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我提着杨语的骨灰来到姐姐的坟前。

旁边摆着两个已经风干的头骨。

姐姐，害过你的人，我都带来见你啦。

我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段时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今天走到这里，都花掉了我大半的力气。

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怪你了。

我轻轻抚摸着冷华的墓碑，闭着眼睛想要感受她的情绪。

她一定会开心的，因为我会受到所有人的爱戴和敬仰。

作为皇后，我倾尽所有，爱民如子。

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她的。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也应该是她的。

让她的美名享誉世间。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微风吹拂，我扑倒在草地上。

遍地的青草香包裹着我。

我想起从前和姐姐一起牵着手，在府中的花园里打滚。

母亲和父亲一脸慈爱的看着我们。

我和姐姐就像并蒂的花朵。

一朵凋谢，另一朵也要跟着逝去。

双生花，处处劫。

就让时间来冲淡我这不贞不洁的人生吧。

至少这样，我不会再醒来。


我提着许令和程叹的头颅，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京都。

可是京都乱成一团。

街道上全是士兵的尸体，路边的百姓门窗紧闭。

这又是谁谋反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面前走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杨谦。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华儿，你回来了？

我把手上的头颅随手扔在地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殚精竭虑，我早就累得不行了。

杨谦，你根本就不爱她。

我随意地盘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

你要是真的爱她，你就会不顾一切地娶她回家，而不是在她已经进入死局之后，才站在至高的位置上逼迫她跟你一起逃亡。

你要是真的爱她，你不会欺辱她的妹妹，不会把我当成她冷华的替身。

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窝囊废。

他看着我思考良久。

那你做我的皇后吧，从今天开始，这个王朝，就要姓杨了。

这句话随意的像路边的乞丐说了一句：施舍施舍。

反正我都命不久矣了。

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呢？

……他为我举行了封后大典，他给我他能给我的所有。

宠爱，金钱，荣耀。

他疯了一样的弥补我，仿佛要把这些年对我姐姐的亏欠全部补上。

每到深夜他都抓着我的手腕不放，和我一起沉沦。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深爱着冷华的杨谦了。

他如今只是一个心有亏欠却不愿承认的懦夫而已。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杨语被封为公主，整日躲着我走。

她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找上她的。

这天我故意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她。

她看到我就吓得魂飞魄散，一直往前跑。

路边的石子绊倒了她。

她在地上趴着，看着我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

今天我要完成这一世的最后一件事。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她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你猜猜我要干什么？

我缓缓把手放到华贵的珠翠上，抽出一支发簪。

还是武力解决最顺手。


冷蝶，你疯了，本宫是太子，你敢杀我？

我看着许令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掉进放满捕兽夹的坑里，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这场战争就是虚构的。

太子出京都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杨谦的密报。

皇帝的意思是，杀了太子。

城外有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我的任务是，射杀被陷阱困住的太子。

你听到了没有，放我出去！

许令在下面不依不饶，高傲的语气让人听了作呕。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弓箭，对准他的心口。

没有人知道太子在这里。

他们都以为太子还在行军队伍中呢。

没有人会来救他。

我对着他放了三箭，每一箭都没有射中他的要害。

他一直躲，我就是想给他个痛快都不行。

太子殿下！

远处传来程叹的叫喊声。

我并不意外。

程叹可是早就站在了太子这边。

太子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哼哼的叫声。

既然皇帝没说谁不能杀。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吧。

天色阴暗，程叹看不清楚这边的状况。

他朝着那个坑直直地走了过去。

啊！！

捕兽夹收拢的声音响起，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现在是两个了。

我毫不犹豫地举起弓，朝着坑内不停地射着箭。

冷蝶，你放我一马，父皇早就老了，你觉得以后你的主子会是谁？

许令急切的声音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们谁做皇帝，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问的很真诚。

难道你们能把我的姐姐还回来？

你们能把我这么多年受的苦全受了？

不等他们回答，我又开始放箭。

他们的惨叫声让我有些烦躁。

直到我的手都酸得举不起来，他们才终于没了声音。

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要用许令的头颅，给姐姐血祭。


罪人冷蝶，不仅惊着故太子妃的平安，还残忍杀害了身怀六甲的程夫人！

我听着谏官在朝堂上宣读我的罪过。

是，我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应该就地处决。

罪人冷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看着皇帝冰冷的脸，笑着摇头。

但求一死。

殿内鸦雀无声。

边疆急报！

一个士兵拿着一卷文书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敌国来犯，已经接连攻下五座城池！

看到边疆文书的那一刻，我知道。

我又可以活下来了。

可我现在只想死。

杨谦站在我的身旁，侧身低声对我说：你别急，等太子和程叹死了，你再死不迟。

他的话让我瞬间清醒。

是啊，害死姐姐的人还没死透。

我还不能死。

战场凶险，什么地方不是致命的。

就是我在背后放了一箭，也不会有人发现。

自从程叹刺了我一剑之后，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他的剑上抹了无药可解的剧毒。

那毒已经随着血液深入骨髓。

这次战争不论输赢，我都离死不远了。

那我就做完所有的事情，再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吧。

这次就让太子领兵，程叹辅助，冷蝶，你可还愿意为国效力？

皇帝看着我，苍老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芒。

微臣领旨。

我把头重重地埋在了地下。

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

这些错事让我失去了许多东西。

亲情，爱情，君恩。

都没了。

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就一定不会让那些害我的人好过。

太子和程叹都盯着我。

明面上，我害死了他们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皇帝专门把我们放在一起，一定不是让我们安心合作的。

太子谋反早有迹象。

这场战争，说不定都是莫须有的。

我看着程叹愤怒的眼神，对他轻笑。

程大人，合作愉快。


嫡母早逝，后母不慈。

为救嫡姐，我中计失了清白，被庶妹当场折辱。

将门虎女，沦为粗使贱婢，含恨而终。

没了你，没了你姐姐，嫁给太子的人，只能是我……庶妹捏着我的下巴，脸上是嚣张的笑。

二姐，给我做了那么多年奴婢，可曾怨过我？

奴婢不敢。

这次我没有反驳，只陪着笑，轻轻端起旁边滚烫的开水，对着庶妹的脸泼去。

她毁了容，我伤了手。

嫡姐匆忙赶来，只看到惨叫的庶妹和狂笑的我。

姐姐，你想成为太子妃吗……只有我，才能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谁让你毁掉她的脸的！

嫡姐用力甩了我一巴掌，她的怒火让我恍了神。

我红肿的脸久久不能消散。

谁？

当然是我自己呀！

我瞪大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脸上挂着诡谲的笑。

窗外雷声大作，把我衬得更如阴间厉鬼。

她冷莲为了送我去春月楼，从二楼跳下来都不怕死。

能毁掉我的清白和名誉，她当然不会怕痛了。

痛的从来就只有我。

所以我也要让她痛不欲生。

我突然拔下嫡姐头上的发钗，往她的脸上狠狠划了几下。

伤痕深可见骨，我也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啊啊！

冷蝶你干什么！

冷莲的脸上起了好几处水泡，血水和脓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拼命护着自己的脸，细嫩的手臂被划了好几个血痕。

我全然不管她的求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死死按着她的脖子。

嫡姐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相助。

看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变得血肉模糊，我陶醉极了。

这下是真的废了。

在这个世道，我看谁还敢要你。

父亲和后母周氏匆匆赶来，只看到冷静的嫡姐，一地的血迹和行为疯癫的我。

冷蝶，你这个不孝女，自己破了身子还不够轻贱！

你这是要拉上自己的亲妹妹陪葬？！

我被几个虎背熊腰的侍女背着手按在地上。

父亲，太子求娶的是冷家嫡女，这个赝品嫡女已经废了，不如把婚事让给姐姐吧。

冷莲梨花带雨，被周氏搀扶出去，我借机提起姐姐。

姐姐为我求情的动作一顿，她捏了捏手帕，还是跪了下来。

父亲大人，小蝶的确犯了大错，可看在娘亲的份上，求求您留下她的命！

父亲捏了捏眉心，又对着我大骂几句。

姐姐还是护着我，可又有什么用？

上一世她嫁给丞相之后，我还不是被周氏折辱致死。

靠谁都没用，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上一世姐姐嫁给丞相一世荣华，却无法从这苦海里把我捞出来。

我为了救她失了清白，可谁又护着我出了泥潭？

这一世，我也不要看着姐姐好过。

父亲，太子后天可就要上门娶妻了，难不成要我去嫁给太子？

我的守宫砂可是早就没了！

我眼中盈着泪，每句话都仿佛一把两边开刃的小刀，刺痛着父亲也刺痛着我自己。

你给我闭嘴！

父亲走过来又给了我一巴掌，我感觉脑袋嗡嗡的，应声倒地。

华儿，你与杨谦自幼定亲，如今若要你替莲儿出嫁，你可愿？

冷华把头埋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我看到她抓着衣袍身躯微抖。

……女儿愿意，但女儿有一个条件。

她抬起头看着地上蜷在一起的我。

这次的事，至少留小蝶一条命。

就算自己不能嫁给爱的人也要护我？

别拿你的施舍来可怜我了。

嫁了太子，还不是一世荣华。

我的命我自己来护。

皇帝急诏！

冷将军接旨！

上一世冷莲出嫁时，边境大乱。

我被周氏控制，没能随军出征，最后烂在庭院里一辈子。

可现在水已经被我搅混了。

谁又能管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