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实意地在哭吧，哭他即将失去一个事事顺从的仆人，哭他自己的蠢笨。

听他的狡辩之词，我竟生不出半点怒意，甚至还有些想笑。

救命之恩根本不是他抛妻弃子的理由，既要又要才是。

可以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太多，他偏偏选择了最令人不齿的一种。

他不在乎我，更不在乎孩子，甚至到现在，他都没发现，孩子已经不在我身边。

他只在乎自己。

10.

“你让春杏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我努力讲出这几个字，穆怀仁满眼不解，却还是照做了。

春杏就在旁边候着，听罢将耳附过来，我用气音对她说了几句话。

“你去帮我煮点粥吧，粥里放些杏脯，我爱吃。”

穆怀仁面露尴尬，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恶心模样。

春杏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正好撞上听墙角的向如霜。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向如霜从竹林里出来，用整理衣物掩饰尴尬。

“范掌柜那里有能救夫人的药，我得赶紧取来。”说着，快跑了出去。

正往外走的穆怀仁也看到向如霜，“你这贱妇还在这做什么？”

“怀仁，我替你照顾织锦。”

穆怀仁一甩衣袖，“哼！还算有些用处！”

见两人离去，向如霜走进房间，“对不住了妹妹，只有你死了，怀仁才能重新重视我。”

她拿起枕头，还没覆在我的面上，就被回来取马厩钥匙的穆怀仁看到。

“你在干什么！”

向如霜吓得赶紧把手中的枕头扔出去，“我没有，怀仁，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妹妹换个枕头，我不是……”

可我面色青紫，俨然一副窒息而死的样子。

外面闹闹哄哄，玲珑，春杏，衙门的捕快，仵作，似乎都来了。

“衙门办差，还不速速放开尸体，让我们回去验查？”

几个壮汉将扑在我身上，哭的不能自抑的
了她的妻子。

他逢人便说，他与妻子是上天定的姻缘，他妻子是上天派来的仙女，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

后来我听说，有一伙人，打了他一顿，又抢走了那袍子。

“抢了正好，日日抱着，没得叫人恶心。”沈鹤慈嘴一如既往地毒。

我都知道，是他让人做的。

13.

后来我走遍山川大河，凡是我走过的地方，人人都知有个女神医，济世救人，却不图回报。

只是大家都说，女神医那般神仙人物，应该换个说话好听些的药童。

14.

再次见到穆怀仁，是我在城外施粥时，他拿着一个豁口的破碗，站在队伍最末。

我不想见他，他却看到了我，疾步追了上来。

“织锦，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他还没靠近我，便有侍卫拔刀，“谁给你的胆子，再敢靠近院正大人，小心你的脑袋！”

来领粥的人看到他纠缠我，自发过来阻拦，他连我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人群淹没。

沈鹤慈喜笑颜开，“每人再加一个包子！”

15.

又是一年桃花开，沈鹤慈拘着我，不让我踏青，反倒是做了一大一小两只纸鸢，带着我女儿林南嘉玩去了。

回来时不忘给我带了杏脯。

哄睡了南嘉，沈鹤慈才拿出两坛酒，我们二人一直喝的脸颊坨红，“若不是我当时身子弱，说什么也轮不到穆怀仁。”

我笑笑，没接话。

“你说，我现在娶你成不成？”

“人生如大梦一场……”我笑着看他，说出他曾经对我说的话。

不待我说完，他一把捂住我的嘴。

“好了，不许再说了。”

我们相视一笑。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起来，将女儿往我怀里胡乱一塞，“织锦，我先去看看她。”

小小的人儿从甜梦中惊醒，但是她连哭都是呜呜咽咽地，听的我心疼。

我用尽全身力气撑坐起来，将女儿抱在怀里，轻声唱着歌。

穆怀仁听到我的歌声，脚步一顿，却还是牵起向如霜的手，“嫂嫂，我去带你上药。”

7.

留在这里的第一日，我依旧无法下床走动。

穆怀仁没来，是范玲珑留在家里的小丫头春杏伺候我更衣洗漱。

院子里饭菜飘香，春杏高高兴兴地去取，却蔫头耷脑地回。

“夫人，灶房里没留吃食。”

“无妨。”我给她塞了十两银子，又依依不舍地将孩子放到春杏手里，“买些爱吃的吧，将孩子带给范掌柜照顾，顺便替我多谢她。”

春杏轻手轻脚抱过孩子，走出屋子。

我半坐在床上，闭眼小憩，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织锦，我来看你。”

不是穆怀仁，是向如霜端着药碗进来了。

“该喝药了。”

我冷笑，“你才刚医死了人，我可不敢喝你熬的药。”

她娇笑着放下药碗，“说起这事，还要多谢妹妹。”

“怀仁用你受的这一遭罪威胁那些闹事的人，才让他们不再追究我的过失。”

“妹妹可真是我的大恩人，这簪子便送给你吧。”

她从头上拔下来那根碧玉簪，“怀仁说你喜欢极了这东西，想来我也会喜欢，便买来赠与了我。”

“我戴了几日，发现和我并不相配，就搁在那儿了，昨日怀仁陪我回家，我看见它才想起来，这玩意赠给妹妹正好。”

向如霜不由分说地将簪子插在我头上，“我不稀罕的东西，倒是与妹妹正相配呢！”

我怒瞪着她，“不知廉耻。”

她却捂嘴笑着，“妹妹，说起来，这后来者是你啊。”

“你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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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织锦你没事吧……”穆怀仁抱起我，“织锦你别吓我。”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却笑了，那日熬的第三份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怀仁，将我妆匣边那颗药丸喂我服下。”

我嘴里涌出一口血，淡淡对他笑着。

他手忙脚乱地找药，倒水。

药丸入口，我的气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穆怀仁心下稍安，又紧忙收拾起地上的一片狼藉。

“织锦，这竹牌是哪来的？”他声音颤抖。

“这是我爹娘给我的平安符，本来是有两块的。”

“那另一块呢？”

“另一块在我八岁时送人了，那女孩快死了，喂她服了药，我便将我娘的那块赠给了她，如今我爹去了，自然这块就给了我。”

“八岁？”他似乎是在心里算了算，继而脸色大变，“你八岁那年可去过西南？”

“西南木羊村，那是我第一次为人治疗疫病……”我的思绪飘得很远，仿佛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自信满满地问她爹，“爹，我厉害吧，这里的小孩子都被我治好了！”

爹对我笑着，“织锦真是太棒了，若是你娘还在，也会为你骄傲吧。”

“那我要做天下第一女医！”

“好！”

9.

窗外竹影闪动。

我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穆怀仁坐在我的床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织锦，你们林家医术了得，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我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不起织锦，我不知道之前也是你救了我，当时我烧糊涂了，只看到那块竹牌，便以为向如霜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不起。”

“等你好了，我马上将向如霜赶走好不好，你一定要好起来。”

窗外竹子晃动得更厉害了。

他疯狂地亲吻着我的手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手上。

这一刻他大概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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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从簪子上移开，找到装手炉的箱子，却不想看到了我亲手为穆怀仁缝制的外袍。

上面绣着，吾夫怀仁。

5.

我手颤抖着，将东西收好，驾着马车往家中去。

心绪翻涌又腹中绞痛，马儿似乎都察觉到我的情绪，慢慢地走着，没有半分颠簸。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我才到家，给马儿添好草，我肚子饿得抽搐。

刚走到正房，就闻到一阵阵饭香，我以为是相公体谅我今日奔波，却不想一推门，看到向如霜笑的花枝乱颤，几欲贴在穆怀仁身上。

我脸色发白，“你们……”

“哦，你回来的太慢，我怕嫂嫂饿了，便从酒楼定了一桌饭菜。”

“是，怀仁真的特别贴心，都是我爱吃的呢。”

看着向如霜言笑晏晏的脸，我恍惚间想起曾经的我，也喜欢这样笑，笑里是自信明媚，是无忧无虑。

“嫂嫂想吃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吗，尤其是蜜饯，她刚刚不舒服，还干呕了一次，你快给她把把脉。”

“你还愣着做什么？嫂嫂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事了，你担待的起吗？”

“哎呀，废物东西。”

穆怀仁见我不动，急切地从我身边过去，狠狠地撞在我身上，我摇摇欲坠，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而蜜饯却被稳稳当当地放在向如霜手里。

“哎呀，怎么有杏？我刚刚不小心吃到了，怀仁，我肚子痛……”

“你怎么做事的？！”穆怀仁马上看向我，恶毒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对我说着，“嫂嫂不能吃杏，吃了会发疹子你不知道吗？”

穆怀仁生怕向如霜颠簸，轻轻背起她，连带着对我的语气都轻了几分，“还不快去套马，送嫂嫂去医馆？”

我张张嘴，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穆怀仁便已经离去。

两人一整夜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