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诚业没说同不同意，只说让我回去等消息。

消息一天没来，我就消极怠工一天。

几天后的晚上，封诚业给我打了电话。

他妥协了。

15

封诚业亲自带我去给那两个枪手培训。

囚禁画手的地方在圆梦公司附近的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还算大，不过没什么装修，完全就是水泥毛坯。

屋子被分割成七八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门上都有序号。

客厅很小，甚至还散落着垃圾，两个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画师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培训完之后，两个画师如同行尸走肉般回了各自的房间。

我捂着鼻子很是嫌弃。

“封总，你这家大业大的，让枪手住这么差也太小气了吧。”

封诚业脸色有点难看。

“林鱼，你误会了。”

“这地方是封简白搞出来的。”

我瞪大眼睛假装吃惊。

“封总，封简白找了枪手？”

“不可能吧，他成名的时候才16岁，能想出这主意？”

封诚业见我不信，冷哼一声推开了序号5的那扇门。

“当初那幅画根本不是封简白画的，是一个孤儿画的。”

“封简白抢了他的画，还将那孤儿囚禁在这里。”

房间很逼仄，两个人在里面转个身都困难。

这几平米的空间，困住了风霖六年。

我的心口像被针扎，细密的疼痛在蔓延。

“封总，这么说封简白的所有作品，其实都是那个孤儿画的？”

“是啊，我当初就是发现了这里才和封简白翻脸的。”

“没多久封简白就出车祸了，我怕这里被人知道会影响公司，这才瞒了下来。”

“那些被封简白关起来的其他画手就只能让他们先在这住着了。”

“唉。封简白如今这样子，这大概就是恶

距离第四届场景原画大赛的截稿日还有两个月。

我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

从年初开始，我每天至少在电脑前画14个小时。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能画出足以参赛的作品。

我不满意，老师也不满意。

“林鱼，你的画风受封简白影响很深。”

“但跟他相比，你的画就像一个华丽的空壳，缺少的是灵魂。”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和封简白比？

封简白是站在原画行业顶峰的人。

他16岁时参加第一届场景原画大赛一举成名，从此成为圆梦公司的首席画师。

国内外许多知名动漫和游戏里面都有他画的场景。

封简白最擅长用绚烂的色彩表达极致的情感。

但天妒英才，22岁的封简白在参加签售的路上遭遇严重车祸，成了植物人。

此后虽然原画行业也有新人涌现，但却无人能取代封简白的业内地位。

我在青城山连续画了一个月，一无所获。

第三十一天，我从清晨画到了午夜，可成品还是不尽人意。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句嘲讽：

“就你这样画，画一年也没用。”

我本就心情不佳，听到这话更是气血上涌。

没来得及多想，我把鼠标一甩就是回怼。

“你行你上啊！”

下一秒，数位板自己动了起来。

可这青城山除了我根本没有活人了。

难道真的有鬼？

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

我被吓得僵在原地，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立刻晕过去。

可渐渐地，我被屏幕上不断出现的线条和笔触吸引了。

鼠标的按键声持续了整夜。

日出的光辉照进来的那一刻，画完成了。

一个短发女孩伏于案前认真绘画的画面跃然纸上。

那是我。

是这
周围种些花。

风霖的声音难掩兴奋。

“林鱼，你买的是什么花的种子？”

“不管是什么种子我都喜欢，肯定很漂亮。”

我一边挖坑一边回应他。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风霖没接话，反而是又问了一次当初那个问题。

“林鱼，你想不想见见我？”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18

“我不想。”

“风霖，我不想见你。”

“我已经跟老师说了我以后就住在这里。”

“能不能看见你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我们以后就这样一起生活，好不好？”

我越说越哽咽，最后几乎是在求他。

“风霖，你听到了吗，你快答应我……”

盛夏的风拂过树叶，带起一片沙沙声。

“可是林鱼，我好想让你见见我。”

“不然就没机会了。”

空气微微扭曲，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渐渐出现。

跟墓碑上的照片相比，眼前的人更加成熟清俊。

他很好看，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甚至说不出话，只剩眼泪止不地向外涌。

“我曾经十分后悔十六岁那年参加了比赛。”

“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是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被我的画激励。”

“林鱼，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冒犯了。”

风霖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凝实。

他低头俯身朝我靠近，我清楚地在他眼里看见了盈盈笑意和我哭花的脸。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愣了一下想伸手碰他，却只触到了空气。

风霖的身影碎了。

碎成片，碎成颗
一个月来，每一个夜晚的我。

因为用时不长，整幅画的场景细节还没有仔细打磨。

但看一眼就仿佛能置身其中。

这就是我的画里没有的灵魂。

我小心翼翼地问空气。

“大佬，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别介意。”

“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

但却无人应答。

我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恍然惊觉。

这位大佬的画风和我如出一辙。

那是不是说明大佬和我一样是封简白的崇拜者。

又或者，

这个看不见的灵魂就是封简白本人？

3

上学时我看过不少网络小说。

小说里变成植物人意识离体是挺常见的设定。

这个“鬼”到底是不是车祸后变成植物人的封简白？

我决定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我下山找了租给我房子的阿婆。

“阿婆，山顶房子的主人姓什么呀？”

“好像是姓封吧，唉，小伙子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谁说不是呢，22岁正是大好的年纪。

他却遭遇横祸，三年来靠着机器维持生命体征。

灵魂却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飘荡，看不见也摸不着。

确定了他的身份，我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我竟然租了偶像的房子，还离他这么近。

回到山顶，屋内没有任何变化，我试探着问。

“大佬，你在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封简白的意识一直飘在外面不是个办法。

如果可以我想帮他。

但空气一直很安静，他似乎并不想理我。

我叹口气又坐回电脑前开始画画。

前一天看封简白画画看了通宵，我精神有些疲惫。

画了一阵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有恶报吧。”

封诚业把所有罪行推到封简白的身上。

他演技很好，若不是先认识了风霖，我恐怕真的会信几分。

“封总，你真是为圆梦操碎了心。”

“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

16

过了几天，我以要回家拿用习惯的绘图设备为借口，请了假。

时隔半个月，我再次回到了青城山顶。

“风霖，你在吗？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林鱼。”

我迫不及待和他分享我的成果。

“封诚业囚禁你的地方已经被我用微型摄像头录下来了。”

“他也亲口承认封简白这些年都是在冒用你的作品。”

“你被偷走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拿回来。”

我录制了一个视频，实名举报封简白长期冒用风霖作品和封诚业非法囚禁。

这个视频在我所有社媒平台的账号下同时发布，引起轩然大波。

#封诚业 非法囚禁#

#封简白 假货#

#圆梦 地狱在人间#

#风霖 天才陨落#

警局大厅，警察给我展示着网络上的热搜词条。

“林女士，你的视频引起了很大震动。”

“市局将成立专案小组调查此事，如果发现你谎报，那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拿出了事先让风霖写好的信。

“这是我借住在风霖家期间无意中发现的。”

“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警方动作很快，他们根据我提供的地点找到了地下室，解救出五名画师。

五名受害者全部指认封诚业为犯罪嫌疑人。

封诚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方拷上了手铐。

他路过我的时候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终日打雁，这次倒是叫雁啄了眼。”

“可惜你再怎么折腾，风霖也早成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