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人就这么把叶老爷的爹从土坑里刨了出来，晕了两个。

那味道实在有些难闻。

这也差点耽搁了时辰，好在醒了一个。

但还是差一个人。

叶老三对我爹说，钱麻子，你去，再加张票子。

我爹就点了点头，在肩上垫了一张布巾。

我爹说，那棺材实在有些奇怪。

我问，哪奇怪？

就是又重又轻。

我有些纳闷，问，什么是又重又轻？

我爹咳嗽了两声，说，当时，我一抬起来，就感觉跟抬着棉花差不多。

我心想，还捡了个轻松的活。

可那步子往前一迈，我就好像脚底下拖着个人，那步子都差点迈不开。

但好在不是我一个人是这个情况，那几个也一样。

领头的说，这太沉了。

根本抬不动。

叶老三说，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想半路加钱吧。

那算命一看，说，等等。

他摸了摸棺材的木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符咒。

往上一贴。

又叫八个人去抬。

我爹说，你还别说，真是邪门。

结果抬起来以后，就跟普通的棺材差不多。

我心里一想，觉得也真奇怪了。

一群人走到了林阴门的入口。

08抬棺的几个人还是有些害怕。

说，这黑灯瞎火的，别……又没说话了。

叶老三的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

空中传来几声鸟叫，叽叽喳喳的，吵得人有些心烦。

管家叫了几个人点燃了火把，一群人抬着棺走了进去。

我爹说，那里面还是有点凉快。

我问道，凉快？

我爹突然脸色一变，瞬间发白。

说，还没走多久，那里面突然刮起了风。

把那火把一下子就吹灭了。

一群大老爷们，吓得哇哇大叫。

好在那管家又拿起了火星子，点燃了火把。

才安静下来。

这一吓可就不得了，当场抬棺的人都不干了。

叶老三拉了拉衣服，说，没法了，一人再加五张票子。

那八个人本来想走，但又一想，算了。

这得吃多久，我爹也是这么想的。

唉，怪就怪在叶老三太有钱。

八个人刚准备去抬棺材，发现棺材板上的钉子松了。

说，这可怎么办？

还是锤两下算了。

一群人看着那算命的，算命也手足无措，说，这样的话。

也行，不要让尸气外泄。

他们就去找了块石头，砸了几下，把钉子砸进去了。

我爹悄悄地对我说，我……看到……那棺材下面好像有血。

我吓得浑
钱，要多少，不知道。

但说，这事不能传出去。

叶老三只能后来就去赌了。

他大老婆听到之后，高兴得不得了。

说，光赌，不像。

得喝酒，喝着喝着，人没了。

12这事情，过了好多年了。

但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对。

我爷爷前些年死了。

我爸也把他埋在了龙阳岗。

但我家还是这样。

锅都快揭不开了。

我看了一眼这土墙屋，心里感觉不是个滋味。

临去县城之前，我爬上了龙阳岗。

给我爷磕了个头，我心里想到，爷啊，咋我家就这样呢？

叶老三家就有钱呢？！

半天也没听见个响动，我就起身了。

心里不知道咋地，就想到一句话——人不同命不同。

我回头，看了我爷的坟一眼。

有一阵风刮过，那一根柳树，摇来摇去。

我一想，算了，我爷死了。

后来，我就进了城里打工。

赚了点钱，又回家倒腾。

14后来，叶明明结婚了。

生了个孩子，我也在家里吃酒，吃着吃着。

叶明明抱着孩子出来，我看了一眼。

吓了我一跳，咋跟我爷这么像。

但又一晃眼，感觉又不是。

我打着嘀咕，又去了龙阳岗。

喊，爹啊。

一想，喊错了，爷啊。

后面回了一声，诶。

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砍柴的。

后面一想，算了。

人吓人，吓死人。


01那年我二十五，家里没多少米了。

只能想个办法去城里找份长工。

爷爷身体不好，我爹也躺在床上，整天咿呀呀地喊叫。

母亲呢，每天起早贪黑，只得种地。

但一年四季，哪里有那么多收成。

碰巧这年又干旱，那土地裂开了一道道口子，都能伸一个手下去了。

去县城之前，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件衣服，补丁就不说了。

当然，在我们那个年代，能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

我看不上补丁，也不是其他的原因。

而是隔壁家的叶老三整天穿着的都是没补丁的衣服。

十年前，他儿子叶明明天天去学堂，学了些之乎者也。

一回家就喊我，二狗子，你知道孔子曰的是什么吗？

我问，谁？

我放下手中的锄头，用布条抹了抹汗水，又挠挠头。

又问，是邻村的柳老头？

叶明明哈哈大笑，一脸不屑，吧唧了一下嘴。

说，孔子都不知道……说完，没再理我。

那时候，我有些纳闷，可以说是感觉有些离奇。

一夜之间，他家就发达了。

你知道，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面。

你有米都不得了，别说还能去读书。

我家呢，是泥巴房。

有一边垮完了，只能堆了些木头挡雨。

但时间一长，湿气重。

人难免就得病，我爷是这样，所以腿脚不利索。

说远了，那时候，叶老三家，其实也不怎么样。

也是泥巴房，比我家还倒霉。

那年刮风，我妈说是妖风，那风一吹，哗啦啦地。

我们周围全是树，你知道那响声，再加上天上也是阴沉沉的。

人，难免有些胆怯。

我起初是没什么怕的，后来，你知道。

我怕了。

我盯着那树叶，觉得还蛮凉快。

吹点风啥的。

但我越盯越不对劲。

我靠，有一张白色的人脸……我吓得撒腿就跑，心都不跳了。

腿也感觉没力，边走边喊，鬼啊，鬼……我妈听到之后，出来就给了我一耳光，说，哪有鬼，别瞎说。

但我妈从家里拿出了几张黄纸，一个扑腾就跪下了，点了两根捡的香蜡，双手合十，念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然后去了娘家。

我躲在门后面，瞄了一眼，心跳得扑腾腾的。

02那天晚上，天上打雷。

噼里啪啦的，真的是那种刺啦刺啦的雷声，劈地我躲进被窝，抱着我爹。

我说，爹我怕。

爹推了我一把。

说，
，怎么能迁？

打死都不迁。

可那小老婆不干了，说，这还得了。

说，三，那你说，你死，还是你死？

小老婆兰花指一弹，叶老三捂着脸说，等……小老婆又说，我告诉你，我爹说了……她又做了个枪的手势，放到叶老三头上，说你不娶？

一枪崩了你。

叶老三也知道，那老丈人平时是个正常人，要是喝起酒来，那枪就跟放烟花似的。

两边也都逼急了，说，那这样，迁坟。

据说，那天晚上，叶老三带着叶明明，打着灯笼跪在坟墓前，跪了不知道多久。

还抹眼泪呢。

谁说的？

除了叶明明还有谁，他同学都知道。

叶明明打了个哈欠说，我先回去了，爷爷都死了多少年了，还管他干嘛？！

他肯定早就同意了。

叶老三只能说儿子不争气，让叶明明先走。

叶明明就自己下山了。

可刚下山，他就吓了一跳。

他爷爷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孙子，你有什么事，这么早要走……那冷冰冰的声音，让叶明明打了个寒颤。

叶明明做了个鬼脸，看着那些被吓得同学说，哈哈，吓死你们。

同学这才缓过神来，说，原来是编的。

叶明明回到位置上，脸色突然又变得很严肃。

三天过后。

06叶明明就回了老家，找了管家。

选的这个位置也很有讲究，说要换到至阴之地。

这林阴门的坡上。

林阴门是我们这一座山，这山上全是树，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全是那种郁郁葱葱的。

所以一抬头，什么都看不到。

站在林阴门山脚下，一眼望去，能看到一点点光。

但走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我小时候，进去了一趟。

刚走进去两步，就退回来了。

说实话，里面太黑了。

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我爹跟我一说，要埋到林阴山。

说实话，我一听，就叫我爹别去。

但叶老三给的钱不少，几张大票子。

我爹看了看米缸，说，还是得去。

按理说，这么个地方，一般人都不会选才对。

我爹跟我说，叶老三也不愿意。

说，你找的这什么地方，太阴了一点。

但那算命的说，前些年一直在阳地，阳气足得很，换个地方也没啥。

再加上小老婆和捕房老爷的一左一右，叶老三也就点了点头。

其实，那算命是收了些钱。

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07
儿。

但叶老三就这么不见了。

过了一个月之后。

04我的天，叶老三家有人在修房子。

房子修好之后，叶老三回来了。

带了一家子人。

穿的是上好的袍子，我还以为是县里的哪个富贵人家来了。

那衣服上还有些金色丝线，太阳一照，亮堂堂的。

我爹也连忙打了招呼，迎了过去。

叶老三身后还跟了些仆人，买了些东西。

也没忘了我们家，送了一袋米。

够吃一个月的了。

我也当看稀奇，站在我爹身后。

我爹挠了挠头，说，叶……叶大哥，是去哪发财了？

叶老三笑了一下，说，去做了点生意。

生意？

我爹又挠了挠头。

我也有些诧异，心想，这年头还能做生意？

叶明明也进了私塾读书。

我爹又想了想问，怎么不住城里，你这么大的身家了。

叶老三听后，啊了一声，说，还是老家好。

再好，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我爹听后，眼睛晃了晃，有些不信。

但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叶老三家里就敲锣打鼓的。

原来呀，是迁坟。

叶老三请了个管家，让我爹去当下手。

从管家口里得知，叶老三的爹是埋在山坡上，正朝阳。

说是，当初有一个道士给他讲的，他家里阴气太重。

说，赶紧把他爹的埋到龙阳岗，正东方向，朝阳，阳气足。

起初，叶老三有些嫌麻烦，结果没多久。

他就见到了他爹的人影，他爹浑身结冰，哆哆嗦嗦地说，老……三，听他……的。

没错，这……道长，厉害……着呢。

叶老三知道了之后，就照做了。

好像还给他一张纸条。

我爹问，纸条？

什么纸条？

那管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这次为什么迁坟？

那不是个好地吗？

我问我爹。

我爹说，那管家说呢，说叶老三家里有些变故。

叶老三娶了个小老婆，说是官爷家的。

是一个捕房老爷的女儿。

但又不想做小，算命的说，只能做大。

否则呢，就会克夫。

那捕房老爷一听，这好，连忙跑到也老三家，说，女婿，这算命的你也听见了。

接着，翘着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盒子枪。

叶老三也不是不听，但家里的母老虎实在太凶。

这克夫也挺麻烦，又去找了算命的。

说，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说，有就是迁坟。

05这可要了叶老三的老命。

这坟是他的财源