地朝我迈进一步。

“阿兮，我后悔了，我不该干你先对不起你的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从小时候就爱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可都失去了，再想珍惜已经来不及了。

我边后退，边道，“回不去了，傅斯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扑通”——傅斯年双眼通红地在我面前跪下，宛如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拉着我的裙摆乞求。

“阿兮，求求你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吧。”

“我不相信你能这么快爱上别的男人，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就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陆晟上前一步挡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

“傅总，机会给过你很多，是你自己抓不住。”

最后，一场婚礼以闹剧收尾。

宾客被遣散，秦晚晚被赶走，傅斯年被保镖丢出去，而我跟着陆晟回了家。

回到陆晟家里，他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怀疑起秦晚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傅斯年的？”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如实交代道，“前几天出院回家，意外看到傅斯年醉酒在家，就让人查了一下。”

那时秦晚晚正怀孕，傅斯年对她很上心，不可能会喝得酩酊大醉，除非他们俩吵架了。

果然不出所料，傅斯年撞到秦晚晚和一个男人亲密地从酒店出来后和她大吵了一架。

顺着这条线索，我就查到了后面的事。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早在我决定换新郎时就想过了，所以我没有犹豫地回答。

“我已经和医院申请出国留学，过两天资料就能下来了。”

“在国外待几年，这样进修、散心、照顾我父亲可以三手抓，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国。”

话落，我向陆晟投去询问的目光。

陆晟试探地拉起我的手，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把我的手包入他的大掌中。

“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会永远支持你，也会陪着你的。”

我对他盈盈一笑，真心道，“谢谢你，陆晟。”

接下去的几天我都回了医院上班，傅斯年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只是听陆晟说，傅氏在经过婚礼一事后股票大跌，整个公司岌岌可危。

我知道其中有陆晟的手笔，但是我没有阻止。

因为傅斯年为订单灌我酒，害我胃出血住院的事，我还历历在目。

但我不知道的是那日饭桌上傅氏集团的林董也被陆晟赶出了傅氏，甚至在商场上下了封杀令。

五天后，医院对我出国留学的资料批了下来，我和陆晟踏上了出国之路。

却在机场碰到了傅斯年。

他身上的西装有多处褶皱，胡子和头发也好几天没有打理了。

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颓废邋遢。

他从身后拿出一束红色的月季花，上面摆放着原本我们结婚用的婚戒，朝我单膝下跪。

“阿兮，我已经真心悔过了，你原谅我吧。”

“没有你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家里空荡荡，就连我的心也跟着你离开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你从前那么爱我，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只要你回来，我肯定比从前加倍对你好。”

这些甜言蜜语都是我曾经就想听他说的，可是如今，我的心已经毫无波澜了。

“傅斯年，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才能风平浪静。”

“而我就是你牺牲的那一个，所以我不吵不闹地离开了，你又何必纠缠呢？”

“我曾经不顾一切地爱你，把自尊磨平，把爱意耗尽，把南墙撞倒。”

“直到最后，我的热情被你彻底浇灭。”

“我的心被你伤得千疮百孔，我的眼底不再为你流下一滴眼泪。”

“你伤我至深，已经没有资格再让我回头了。”

“况且你的后悔不单是因为伤害我，还因为失去我，你的公司经营不下去了。”

“我也永远不会再回到你身边，往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说罢，我不顾他苍白的脸色，脱力倒地的身子，拉着陆晟离开，踏上出国之路。

再次听到傅斯年消息时，是从国内的报纸上看到的——傅氏倒闭，傅斯年患上抑郁症跳楼身亡。

曾经的青年才俊落得如此下场，众人唏嘘不已。

但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三年后，我在和陆晟的相处中，渐渐抚平曾经的伤口，也真心爱上了他。

我们在国外举行了一场盛大又隆重的婚礼。

五年后，我读博顺利毕业，陆晟将公司重心转移回国内，我们也重新回到了故土。

但不同于上次离开，这次回来我的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家伙。


“婚纱之前不是都订好了吗？”

我从镜子的折射中看到男人扶在女人腰肢上的手，语气平静，仿佛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般。

“再来试试。”

傅斯年的心像是被捏了一下揪疼。

他立马收回放在秦晚晚腰上的大掌，使眼色给她，让她先走。

但秦晚晚故意装作没看见道，“店长，我们来拿一下之前订的婚纱。”

面对秦晚晚的挑衅，我没有和之前一样暴怒，只是欣赏着自己身上的婚纱。

反倒是傅斯年脸色有些难看，转头对她道，“婚纱的事不急，你先回去。”

秦晚晚见男人给她摆脸色，瞬间不满地甩手离开。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陆晟突然开口，“没想到傅总包容性这么好，连身边气性如此大的助理都可以纵容。”

傅斯年想起陆晟之前也在医院出现过，刚想反驳就被我打断。

“傅总还是先去追追你的助理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怕等会儿发生什么意外。”

傅斯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追秦晚晚。

我美好的心情被搅和了，也没心思试婚纱了，但又不想拂了陆晟的面子，有些骑虎难下。

陆晟看出了我的窘迫，温和开口，“试了那么久也累了，我带你去吃午餐。”

随后又转头对店长道，“这五套都包起来。”

在陆晟的强势要求下，我拒绝无果，最终五套婚纱都进入了我的口袋。

餐厅里，我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直接和陆晟开门见山。

“陆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但我实在没法怀着伤人的目的去接受你的好。”

“但我当下需要一个新郎，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我们之间可以签一份结婚协议，你愿意吗？”

接下去，我把那日在医院里的见闻和接下去的计划告诉了陆晟。

他也明白了我对傅斯年态度的转变，并且愿意帮助我。

“兮儿，我心甘情愿臣服于你，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死。”

“所以你不用对我心怀愧疚。”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舔狗，但舔狗的世界里舔狗才是主角。”

“我愿意等你追随你，只要你回头，你就一定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