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频繁喝酒开始胃疼。

躺在床上，我的意识迷迷糊糊。

我打开了赵妍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次聊天时间还停留在五年前。

她说，是不是我妈找你说了什么了？

为什么说分手?她说，我不要分手。

她说，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差异太大了？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

我相信你，也愿意把我的一生赌在你身上。

…我抱着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

那时快高考了，我忍痛提了分手。

我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说，我们不合适。

赵妍哭着拥上我，说，怎么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不合适我可以改啊…我强忍住眼泪离开了她家。

高考后我一直在努力赚学费。

每日往返于医院、工厂和宿舍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我妈生病，我白天在厂里打工，晚上去医院陪床。

累得不堪。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像是麻木了。

可思念她却像是养在骨髓里的蛊虫一样越噬越深。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翻着微信聊天记录流泪。

往事不断在我的脑中一帧一帧地播放，我总是想起赵妍跟我说什么时候等我攒够钱了给她买个戒指。

于是，在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买了对戒。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赵妍家发生的事。

只知道我与她此生绝无可能了。

于是我成全了自己，在心里娶过赵妍。

从此我便日日戴着戒指。

妈妈很惊讶地看着我的戒指，以为我有了对象。

我解释了，她的眼中开始流露出悲伤。

“我们就不要去想得不到的东西了吧。”

同事们也以为我早已娶妻。

正好，我也不想去认识别的女人。

当借口了。

月光透过窗帘浸透了纱缦，照得屋里亮堂堂。

我坐起来，打开床前的那个抽屉，戒指盒子里还有一枚女士的。

我望着戒指发呆。

多么希望戒指也有送出去的一天。


婚礼开始前，我没来由地心慌了起来。

我好几次问闺蜜，陆怀风来了没有。

闺蜜说没见到。

我给陆怀风发了好友申请。

但他一直没通过。

他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今天属实有些反常。

婚礼进行的时候，我朝台下望去。

他还是不在。

周白深情地看着我，说着婚礼誓词。

可我终究无法说出那句“我愿意。”

年少时一直幻想着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可真的到了那天，不是陆怀风。

就索然无味。

司仪在催着我们交换戒指。

我猛地想起，陆怀风手上戴的那个戒指。

在我生日那天，他说要来家里拿被我丢掉的那个戒指。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才找到它。

细看之下才发现。

那个戒指的款式，跟五年前我问他的那款一模一样。

我的心里直犯嘀咕。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脑中回想。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没有结婚？”

我找了我警察局的同学。

千求万求，他才答应帮我查看他的婚姻状况。

当他说未婚的时候，我笑了。

周白拿着戒指等着我。

司仪也又重复说了一次，“新郎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可我还是迟迟不愿伸手。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我看了一眼周白。

“对不起。”

我逃离了婚礼现场。


再次遇见赵妍的时候，她烫了卷发，女人味十足。

她游刃有余地在酒局上游走，被揩油也毫不介意。

我愤怒地打了摸她腿的男人。

可她看着我手上的戒指，惊讶问我，“你已经结婚了？”

她撸掉我的戒指，用力丢了出去。

再在客户的谈判桌上遇见的时候。

赵妍的超短裙在一众竞争对手的衬衫西裤中显得很突兀。

我坐在她的对面，而她的眼神只是浅浅地扫过了我，仿佛我们从未认识过。

我的眼睛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五年了，她也化上了精致的妆容，变得成熟又有魅力，与五年前青涩的模样大相径庭。

轮到她起来谈及产品方案时。

她淡定自若，神色之间自信难掩。

我有些恍惚。

很难把她与记忆中上课时老师叫起回答问题都会紧张的女孩联想起来。

我细看着她的眉脸，却突然见到她媚笑了一下。

我心跳停了一拍。

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张老板。

此刻他正用油腻的色情的眼神盯着她。

我顿时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

我在散场的时候拉住她。

她平静地望着我。

“陆怀风，好久不见。”

我的一腔怒火突然无处发泄。

毕竟当年是我先提的分手。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烦躁极了，“你非得这样作践自己么…”她挑了挑眉，一把把我的衣服掀开，“我记得我们五年前就已经分手了，我现在怎么样，应该不关你的事吧?”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张老板身边的助理来叫，“赵经理，我们老板请你留下来喝个咖啡，顺便再讨论下合同的事情。”

赵妍很快换上了一张笑脸，“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我看见她的脚后跟被磨破了皮。

我垂下眼眸。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疼得我喘不上气。


我拖着纱裙在路上跑着。

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我与陆怀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我的生理期，会在补习结束时给我掏出一小包用塑料袋子分装好的红糖；他总是耐心地听着我抱怨这抱怨那，从来没有过不耐烦；他可以省吃俭用好久，只为了给我买一条我不经意间提到的手链；…等我跑到了他家里的时候。

他房门紧锁。

心里的不安紧紧地缠绕着我，我快无法呼吸。

我疯狂地敲门，无人应答。

直觉告诉我，他就在里面。

我找来了物业。

没过多久，物业把门打开了。

我走进屋里，熟悉的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手上割开了一大道口子，床前流了一滩的血。

我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近，害怕地探着他的鼻息。

他身上还有余温。

我扑在他的身上，却听不见心跳声了。

那年陆怀风十七岁。

物理竞赛榜上第一，是全校老师的重点培养苗子。

我在领奖台下远远见到过他。

他的眼里总有种淡淡的忧愁。

那时候我们并不大熟。

一个偶然的机会，学校组织夏令营。

我跟几个同学玩大冒险。

输的人要独自去树林里呆一个小时。

我输了。

我假装勇敢地走到了树林里。

电影里杀人的情节开始浮现在我的脑中。

更要命的是，我还在树丛中迷了路。

我害怕地哭了起来。

陆怀风突然出现在我的边上，递给我一张纸巾，并柔声安慰我。

我有些惊讶地问他怎么在这儿。

他说，我刚好在这儿捡瓶子。

白天同学多，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才隐约地知道他的家境好像不大好。

他说，我带你回去吧。

我抓着他的衣角，放心地跟着他七拐八弯回到营地。

然后看着他去树林里捡瓶子。

从那晚后，我开始喜欢上了他。

我强烈地追求他。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后来我们又分开了。

我侧着脸，在床头发现了一张纸。

我打开一看。

上面仅有简单的几句话：“赵妍：卡里的钱我全留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其中有一行字被反复删涂。

我仔细辩认。

才发现，他写的是：“我们的新婚戒指在抽屉里。”

我早已泪流满面。

有一段时间，我的客户量突然变多了起来，签了不少合同，同事都开始眼红了起来。

一开始我没太当回事。

后面办公室里有同事开始传我的黄谣，说我是靠身体得到的这些订单。

我气极了，上去找她们理论。

“你不信啊？

不信你去找黄总，问问你的订单怎么来的。”

我约了黄总，他告诉我是陆怀风帮我应酬得来的。

我的心开始变得别扭起来。

他消失的这些年，我从云端跌入泥土，当初不懂得他的忧愁，如今全都亲历过了。

很现实，也很无力。

我以为他早已忘了我。

可我才发现，他一直在默默地帮我。

我拉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戒指盒子。

我打开戒指盒子，是枚女士戒指。

跟他手上的，是一对。

我戴在了手上。

是我的尺寸。

跟我今天的婚纱很配。

那一刻我才明白。

原来他说的结婚是什么意思。

这是属于我们的婚礼。

我终于崩溃大哭。

我后悔对他口出恶言。

我后悔没有坚持下去。

我在心中责备自己千万次。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一声后悔，他再也不会听见。


我打听了赵妍所在的公司。

开始主动地帮她应酬，给她招揽业务。

我希望能帮她做点什么。

有天，我喝多了，在应酬中途离席，在路边靠着树吐了起来。

正巧看见赵妍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这男人亲昵地和她说着什么，赵妍也低着头浅笑。

我下意识地冲上去，把赵妍从车上拉下来，护在我的身后。

借着酒劲，我对她说出了迟来的一句。

“不要怕，我会在。”

赵妍噗嗤一声笑了，她用手指点着我的肩。

“大哥，你什么身份保护我？

注意你的身份好么？”

我看了一眼车上的男人。

有些眼熟。

盯着认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周白。

赵妍的发小。

高大帅气，名校毕业，家庭环境也很好。

印象中他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喜欢着她。

我讪笑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

喝多了。”

赵妍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然后车扬长而去。

我被清冷的风吹着醒了酒。

进屋吧。

酒局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