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叫王禹炜的研究员吗？我怎么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看她打扮的光鲜亮丽，不会是汉奸吧？”
“说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就是为了偷盗而来，看她这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
徐梦最好面子，她生气的拿出手机，拨通我的电话。
“你好，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冰冷的声音传来，徐梦愣住了。
为了方便所有人听到，她特地打开了扩音，现在脸面丢了一地。
“女士，请你离开。”
鄙夷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徐梦低头，疯狂给我发消息。
这一刻，她才发现，她被拉黑了。
“怎么会，不可能。”
她疯一般奔向我父母的房子，里面空空如也。
“王禹炜，你在哪？你滚出来，别装了，我不就忘了救你吗？你也没有死，快出来。”
“王禹炜，只要你现在出来我就原谅你。你快点出来。”
“王禹炜，我知道错了，我不和刘胜疆联系了，你出来，出来好不好？“
说到最后，徐梦哭出声来。
她从没有想过我会离开，也从不觉得我会离开。
我有多爱她，爱到主动上门，即使被她父母羞辱至极，也不曾说一句不好
“王禹炜。”
“小梦，你在这干嘛？”
刘胜疆收到消息赶来时，徐梦就躺在地上。她哭肿了眼睛，双目无神，但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小梦，你这是剜我的心。”
刘胜疆难受的抱起她，温柔开口。
“别怕小梦，我在，我一直在，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王禹炜不见了，你还有我，好不好？“
刘胜疆的爱意满的几乎要溢出眼睛，徐梦眼神逐渐聚焦，随后狠狠打在他脸上。
“都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难过，是你，我才没有救禹炜，他才会生气，你为什么要回来。”
犹记得，刘胜疆刚回来那天，徐梦高兴的睡不着觉。
她把我丢在家里，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跑去车站接刘胜疆。
他是她年少所爱，亦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所以他回来，她完全看不到我。
现在，我走了，她又后悔了，悔的恨不得刘胜疆从来没有回来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胜疆停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梦的脸。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徐梦一改温柔，恶狠狠的扯住他的衣领，口水全喷到他脸上。
“你走了就别回来了，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的幸福，为什么要把禹炜逼走，你已经伤害过我一次了，为什么要伤害我第二次，为什么。”
她用力之重，仿佛面前的不是爱人，而是真正的仇人。
“徐梦，是你要我留在你身边的，也是你说，你爱的人只有我，你都忘了吗？”
曾经最幸福的情话，现在如针尖刺骨，疼的徐梦再次落泪。
“胜疆，你没事吧？”
车子驶离熟悉的地方时，徐梦揽着刘胜疆，替他倒水。
她面上无尽温柔，眸子皆是担心。
“我没事，小梦你快去追禹炜，都是我不好，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身体不舒服，又让你们因我闹别扭。”
刘胜疆做出起立的姿势，被徐梦按回去。
她面上一片不屑，语气傲慢。
“你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闹脾气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她隐隐有些不安。
往日里，我虽然喜欢闹脾气，但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毕竟我爱她，闹脾气也只会针对刘胜疆。
可现在，我不搭理她，还收了那么一大堆东西离开。
“真的吗？“
刘胜疆眨眼，睫毛下一片阴霾。
当初他与徐梦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是最幸福的一对。
如果不是工作时发生意外，他选择了将来，也就不会有我。
后来，他功成名就回来，徐梦却嫁人了。
这是刘胜疆的痛，他不止一次指责我趁虚而入，是最没品的男人。
可他们都忘了，在徐梦最困苦时，陪在她身边的是我，可以说，我从不欠她的，但她欠了我。
“真的，我们去吃饭吧。”
徐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前去房间换衣服，那份离婚协议就放在那。
她拿起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纸张随着动作掉在地上，徐梦哆嗦着嘴，颤抖掏出手机。
她想质问我，但翻看聊天记录。
我曾那么爱她，每天都发无数句问候，我不可能不要她，这都是我的计谋。
“就是这样。”
徐梦出声，拿着外套胡乱穿上。
“什么就是这样？”
刘胜疆探出个头，他看到了纸张，徐梦拿起塞成一团。
“没什么。”
团成垃圾的协议被丢到角落，徐梦自然的牵过刘胜疆。
“我们去吃饭。“
她像是非要证明什么，给我发了很多信息，一条接一条，全都是两人的牵手照还有吃饭的照片。
我并没有看，叮叮咚咚的铃声陪伴我，直到手机上交。
三天后，我没有回家，徐梦厌倦了到处疯玩的日子，去我上班地方接我。
她穿的很好看，不少研究人员频频回头，还有的在猜测她是谁的家属。
徐梦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高傲的走向保安亭，被拦在门外。
“你好，请问你找谁？”
保安看她面生，语气极其不善。
这里是研究所，来来往往的人，很有可能夹杂着偷研究资料的人，查的很严格。
可落在徐梦眼里，这就是对她的不敬。
“怎么说话的？我丈夫是你们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他叫王禹炜。”
“女士，我们这并没有这个人。”
在徐梦高傲的目光中，保安越发鄙夷，“女士，这里是研究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你配合，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保安亭的人全部涌出，来往的人也全都停下。
徐梦被围在中间，脸色涨红。
“怎么可能不在，我丈夫就在这上班，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我说的，是我说的，是我对不起他。”

到最后，徐梦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她蜷缩在床上。

过了很久很久，她打开角落的离婚协议。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我愿意净身出户，唯一想要的，就是离婚。

“我不允许。”

徐梦撕掉了手里的东西，这一刻，她才看清，自己完全不了解我。

这个家，我的东西很少，所以即使我走了，也没什么变化。

徐梦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睁着眼到天亮，一直到天空泛白。

她拿着衣服冲向一个地方，那是我导师在的研究院。

以前她陪我来过一次，现在再来，陌生的让她找不到地方。

“女士，你找谁？”

由于昨天她在研究院门口出了丑态，保安们互相通知，她现在就在头号黑名单。

“我找我认识的人，让开。”

徐梦今天做好了准备，直接冲出人群，直直朝记忆里的方向跑。

“快追，有人闯入。”

保安们全跟在她身后，整个研究院暴动，警笛响起。

“抓住她。”

快被追到时，徐梦看到了我的导师。

她哭着跪在他面前，“老师你见过我，我是王禹炜的妻子，我现在找不到他，他们不让我进来，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上次是我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磕破脑袋，额头一片鲜血淋漓。

导师皱紧眉头，朝身后的人轻微摇头。

保安尽数停下，徐梦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磕头。

“老师，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导师长叹口气，将她带到无人的地方。

“喝点水，你和禹炜的事情我知道，但恕我没办法告诉你，他去了哪里，我只能告诉你，他去的是他该去的地方，别再执迷不悟。”

“我想，他应该留下了离婚协议。”

这四个字刺的徐梦再度落泪，她颤抖着捂着面颊。

“我不想离婚，我没有答应过离婚，他凭什么离婚。”

“徐梦，你一向不喜欢禹炜这个孩子，他居然愿意放你自由，你就去追求自己所爱，不行吗？”

“我了解禹炜，他既然做下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你走吧。”

导师的面上全是疲倦，徐梦擦掉眼泪。

“我爱的人就是王禹炜，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有权知道他的行踪。”

知道软的行不通，她干脆来硬的。

导师拿出手机，走的那天我就猜到，徐梦会去找他，所以我拜托他找了律师。

如果徐梦非要闹事，那我们只能通过诉讼离婚。

我不想走到这一步，算是留给徐梦最后的体面。

“看到了吗？

“导师冷下脸来，徐梦跌落在地。

她没想过，我会那么狠心。

现在，她也终于确定，我不要她了，永远不会再要。

“徐梦，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原地等你，我很欣慰禹炜做出的这个决定，他应该去追求更重要的东西，而不是在你的身上虚度光阴，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丈夫多么优秀。”

徐梦走出研究院大门时，耳边还在回响导师的声音，她从来不愿意了解我。

可现在看来，我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再醒来，正对上徐梦担忧的眼睛。

她一夜没睡，本就疲态的眼睛红肿无比。

我别扭的想要说些什么，徐梦拉住我的手。

“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她等了二十年。

“不用……”我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徐梦哭的更大声，“王禹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和刘胜疆不清不楚，更不应该在火灾现场把你丢下。”

“这二十年我一直在后悔，你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都痛的我如锥心刺骨。”

“王禹炜，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嫌弃你，你是所有人的大英雄，也是我的大英雄。”

我用力的挣脱她抓紧我的双手，身子往后挪动。

“徐梦，我不怪你。”

我是真的不怪她，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忙碌。

研究院里不少人，会提起自己的妻子孩子，以及过去的种种幸福。

只有我，一直低头实验。

我用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就是为了防止自己想起徐梦。

后来，我不用忙了，因为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忘记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她应该和刘胜疆很幸福，这大概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王禹炜。”

徐梦不相信我真的毫不在意，她张嘴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尘封的记忆再次打开，我才惊觉，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区别。

“徐梦……你先听我说完。”

她急急打断我，笑着开口。

“王禹炜，我没有和刘胜疆在一起，你走后没多久，他再次面临职业选择，这一次，他照样抛弃了我。”

“但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我的内心，是我一直没有察觉，也是我愚蠢。”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这些年，我做了无数善事，就是为了今天的再次相遇，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听起来，她确实十分痴心，可我知道，她这一刻的感情，无非是两次被抛弃后，想起了我的好。

也许她也是真的爱我，可我不在意了。

“徐梦，我想要自由。”

这是我唯一能给的答案，我太累了，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看到成功。

至于感情，我只想自由，怎么来的，怎么去。

“王禹炜。”

徐梦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急促呼吸，各种仪器响个不停。

我没力气，也没多长时间可活。

徐梦也明白，最后，在我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呼吸中，她颤抖着签下离婚协议。

我安详闭眼，这辈子我从不后悔。

不管是娶徐梦，或者参加核武器研究。

我都不后悔，人始终有自己的使命和应该要做的事。

我来人间一趟，不悔。

番外（徐梦）王禹炜走后，我从那些研究员的口中，得知了他那二十年的生活。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也会讨论家人，可是王禹炜没有家人了。

所以他总是沉默的听着别人的幸福。

我没办法想象，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听着别人那么幸福的曾经，他有没有怨过我。

可是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从不抱怨。

他宁愿把自己永远处在忙碌中，也不愿意想起我。

他不恨我，这比他不爱我还让人心痛。

我太难受了，我很想跟他一起死。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那还有什么意义。

可我又不能，他死前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跟我离婚，我又怎么能那么自私，去扰他的轮回路。

王禹炜走后第一年，我收到了不少照片，研究院不可以与外界联系，但却有人记录他们。

我看到了风华正茂的王禹炜，他高兴的冲镜头笑着。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那一刻，我真的明白，什么叫他该走的路。

他原本就不属于我，他属于国家，属于远大的理想事业，唯独不属于我。

我还收到了他的手机，我看到了自己曾做下的孽，也看到刘胜疆给他发的信息，一条又一条，就连我都看不下去。

而那个深爱我的他，也在这一条条信息中，被硬生生剜下血肉，死在过去。

我好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对他，也后悔，为什么会为了那么一个烂人如此伤害他。

可世界上从没有后悔药，我只能带着这份后悔与遗憾，一辈子不得安宁。

王禹炜，这辈子我做了数不尽的善事，积善德，愿下辈子，你可以平安顺遂，别经历那些痛苦，幸福些，你已经够伟大了。


20年后，我白发苍苍，全身伤的看不出模样“王老师，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新一代核武器问世，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手无力抬起，眼泪滑落。

“王老师，你注意身体。”

现在的我坐上了轮椅，全身满是伤痕。

但我还是好运，在这二十年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很好，你们很好。”

研究院负责人兴奋的与每个人握手，停在我的面前。

“王禹炜同志，恭喜你，圆满完成任务。

““幸不辱命。”

眼泪比话语更先涌出，在场的人都哭了，只有我们自己懂这些年的困难与险阻，也只有我们知道，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曾想过放弃，又一次次重来。

“王同志，我们通知了你的家属。

有人来接你。

“哭过之后，我在无数人中，一眼看到了徐梦。

她头发白了，眼含热泪。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我看了她好几眼。

大概是，她老了，老的那么快。

明明才过了二十年，但她比同龄人还要年老。

“我是不是变丑了？”

见我盯着她看，徐梦的脸颊透出红色，不好意思的冲我开口，“我知道自己丑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思念你，我以为你不在了。”

“我等了好多年，直到这次电话我都没抱多大希望，还好，是真的，还好，你活着。”

她说完，泣不成声。

“别哭了，王老师这是在为大家做贡献，这是好事。”

研究院外，站了无数领导，徐梦接替了推轮椅的位置，她一直在哭，眼泪落在我的背脊，那么滚烫。

“这些年，苦了你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徐梦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

“不是你，我也会走上这条路，我很荣幸，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断的实验，夺去了我的容颜和眼眶。

我不再光鲜亮丽，但那颗心依旧坚定。

“感谢所有人对此次的付出。”

门外的众人齐齐鞠躬，我挣扎着想要起立，徐梦扶住我，“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拐杖。”

她用力扶着我，做我的双腿。

那一刻，我在她身上感受到绵延的爱意。

“砰砰砰。”

庆祝的礼花在天空炸开，我再次坐回轮椅，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我很高兴，他在天上一定看到了这一切，也很想告诉他，他的儿子没有让他失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征程，我走到了自己的星程大海，才让所有先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对所有牺牲的人致敬，哀悼。”

全场静默，我回忆起了从前的每一张笑脸。

他们一一朝我挥手告别，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他们不悔。

“王老师。”

“王禹炜。”

无数惊呼响起，我在诺大的幸福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