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冲了上去。

护士说方嫣然还在抢救，是罗医生撑不住了。

罗医生就是那个大着肚子给方嫣然做心肺复苏的医生。

我拍拍方嫣然问，“你还记得她吗？”

方嫣然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满头虚汗，摊在椅子上的医生。

“来来来，喝点葡萄糖。”

护士撕开一包葡萄糖，给罗医生喂了下去。

“回头我把钱补上。”

罗医生缓过来，孱弱地对护士说。

“补什么补，你不是为了救人啊！

这破玩意，那么难喝，又不是可乐，谁还要偷着喝不成？”

护士数落道，“你也是的，大着肚子，小心点啊！”

罗医生，“哎，是个孩子，还那么年轻，太可怜了。

我不能不管啊，良心要过不去的。

回头还是把葡萄糖的钱给你，回头别让你难做。”

“行吧行吧！

你躺我腿上歇会，别管了！”

护士强硬一把按住罗医生的脑袋，给她强制关机。

罗医生在睡着前还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事儿立马叫醒我。”

才放心睡去。

“这么大的肚子，她睡着肯定不舒服吧。”

方嫣然慢慢地吐出一句话。

“嗯。”

我点点头，“看起来是不太舒服。”

“我以前不知道长大了要干什么，读书要干什么。

我现在突然知道了。”

方嫣然望着医生静静出神。

我，“那你还有机会的。”

方嫣然默默不语。

哎，真的好难劝。

沉默的方嫣然突然瞪大了眼睛，推了推我。

罗医生的裤子上，鲜红的血顺着裤腿滑下。

方嫣然惊了，我也惊了，立马超护士吹了一口气，护士低头一看，立马喊了起来，“救命啊！

救命啊！

罗医生流血了！”

好在大家都在医院，医护人员到地很快。

罗医生被麻利地抬到病床上推走了。

方嫣然颤抖着双肩，“是我，是我害了她吗？”

我想说不是，但我咬了咬牙，点点头，“你想去看看她吗？”

方嫣然点点头，拉着我的衣服，一脸恳求。

“那你得回到你的身体里，醒了才能去看她。

我帮不了你。”

方嫣然沉默了，看了看病床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术室的门，很凄惨地一笑，“好，那我回去。”

两个小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需要转到ICU再进行观察。

邹悦和方天握着彼此的手，喜极而泣。

黑白无常过来跟
！

母女平安！

回头外婆带你去看看她！”

方嫣然笑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笑。

“嫣然，前些年，外婆总照顾着你小舅舅他们，忽略了你。

外婆不好，但这次，外婆把家当都带过来了，外婆就在你家住下了，我看他们哪个再敢欺负你！

我抽死他们！”

后面站着的三个不约而同抖了抖身体。

老太太进医院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方奶奶压在地上一顿锤，谁都拦不住。

直到打下了一颗牙，才罢休。

方奶奶在地上哭嚎着不起来，老太太狠狠一脚踹过去，“你这老货再给我嚎，我还揍你！

给我闭嘴！”

软的怕横的，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外婆就是那个又横又硬又不要命的。

打完方奶奶，老太太就锤了女婿，撕了女儿。

“你们两个小畜生，才从泥地里上了岸，就觉得自己人上人了！

这副逼死人的做派哪里学来的！

还要再生一个！

生出来你们会教吗？！”

外婆一巴掌打造邹悦脸上，“我从小教你重男轻女了？！

你自己闺女你不疼，你还大学生，你是被下了降头还是脑子被这家人吃了啊！

让你读书是让你明理的，你这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等外婆教育完这三个人，医护人员才心领神会，姗姗来迟地劝阻了一番。

这憋屈打工的日子，总该有些喜庆的事儿，让大家振奋一下！

外婆把方奶奶赶回了老家，在方家踏踏实实地住了下来。

方嫣然在休息了三个月后回到了学校。

成绩出来了，她沮丧地告诉在门口等她的外婆只考了班级第35名。

外婆拍拍她，“你这休息了三个月还能考35名，那多了不起啊！

你别以为外婆不懂，你们这学校在市里排这个！”

外婆举起大拇指，翘地高高的。

“你这班级35，在市里也是这个！”

外婆把大拇指举得更高了。

方嫣然噗嗤一笑，“外婆，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你跟她一样有意思。”

外婆笑了笑，“赶紧地，咱们回家吃饭了，我今天烧了板栗鸡，还炖了鱼汤，那叫一个鲜哦！

回头你保护好你的眉毛，外婆怕它们掉到汤里去哦！”

方天和邹悦看到方嫣然的成绩还是皱了眉，还没等他们发话，外婆就终结了他们。

“我说小方啊，副总监的位置坐了这么多年，你这屁
校第一名的成绩被现在的海华高中录取。

她以为爸爸妈妈会开心，没想到父母的开心就如昙花一现，他们的嘴角都没来得及扬起，就又开始絮絮叨叨要求她继续保持，好好努力。

一听海华我就知道了，这学校里的学生我去年见了5,6个。

就按照之前的数据来看，劝活的概率为0。

我叹了口气，为我即将下滑的业绩感到悲戚。

方嫣然说第一次进海华她就注意到，教学楼的窗都只能开个15度的角，她曾好奇地问过学姐，学姐说在海华，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其存在的必然原因。

海华很卷，即使方嫣然用尽了全力，也学得苟延残喘，吃力得紧。

她明明以前成绩很好，而现在看老师出的卷子，她自己的分数，她都怀疑以前的好成绩是不是她在做梦。

她第一次考不及格的时候，妈妈含泪打了她，爸爸也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逼问她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不务正业，心不放在学习上。

她辩解说没有，父母不信。

控制了她的手机，让奶奶从老家上来，天天盯着她。

第二次考不及格的时候，妈妈扇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爸爸把家里办公的键盘砸在她背上。

奶奶说，“你爸妈当年可是我们镇上的骄傲，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题目越来越难，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不及格每次都如约而至。

家里没有人听她解释，没有人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留给她的只有责骂，侮辱和殴打。

因为方嫣然在学校里实在跟不上，老师约谈了父母。

“嫣然是个好孩子，但我们这个竞赛班说实话，不太适合她，难度对她来说高了点。

但就算不走竞赛的路子，嫣然她换到普通班，稳稳地参加高考，考个好学校，问题是不大的。”

老师和方家父母解释着孩子的情况，希望她有个更舒适的学习环境。

但方家父母耳朵里听到的只有方嫣然这不行，那不行，至于其他建议，他们完全听不进去。

父母回来后，脸色很难看。

但是能换到普通班，嫣然又很高兴。

只要以后在普通里努力取得好的分数，上个好大学，爸爸妈妈一定会满意的。

只是，大人有时候执拗起来，是孩子不能理解的。

方嫣然的妈妈被老师说得有些动摇，但爸爸打死
沉沉，暗无天日的村子里待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我儿子18岁，考上了大学，轰动了整个村子。

村长给了一笔奖励的费用，可那些钱只能把儿子送到大学，在那里生活是不够的。

老男人和村长他们合计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他准备用我的女儿来换儿子的生活费。

第一晚，他把我女儿送到了邻居家里，听着女儿的惊叫声，我拿着砖头敲在了邻居的脑壳上。

我被老男人揪着头发拽了回来，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

我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脚，是女儿流着眼泪，给我擦干了脸上的血迹。

她哭着说，“阿妈，别哭，我愿意的，你别哭。”

从那天起，我又被锁在了屋子里，女儿被送了一家又一家，只是我再没听到过女儿的哭声。

直到筹够了生活费，老男人意气风发地送儿子去了城里上学。

而我的女儿，在那一年，大着肚子，生下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男孩子，难产死了。

她的血顺着木板床流在泥地上，又很快被吸了进去。

那泛着腥味的铁锈红像一根根针一般，扎进了我的眼睛，扎得我想哭，哭不出来，想叫，叫不出来。

我的女儿被草席裹住，扔到了后山上的土坑里。

老男人说，“女娃娃命贱，担不起厚葬。”

之后的几年，我总过得晕晕乎乎，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又无知无觉。

再后来，儿子带着一个姑娘回了村，说打算结婚。

为了给儿子脸面，老男人把我放了出来，叮嘱我不准闹。

姑娘很好看，面容很是白净，穿着一身碎花长裙，长长卷卷的头发落在肩上。

侧边的头发上夹着一直蝴蝶发夹，太阳照着的时候，忽闪忽闪的，特别好看。

我想，我的女儿也该活成这般轻盈美丽的模样，可惜，她是我的女儿，所以她早早入了土坑，与泥土为伴，被虫子啃噬。

儿子领回来的女朋友叫赵灵儿，的确是灵巧的姑娘，当天就发现了不对，对儿子说想要离开。

儿子沉了脸，两个人大吵一架，小姑娘耍着性子说要分手，第二天就走。

儿子被她的话刺激到，“你就是从来都看不起我，一直嫌弃我是乡下人，配不上你！

可是赵灵儿，你记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配不上我！”

小姑娘可能还以为儿子说的是
我打了个招呼，“哎哟，业绩达成了哦！”

我看了看他们悠闲的样子，“你们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医院每次都晚点。

阎王要他三更死，他们每次都能拖到五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黑无常指了指隔壁手术间，“我估摸着还有半小时呢。”

白无常坐在我边上百无聊赖，“听说你用所有的功德跟阎王换了个心愿？

跟刚才那个小姑娘有关？”

看着他一脸八卦地表情，我点了点他的头，“不告诉你！”

“我还有事儿要办，先走了！”

我朝他们挥挥手，潇洒离去。

“黑子，那你知道是啥心愿不？

你告诉我呗，昂昂昂昂昂~”看着白无常疯狗式地甩着自己的袍子撒娇，黑无常的脸更黑了。

“行了，告诉你，别昂了！

忒吓人了！”

黑无常扯回自己的袍子，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我是人间行走，地府的老鬼。

没死的时候，叫钱丽丽，80年代的大学生，说起来多光荣。

那一年我兴高采烈地过年回家，却看到我父母和弟弟满面愁容。

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我弟弟在外面借了一大笔钱还不上，我跟着着急，但我也想不出办法。

我没想到，其实我就是那个办法。

他们给我喂了药，趁着我迷迷糊糊，把我送到了邻村的土财主床上。

但我这人就是个硬骨头，就算被抓回来打得半死，我也要再逃。

就这样，真的有一天就被我逃出来了。

我那会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话说得真对啊！

没想到，那只是老天爷逗我玩。

我逃出来的时候是深夜，把自己跑迷了路，跑到了一个矿场。

那会天刚亮，矿场里只有一个值班的老男人。

他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我那会涉世未深，还是被他看出了我的狼狈和窘迫的处境。

老男人二话不说把我敲晕了。

再醒来，是在一个破砖房里。

我被链子锁在了墙角。

从那以后，就是日日夜夜不见光明的黑暗。

一年后，我生下一个女儿，就在女儿出生的那天，我被他打了一顿。

说我没用，生不出儿子。

直到第二年，我生出了儿子，他才把我的锁链打开。

锁链打开的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可是，整个村子同气连枝，哪里逃得出去。

就这样，我在这个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