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那天，我千叮嘱万嘱咐。
一定不要玩的太晚，让人家都早早的回家。
“妈，你就放心好了！”
儿子笑着跟我保证，然后笑嘻嘻的把我送上了飞机。
我在飞机上又熟悉了一遍落地后的工作安排后，就稍稍的眯了一会儿。
直到第二天一早，天色还蒙蒙亮，飞机终于降落异国他乡。
我在行李提取处正等待着取行李，随手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
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十条消息突然一起弹了出来。
是儿子的。
我心下猛然一惊。
一股不好的预感跃然心头。
我顾不上行李，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就打了回去。
那边只是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
但是却没有人说话，只是一片寂静。
如果不是儿子急促的呼吸声，我几乎以为电话另一头根本没有人。
好半晌，他颤抖着声音，“妈……怎么办啊！”
我心底着急，手死死地扣着手机。
“什么怎么办？你怎么了？为什么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总不能是因为没跟我一起来，后悔了吧？
要是这样，等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妈……我…我……”
他吞吞吐吐半天，愣是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我急的心头直冒火，恨不得钻进手机里扯着他的脖子帮他说。
“我什么我！赶紧说！我一会儿还要赶着去开会！”
这小兔崽子真是净给别人找麻烦了！
我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那边还是吭吭哧哧。
无名的怒火猛地燃起，就在我即将开口要痛骂这小崽子的时候，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爷啊！少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啊！我的老脸！我的老脸呦！我……我不活了！”
伴随着周妈不断地哭丧声，儿子的声音微弱又带着悔意，“妈…我和周妈睡…睡在一张床上了！”
砰！
我猛地僵在原地，手中紧握的手机像是一块烫红的砖头。
一瞬间，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么空白了几秒。
然后不可置信的喊道，“你说什么？！廖志轩！你说什么！你给老娘再说一遍？！”
这小子平时就爱开玩笑。
跟我恶作剧那更是常有的事。
之前我不搭理他，现在竟然还敢变本加厉，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颤抖着手打开回程航班的购票页面，听着手机那头儿子胡乱的解释着。
“妈！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昨天就是和朋友多喝了点儿酒，后来…后来送走别人我就回房睡觉了……”
“今天一早一起来我就……”
他咬了咬牙。
还没等说出口，那边手机就被抢走了。
“夫人！你可得评评理啊！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还被……哎呦！”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碰你！”
“廖少爷！你怎么还撒谎呢！你……”
那边电话似乎被误触挂断了。
来不及多想，我拉起一旁的行李转身就回了候机室。
我此时此刻无比痛恨当时只因为一时兴起，便留下周妈的决定。
又或是答应儿子让他留在家开part的那一瞬。
如果当初自己强制性的带他一起走，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了！
我闭了闭因为疲惫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然后打开手机通知会议取消。
一切事务暂且搁置。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件事解决了！
自从那通电话后，儿子没有再发过来消息。
我也尝试过打电话，但是却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一开始我捧着手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等到那股刚被告知后的惊悚感消失后，我逐渐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镇定。
我的目光逐渐移到手中紧握的手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急忙打开手机，开始连接家里的监控。
半晌后我嘴角微微扬起，猛地松了一口气儿。
紧接着我把录像回放保存下来，眼中划过一丝厉色。
我沈燕平时最恨的就是这些故弄玄虚的小把戏！
惹到我头上，那我就跟你们一起玩一玩儿！
等到赶到家时，我发现房子外面停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还有……
我迷了眯眼睛，看着那熟悉的车牌号。
别墅的房门半掩着，并没有关紧。
里面传来稀稀疏疏的怒骂声。
旁边有邻居在看热闹，三五成群的。
平时一起喝下午茶的贵妇们此时小团小团的聚在一起，捂着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都是认识的熟人。
她们见到我都笑了笑，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突然别墅里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
我脸色瞬间一变，急忙冲了进去。
思索片刻后，我把金翠华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自从上次被我一脚踹出去后，她就时常发微信来贬低辱骂我。
最后我索幸直接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这下才耳根清净。
我向上面翻着聊天记录。
金翠华以前给我留过身份证。
对比之后，我笑了。
这不就是金翠华的老家吗？
我只身开车来到了小山岭村。
前几年还是土路弯弯曲曲的小道，现在已经覆上了水泥。
全然不复之前的样子。
金翠华是廖勇二娶的媳妇儿。
说起来我叫她嫂子，但是实际上她的年纪还没有我大。
家里人不喜欢廖勇娶一个乡下女人，当年接亲也就只有我和丈夫陪着廖勇一起来的。
后面廖勇为了讨金翠华的高兴，就出钱主动要为村里修路。
漂亮的，平整的水泥路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只不过因为村里人时常开着拖拉机过路，现在有很多地方已经塌陷了。
逆着光，我借着后视镜看见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正在围着我的车好奇的看来看去。
我索性把车窗摇下，“老伯，你认不认识周素梅家在哪儿啊？”
小山岭村不大，几乎户户都沾亲带故。
被发现的老头一愣，听我说话后，脸上挂上腼腆的笑。
“妮子，你找周素梅啊？她说是去城里投奔亲戚，连着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
亲戚？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等我开口，那老头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混成啥样儿了，连个家都不回，那家里的小孩都不管了！只能靠着街坊邻居的接济着咧！”
“小孩？什么小孩？”
周素梅难不成还有个小的？
似乎是看出来我想岔了，老头连忙摆手。
“是她孙子，她那抱养出去闺女的娃儿！”
“她还有抱出去的闺女？”
心中隐约猜到了真相，我攥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哎呦…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长了……”老头摸了摸口袋，摸了个一手空。
我索幸直接下车，抽出根香烟递了过去。
只抽过旱烟的老头哪里见过这种好东西，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他把锄头一放，接过香烟借着我的火就点了起来。
缭绕的烟雾中，所有的一切被全盘托出。
金翠华是周素梅的亲生闺女。
生了女娃，周素梅眼都不眨的就把她送了出去。
都是一个村的，金翠华的养父母也没想瞒她。
但是她和周素梅的关系并不好，见面母女俩就是掐架。
后来金翠华跑出去打工，回来却大了肚子。
那时候已经六七个月，不好再打掉。
等到孩子生下来后，有一个疯女人到这各种打听金翠华。
见面就把金翠华掴在了地上。
原来金翠华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和那家饭店的厨师长好上了。
但是最后才发现人家有老婆有孩子，不论她怎么闹，人家都不松口。
现在又被人家原配找上门，又砸又打的。
等孩子出生后，她直接就把孩子扔在了家里，又跑了个没影儿。
金翠华养母哪里稀罕再管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索幸把孩子送到了周素梅那里。
因着村里的人言人语，周素梅也就哑巴吃榴莲，认下了。
再见到金翠华，就是她带着廖勇一起回来。
那牌面，人人都知道她傍上了大款儿。
大款儿为了金翠华一掷千金，给村里又是修路又是盖房。
这下子没人敢给金翠华找不痛快，那个小孩的事更是没人再提。
生怕大款儿不高兴，就管他们要这笔钱。
村里人一起瞒下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等最后说完，老头脚底下已经灭了三四个烟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眉头紧锁，圆目怒瞪。
伸着一根黑黝的手指，指着一旁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旁边已经哭的眼睛红肿的周妈死死的拉着他的袖子，阻止他冲上去打人。
而金翠华也面带愁容，坐在沙发另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到来让这场戏剧静默了一瞬。
儿子哭着抬头，又惊又喜，“妈！”
“妈？”周妈的儿子陈武扭过头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行啊，管你事儿的来了！”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谈谈这件事怎么办吧？！你家小子睡了我老母！是赔钱还是怎么？！给个说法！”
他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声音很大。
然后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把攥着他胳膊的周妈甩到了一边。
“是啊，香菱！你说轩轩怎么能干出这件事呢！”金翠华叹了一口气儿，顺带附和，“要是没人知道还好……可是昨天轩轩同学都住在了家里，这一出事全知道了啊！”
“这轩轩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现在好了……”
她一语戳定，就把这不知真假的罪名扣在了我儿子脑袋上。
周妈瞬间眼睛一亮，嘴角有意无意的扬起。
空气就在此时静默了。
他们三人都在等我的反应。
就连儿子都已经绝望的看着我。
“呵……”
我嗤笑一声。
“要赔偿？要多少？”
陈武脸上一喜，伸出五根手指刚要说话，结果下一秒。
“想的倒挺美。”
我把行李箱哐噔一下摔在了地板上。
金翠华被吓了一跳，“香……”
“都滚出去。”
我抬手拉开大门，露出外面看了半天热闹的贵妇们。
她们似乎被吓了一跳，全都知趣的退回了自己房子。
“夫人！”周妈跪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沈燕！你什么意思？！你们廖家还想白嫖？！”陈武头冒青筋，攥着拳头那架势仿佛要随时扑上来揍我一顿。
“你这么想也可以。”我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现在你们马上给我离开我家。”
“要不然……香山别墅的安保你也知道。”
陈武咬了咬牙，没敢动手。
富人区的香山别墅，安保级别在整个首都都是最高的。
他可不想触霉头。
于是他低头对着脚边的周妈啐了一口，“没用的老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冲着大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欲言又止的周妈，她坐在地上脸一皱，刚要嚎。
我砰的又是一脚。
面前的行李箱滑到了周妈面前。
“其实我沈燕也不是不打老人。”
平时我健身居多，家里时常也来私教，甚至还配备了专门的健身房。
周妈见过我和教练打沙袋的模样。
她后怕的从地上爬起来。
三步两回头不甘的出了门。
最后。
我把目光放在了金翠华的身上。
她身子一愣，想要赔笑。
我这次却不想再迁就她。
“没说你吗？金翠华。”
“麻溜地滚出去。”
闻言金翠华脸色瞬间僵了。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香菱？你是在这么跟我说话？”
他意犹未尽的吧唧了一下嘴，叹了口气儿。
“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看在这点烟上啊！”
“那周素梅啥样儿，我们都知道，说是投奔亲戚，那肯定是奔着翠华丫头去的。”
“你要是找到周素梅，你就跟她带句话，小孩苦哇！好歹她也养了七八年，做人可不是这么做的！”
最后我直接就跟他坦白了自己是金翠华弟妹的身份。
老头激动的非要拉着我往她老家房子去一趟。
去见一见那个孩子。
小孩名叫强强，明明已经八岁了，看起来却还像是四五岁的小孩。
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到老头脆生生的叫着张爷爷。
我端详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和金翠华有六分相似的小孩，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笑模样的开口道，“你想不想找妈妈？”
没有哪个小孩不想妈妈的。
本来见我还有些害怕的强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冲着我猛地点头，激动不已。
我嘴角微勾，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顺手抓了几根头发。
“那强强再跟阿姨拍一张照片好不好，到时候带给你妈妈看。”
话音刚落，只见强强站直身子，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已经摆好了拍照的姿势。
我拿着手机的手一顿，心中有些酸涩。
等到照完后，我又和老头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周素梅不在的这段日子，都是这个张老头一直在照顾强强。
“妮子，你可真是好人啊！”
张老头眼眶微微湿润，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笑了笑，收好手机承诺他，
“没关系，我一定会让强强回到他妈妈身边。”
金翠华，这么多年的过错。
你也是时候偿还了。
回到家后，我就把头发还有强强的照片一起打包送到了廖勇手里。
他这几天当董事长当的正美。
眼珠子都要长到了脑瓜顶上。
家都不怎么回了，等他拿到我送过去的东西，已经是两天后，直接就甩过来了电话。
“宋香菱，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此时的我已经带着儿子一起飞到了邻国，正在晒日光浴。
他这些天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躺在沙滩椅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闷。
我笑了笑，然后懒洋洋的瞄了一下手机的时间，那边现在正是深夜，想来廖勇一定是气炸了。
“没什么意思，大哥。”
“只不过是觉得嫂子心太狠，小孩又实在可怜，从来都没见过妈妈。”
“你放屁！翠华哪里有过这么大一个孩子！”
廖勇的声音有些抓狂。
我嘴角勾起，“哎呀，你信不信就试试嘛！那几根头发没弄丢吧？”
“到时候是真的，就赶紧让人家母子团聚。大哥你也男人一点，为了嫂子就认下来当个养子。”
“反正你也不缺儿子嘛！”
廖勇这人花花肠子，这么多年也没在外面少偷吃。
私生子都该遍地爬了。
“你……”
话还没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阳光刺透云层倾洒下来，我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廖勇那边出了乱子，和金翠华吵的天翻地覆。
而金翠华离婚后带着廖勇分给她的钱潇洒了一段时间。
当了几年的豪门太太，她早就不会节俭了。
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不出几个月就把钱全部花光了。
最后一个人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得过且过。
番外、
我领着强强踏入了金翠华那位于老旧小区中的出租屋。
小区的外墙斑驳，垃圾散落一地，居民楼的楼道更是狭窄拥挤，杂物堆积，几乎难以落脚。
咚咚咚几声后，金翠华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
见到我的那一刻，她仿佛被点燃了怒火，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我迅速反手一拽，她顿时疼得哀嚎起来。
“妈妈……？”
强强稚嫩而带着一丝迟疑与惊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金翠华这才注意到我身旁的孩子，神色微微一愣。
“金翠华，没见过吗？那总该记得吧？”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中满是戏谑。
“你带这个贱种过来干嘛？你这个贱女人！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该死！”金翠华怒不可遏地喊道。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她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强强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躲到了我的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
我松开手顺势一推，金翠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痛苦地呻吟着，我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让强强见见他的亲生母亲，我还真不想带他来这里。”我轻蔑地说道，“你这样的母亲，只会给他带来阴影。”
我示意强强下楼等我，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金翠华坐在地上，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疯狂与怨毒。
“宋香菱，你知道吗？廖齐的车祸……”
“哈哈，那可是兄弟相残的戏码，我还亲手递了刀呢！”
“如果不是我告诉廖齐你想见他，他也不会大半夜地开车去找你！”金翠华得意地笑道。
那段时间我和廖齐因为公司的事情吵了架，谁也不肯低头。
我保持着平静，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
得不到想要的反应，金翠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怎么没反应？你老公可是我害死的！”她喊道。
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后一脚狠狠地蹬在她的肚子上。
趁她蜷缩在地时，我蹲下身子，“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让周素梅进了门。”
金翠华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一切都是你……”
我笑着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任由她在身后怒吼。
其实，周素梅找上金翠华索要封口费并赖着不走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金翠华那拙劣的演技和配不上她野心的手段，我也都看在眼里。
下楼，我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呆愣的强强。
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走吧，已经见过了。”
风带来一丝草木的气味，强强一直低着头，他不安的紧紧攥着衣角。
我叹了一口气儿，
“你要接受，你的妈妈并不爱你。”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你要相信，在以后一定会遇到爱你的那个人。”
半晌，强强小声的应了一声，松开了手。
我笑了一下，拉着他一同离开了这个充满阴暗与仇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